第14章 (14)
的便裝,“什麽時候退的?”
“七年前,你走了,我和艾倫就退了。”洛格嘆了一口氣,“那回傷得太重是一回事,我們也不能再在那邊待下去了。你呢,你這些年怎麽樣?”
“還好,”路漾笑了笑,指了指他手裏的杯子,“你手裏的那杯酒,是我家廠子做出來的。”
“甜舍?”洛格詫異,“是你的牌子?”
“一部分吧,和狄亞,還有其他幾位,”路漾道,“挺好的,總沒有以前兇險。”
洛格沉默了一會兒,也點了點頭,握着酒杯的手又緊了緊。
“為什麽會來綠蘭莎?”路漾又問他。
“我和艾倫,退役之後都去了首陽,他教學生做了指揮系導師,我平時擔了個閑職,比不得他精力過剩,”洛格道,“這段時間是先決考試考核期,所以來了這裏。”
講到這裏連他自己都笑了起來,又說:“艾倫總對首陽的先決考試耿耿于懷,他當年過先決的時候,因為一些小事費了一些周折,他自己也對原來的選拔方式頗有微詞,所以進了首陽之後,對先決很熱衷。”
“首陽?”路漾一愣,搖搖頭笑道,“你們兩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學校也沒有什麽不好,”洛格道,放下酒杯,眼神認真,“我進首陽的那時想,如果有一天找到你,就勸你和我們一起到首陽來,不管怎麽樣,總比外面好多了。”
路漾擺了擺手,道:“我不想去,如果想去早去了。”
“可是……”
“行了,”路漾打斷了他要說出口的話,“你要是喜歡甜舍的酒,倒是可以随時找我要,但是其餘的,就不要再說了。”
狄亞雖然在旁邊聽着,但是他們兩個人的談話沒頭沒尾的,他也聽不出什麽其他的,幹脆低下頭去細細把自己端來的酒喝完了,高低上下心裏都分了個清清楚楚。
疏琳宴散場之後,喬伊陸雲深,狄亞還有路漾都是各有收獲。喬伊和陸雲深自然不比多說,借着疏琳宴的酒水談下來的合同讓他們滿意之極,兩個人喝得滿身酒氣,搖搖晃晃唱着歌回家的。路漾倒是滿懷心思,他見了洛格之後,除了開心還有一點其餘的心思,回去的路上安靜地很,狄亞和他說話也少有回應。
Advertisement
至于狄亞自己,喝酒喝地很開心,把牌子和産地都記了下來,算是收獲頗豐,不過他喝酒喝得也雜了一些,一回家也累,倒頭就睡。
但今天不像往常一樣一夜無夢,他又像上次一樣,做了個噩夢。
Chapter id043
不像上次一樣天崩地裂,這次反而比較平靜。
狄俄尼索斯坐在海邊上,他旁邊躺着波塞冬。遠處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推過來,推出白色像雪一樣的泡沫,酒神感覺清晰,甚至能感受到身下的沙子粗粝,坐着不是很舒服。
夢裏他像是一個旁觀者,就只是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我有點累了,”波塞冬這樣對他說,但又有點像在自言自語,“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結束。”
海浪推過來的時候淹沒了波塞冬的雙腳,然後又很快地退下去,一來一返,海洋是波塞冬的地盤,但是酒神總覺得他凝視着眼前這片大海的眼光有點說不出的複雜。
浪越來越大,配合着天色漸晚,那碧藍的海水漸漸也翻騰成了黑色,酒神往後退了幾步,最新一波打過來的浪已經淹到了他的小腿,而波塞冬沒有動,他還躺在那裏,那浪淹過去,退了之後就不見他了。
酒神慌了,涉海去找,波塞冬飄在海面上被海水帶走,他好幾次差點抓住了又從指縫溜走,等到最後好不容易追上了,拉到自己身邊來,仔細一看,波塞冬已經死了,閉着眼睛,死得透徹。
他身上臉上都是血跡斑斑的,帶着數不清的傷痕,衣服也是破的,鮮血被海水一暈,沾到酒神身上來。
狄亞被吓醒了。抹了抹頭上的汗,又是一個有關于衆神的噩夢。
上次坐忘噩夢之後他的神力回來了一些,狄亞試了試,這次也是,比之前還多一些。不知道這兩者之間存不存在因果關系,如果存在的話,其中的契機又是什麽?
狄亞靠在床邊,現在還早,但是他睡不着了,睜着眼睛胡思亂想。
突然這時候,有人輕輕地敲他的門。
“誰?”
“我,”外面是路漾的聲音,“我在隔壁聽到你這裏有聲響,怎麽了?”
“哦沒什麽,做了個噩夢,”狄亞看了看旁邊,因為他被噩夢吓醒的動作太大,把床頭的裝飾物撞到地上發出了很大的響聲,“是東西掉了,沒什麽大事,你進來吧。”
路漾推門進來,看見狄亞坐在床邊看着他:“掉東西的聲音把你吵醒了麽?”
“不是,”路漾搖了搖頭,揉了揉眼睛,“我本來就沒睡。”
“為什麽?因為今天在疏琳宴上遇見了老朋友麽?”
路漾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點了點頭。
“他怎麽了?你們兩個不是朋友麽?我看得出你對見到他還挺開心的。”
“不是洛格的原因,”路漾道,“只不過由他而起,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同時,洛格今天晚上也睡得不是很好,他回到學校,一臉憂慮地把艾倫叫了過來。
“怎麽了?”艾倫看着他的臉色,“疏琳宴不好玩啊?沒喝到自己喜歡的酒麽?”
“不是,”洛格坐在床邊,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我遇見一個人了。”
“誰?”
“阿漾。”
“……他怎麽在那裏?”
“我不知道,”洛格嘆了口氣,“算一算,我們已經七年沒有見過他了。”
艾倫這時候也沉默下來,路漾的事,說起來和他們兩個人的退役息息相關。
他們三個是很早以前就認識的了,一起進了首陽,是同一屆的學生,一起畢業之後,進了同一個艦隊。
聯邦艦隊應該是聯邦軍隊裏面冒險性質最強的一個部隊了,他們需要往遠方星域探索,尋找星球上未發掘的礦産和可利用的動植物,但是這樣的工作往往會伴随着很大的風險,不談未知星域航行過程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力場以及隕石,即使發現了可開采的礦産,未探索過的星球裏面還是有數不清的風險。
艾倫洛格當時入職的不過是新編艦隊裏面一個非常普通的小隊,但幾年之後,卻憑着過人的指揮和操控以及配合能力在聯邦軍隊闖出了名聲,他們在新星球上發掘的紫厘礦石是當時聯邦緊缺性的珍貴礦石,甚至直到現在仍然那個星球上出産的紫厘礦占到了整個聯邦紫厘礦出産的百分八十。
但是這樣的傳奇故事只截止在七年前,艾倫和洛格正在如日中天的時候卻退役了,當時有不少人為此感到惋惜,但是其中的緣由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阿漾改名了,把姓換了。”洛格道,“他說他現在叫路漾,為了省些麻煩。還蓄起了絡腮胡,我站在他面前第一眼都沒有認出來。”
“也是應該的,”艾倫點了點頭,“他原來的名字和樣子,不少人是知道的。”
洛格擰着眉頭,從他回來之後他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期間還伴随着間歇性的嘆氣,整個房間裏說不出的沉重:“我見到他後就一直想,如果我們七年前不去那個地方,會不會我們三個人不會變成這樣,還有那些死掉的,永遠留在那裏的……”
“這事怪我,”艾倫握住了他的手,這兩個人交握的手上細看都是一條一條的傷痕,“如果我當時能謹慎一些,拒絕上頭的命令,也許不會落到這地步。”
洛格輕輕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只是更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七年前,艾倫的艦隊,幾百個人的精銳部隊,經那一戰,只有艾倫洛格以及路漾活下來,其餘人全都死了。甚至艾倫在昏迷之前,都覺得自己肯定也會死在那裏了。
那一次出征艾倫的艦隊不僅完成了上面給的任務,而且完成地漂亮,甚至超額完成。他們在返程的途中狂歡,沒日沒夜地喝酒,的确,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手上的這次任務完成了,至少可保證這艦隊裏所有人都不愁以後了。
這是足夠他們吃到死的大功績。
艾倫那時候是艦長,洛格在他身邊做副艦長,然而一個艦隊按規定有兩個副艦長,還有一個就是路漾。路漾應該是除洛格之外艾倫最信任的人之一,同從首陽畢業,同從新入行的軍人刀尖滾血滾到這時候的地步,三個人都是能交命的朋友了。
變故就發生在回程的那個晚上,再有一天,他們就要渡過未知星域到達聯邦星域的正規航線,但是卻接到了上級的通訊,有一個新的任務。
他們需要轉身進入不遠處的瓶形力場,力場的空間跳躍可以帶他們去一個新的星球附近。瓶形力場雖然內部會對艦身造成損害,但是很小,按照他們現在的配置是完全可以撐過去的。但是新星球上被遠程儀器檢測出了極其珍惜聯邦急需的礦産。
這被聯邦定為緊急任務,艾倫艦隊那時候正處于春風得意的時候,經過艦上衆人的一致同意,他們掉頭去了。
但沒有想到,那就是噩夢的開始。
一開始所有的東西都很順利,瓶形力場也如同計劃時候那樣說的并沒有造成什麽損害,軍艦很快安全停靠在那個新星球上,任務正式開始。
Chapter id044
艾倫如今還記得那時候的情形,那段記憶将會永遠跟随着他,一生難忘。
那幾日,他們根據上面的指示以及儀器的勘測,找到了通向礦産的路,但是礦山前面長着漫山遍野的奇怪植物,這讓艾倫有些警覺。即使他最近事事順利,但是該有的警惕心還沒有丢掉,所有的好東西面前必定擺着攔路虎,這是不變的真理。
那是一片山谷,山谷中紫色的花朵随風搖曳美不勝收,乍一看似乎漂亮,但是那開紫色花的植物長得密密麻麻盤根錯節,幾乎沒有落腳之地,艾倫一看這情景臉色就不好看,他不是有浪漫心思的女孩子,第一眼看這情景,不是覺得美麗漂亮,而是覺得麻煩至極。
但是這片山谷繞不過去,要想去礦山,必須從這裏過,另外幾個方向都行不通。
聯邦軍隊那邊的遠程儀器檢測出這樣植物沒有毒性,正常無比,艾倫他們也拿不同的東西試驗了幾天,甚至拿着無人偵探機深入紫色花叢內部,都沒有什麽事情發生。聯邦總部看他們遲遲不進去也急了,幾次三番地催促。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片花叢有問題,”艾倫那時候對洛格這樣講,他的眼睛充血,一看樣子就知道已經很久沒睡一個好覺了,雙手撐着太陽穴,“雖然檢測不出來,但是這是我的直覺,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們解釋,反正我覺得這事情不好,要不然……我們不做了,退回去吧。”
這是艾倫第一次想打退堂鼓,天知道,他從高處往下望着那片花叢的時候,心裏強烈的不安感讓他幾乎頭頂冒冷汗。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路漾皺了皺眉頭,“我們問一下大家的意見吧。”
“好。”
但艦上其他的人不覺得,他們都是看過那植物的檢測報告的人,檢測報告上顯示沒有問題,況且近幾年的戰無不勝讓他們自信心膨脹,艾倫的憂慮就顯得有一些多餘了,況且人都到了再退回去,這對軍人來說是非常丢人的事情。
其實艾倫退回去的想法也沒有那麽堅定,畢竟他拿不出足夠說服人的理由來,甚至大家一讨論,他原來的想法也被漸漸地影響了,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得太多,洛格是一個堅定的數據者,他平時更相信自己親自檢測出來的數據而不是直覺,況且聯邦上級也在催,漸漸地,艾倫退回去的想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只有路漾,在整個艦的人敲定了要出發之後,他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他也是至始至終都表達着反對意見的唯一的一個人,但是寡不敵衆,最終他的意見還是沒能被采納。
所有人都穿上厚實的防護服,穿過那開滿了一個山谷的花叢。
那紫色的花開得很漂亮,長得很高,有一些甚至比人還高,但是他們提心吊膽這麽多天,真正從那裏走過的時候,卻什麽都沒有發生,紫色的花朵溫柔地從他們的肩膀或頭上掃過,留下淡淡的清香味道,但是他們是無害的,直到走過那片山谷,大家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我就說數據上是不會有錯的,”洛格上前去拍了拍路漾的肩膀,“放松,不要太過緊張了。”
但是路漾只是笑了笑,緊縮的眉頭依舊沒有打開。
穿過山谷之後是山洞,山洞略微狹窄,這一段路程遠程儀器失效,洛格放出去的探測機也沒有大用,據說是那種礦石會嚴重影響機器的工作,只能發回少量的報告顯示那裏極有可能存在聯邦需要的珍貴礦石。
艾倫帶着人往裏面走,燈光照亮了前面的路,路漾跟在最後面,他向來是隊伍裏斷後的一個。
走進山洞之後沒多久,艾倫他們開始在黑色的石頭縫裏發現閃爍着藍色光芒的礦石,但是很小,很少,越往裏走越多一些,但也是星星點點地散着,洛格敲下一塊來做了檢測,然後點了點頭,道:“看來這裏确實有礦石。”
“要再往裏面走麽?”
“嗯,走吧。”
但是那山洞走到盡頭,看到亮光,他們竟然又繞回了那片山谷,紫色花招搖,漫山遍野。
“怎麽回事?”艾倫有點摸不着頭腦,“怎麽又繞回來了?”
那山洞裏面曲曲折折,很難分清楚方向,竟然又把他們繞回了原地。
“我們走錯了麽?”
“我也不知道,”洛格皺着眉頭,擺弄着他手上那堆儀器,“這種礦石太邪性了,我手上的東西不能精确定位,只能确定大概是在這片地方。”
這種礦石就算是聯邦本部也沒有辦法,因為之前并沒有大規模開采過,努力多年,只能找到一些小礦,完全夠不上需求,而且那些小礦開采出來的雜質很多,質量不夠好,無法成為當前情況的參考。
“從我們剛剛在山洞裏挖下來的那一小塊來看,這種的礦石應該是之前沒有過的高品質的,雜質很少的那一種,”洛格道,“如果真的能夠找到儲礦地所在,那麽對于聯邦的意義重大。”
艾倫看了看洛格手裏拿出來的報告,咬了咬牙,道:“我們再從那山洞裏走一道。”
“好。”
那山洞裏岔路太多,是他們一開始走錯了也說不定。
但之後不知道怎麽回事,無論怎麽走,他們總會繞回那邊紫色的花海,那山洞裏的礦石小而散,即使質量不錯,但是也沒有大用。
“這裏肯定有礦山,”洛格道,皺着眉頭,“但是怎麽都找不到。”
第一天,繞來繞去都沒有辦法,那片紫色花海衆人都要快看吐了,可是沒有辦法,最終還是回到紮營的地方稍作休息,明天再去。
路漾一整天都沒有說話,整個人有點出奇的沉默。
“我和聯邦總部說了這裏的事,也說了礦石的質量很好,”洛格吃完晚餐之後,又召集衆人開會,“聯邦那邊會再派其餘隊伍來,還有其他儀器,畢竟事關重大,但是他們來的話最快也要幾天,我們這幾天能不能找到礦山還不一定呢。”
艾倫點了點頭,他顯示出一種特別的疲累來,按說這時候他該去睡一覺,等明天起來還有一堆的事情忙,但是艾倫睡不着,他的生理告訴他應該滾去睡覺,但是心理卻不允許,他腦子裏面不知道怎麽的總是繃着一根弦,告訴他不許休息,保持清醒。
“路漾呢?”突然有人發問,“路漾到哪裏去了?”
艾倫環顧四周,發現确實沒有路漾,這地方人聚在一起,他還沒注意少了一個。
“有人看見路漾去哪裏了麽?”
衆人都搖頭。
“我去外面找找吧,”艾倫道,看了一眼洛格,“我總覺得他到了這地方之後有點不太對勁。”
“好。”
艾倫穿上防護服出去,外面一片漆黑,他叫了路漾的名字,但是沒有人應答。
他們駐紮的地方就在那片山谷附近,往前走一點,就能站在高處俯視那一片紫色花海,艾倫手上的光線往那裏一掃,卻看見那紫色的花在這麽黑的時候還開着,而且開得比之前妖異許多,這讓他渾身打了個寒顫。
他又往前面走了幾步,提高了音量,這時候總算聽到應答了,路漾從那片紫色的花叢裏面走出來,問他:“怎麽了?”
艾倫松了一口氣,道:“聚集開會,你不在,就出來找了,你來這裏幹什麽?”
但是路漾的回答卻含糊不清,并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艾倫看他沒事也沒細問,只是啰嗦幾句,就随他了。
之後那幾天都一無所獲,聯邦派過來的後續隊伍都快要到了。
直到一天傍晚時候,大家依舊從那邊紫色花海穿梭而過,除了山洞裏面那一點小礦石,其餘的一無所獲,正是怏怏不樂也是最累的時候,隊伍中間突然有人驚呼:“在這裏!”
洛格聽見了,連忙跑去過問:“怎麽了?”
“礦石!”那人指着地下,激動地說,“我們都錯了!礦石不在山洞裏,在這裏,在這下面!”
大概是因為這條路他們這一行人常走,這幾天都走了無數遍了,紫色花朵下面有一塊土被翻了起來,竟然露出了藍色礦石的一角。
然而就在那人彎下身子試圖伸手把那塊藍色礦石從土裏弄出來的時候,在他旁邊一直無害的溫和的開紫色花朵的植物,枝杆突然詭異地彎折了一下,一把纏住了他伸出去的手,然後從手開始快速地纏繞住他整個人,速度之快甚至連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那一直溫和馨香着的花朵繞到了他的脖頸處,那花瓣像是人的牙齒一樣一口咬斷了他的大動脈。
那人凄厲的的叫聲只持續了一瞬就斷了呼吸,血飚出來染紅了這一片土地。
艾倫這時候剛好從隊伍的頭那邊走到這裏來,看此情景立刻一把把離得最近的洛格扯到自己身邊來,大吼一聲:“快跑!”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第一個人的死亡像是一個信號一樣,那滿山谷的花朵像是突然活過來一樣,紫色的花盤轉過來像是有眼睛一樣盯着他們,每一株植物都像是追着獵物一樣追着他們,它們的枝杆靈活,一旦被纏上,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片山谷有多大,艾倫是清楚的,平時的時候,他們穿過這片山谷至少需要半個小時,現在走到中段,正是最難逃的一段路程,耳朵邊凄厲的聲音不斷,艾倫嘴邊嘗到了淡淡的鮮血味道,他甚至分不清楚這是自己還是別人的。
這時候已經沒有人去管那價值連城的礦産,連命都快沒了,哪裏還顧得其他。艾倫和洛格的身手都不錯,但是他們身上帶的武器都對這怪植物沒有多少用處,倒是軍校裏面教的靈活的身手能頂一些用,但是人是會累的,艾倫和洛格再厲害,都對抗不了這漫山遍野數不清到底有多少的詭異植物,不一會兒,兩個人都傷痕累累。
就在艾倫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裏的時候,卻是路漾跑出來,擡手一槍打中了将要襲擊他的一株植物,但是那東西只是緩了緩,調轉了頭,往路漾的方向襲去。
艾倫懷裏抱着的是已經昏迷過去的洛格,他覺得自己也快要堅持不下去了,身上傷痕累累,失血過多讓他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是路漾擋在他們兩個人面前,那群植物一同朝自己沖過來的局面。
之後,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聯邦軍隊醫院的病床上。他和洛格傷地太重,有些地方就算是現在的醫學都不能完全複原,他和洛格都不适合再當軍人,但經過那次,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
“聯邦的後續部隊應該是你們遇襲的第二天到的,”有人告訴他,“但是不是我們救的你,我們到的時候,你們躺在駐紮營地的床上,身上有做過簡單的包紮,但是我們只在那裏找到你們兩個,沒有其他人。”
“不可能,肯定還有路漾,路漾呢?路漾在哪裏?是他救了我們兩個對吧?他肯定活着的!”
“我不知道,”那人搖了搖頭,但是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我們在山谷裏面找到了……嗯,大家的屍體。但是沒有路漾的,所以他應該沒死,但是我們在那附近找了很久,除了你們兩個真的沒有找到其他活人。”
“另外還有一件事,洛格少将說那礦石在植物的下面,埋在地下,聯邦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把那些花全都弄死了,但是下面沒有找到任何一塊礦石。”
“……”
再之後,他們就退役了。聯邦沒有找到礦石,那件事情也沒有公之于衆。艾倫洛格因為這事和上面鬧得不是很愉快,也因為傷再做不了軍人,回到首陽,做了導師。
艾倫閉了閉眼睛,這麽久了,這件事仍然是他心裏的一塊疤,甚至裏面有很多細節不能用常理解釋。
可是路漾活着,他真的活着,這已經是很讓人熱淚盈眶的一件事情了。
Chapter id045
“我見了他,沒有問他是怎麽活下來的,”洛格道,“不是不想問,只是……”
不敢問。
甚至在見面的時候,驚喜之中,總有一絲壓抑着的試探,交談之中都帶着若有似無的局促,不像其他的老友重逢。
“這麽多年了……又經過那事,我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才好。”
艾倫一聽此話,沉吟許久,道:“不是我們怎麽面對他的問題,重要的是……不能讓軍部發現他在這裏。”
自己和洛格,無論面對路漾的心情多麽複雜,可是總不會害他,但是軍部那邊不一定。七年前他受傷的時候,就覺得上面有什麽在瞞着他不說,甚至有些人對自己和洛格的态度都有點奇怪。
傷只是一部分,自己和洛格退役之後之所以選擇首陽,是因為自己清楚首陽雖然是與軍部相關的軍校,但是管理層裏幹淨,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而且地位不低,軍部的那些人插不進手來,也不敢随意動首陽,也算是個好的庇護所。從那個星球回來之後艾倫開始無比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在醫院養傷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麽人在暗處蠢蠢欲動。
甚至連第六感遲緩的洛格,那時候都偷偷和他說,覺得不太對勁。
那時候他的艦隊全滅,自己和洛格重傷初愈,雖然并不是完全失去力量,但是還是回了首陽,七年來他看似老老實實教書,但是卻始終沒有放棄觀察軍部那邊的動靜。
“路漾藏了藏了那麽久了,七年了,我們兩個都沒有找到他,怎麽突然挑這時候出來?”洛格一臉憂心忡忡,“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事情的麻煩?”
要說不知道,也不會一躲七年,要說知道,怎麽突然沒個理由地這個時候冒出來?
艾倫道:“帶他回首陽吧,知道不知道的都不管,至少首陽是安全的,軍部那邊不敢對首陽怎麽樣。”
“我和他提了,但是他不肯,”洛格搖了搖頭,似乎又想起什麽一樣,“不過我見他的時候,他身邊跟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路漾還蠻相信他的,我和他說話,都沒讓那孩子走。”
“十五六歲?長什麽樣?”
“我不認識的,”洛格道,又想了想,“之前偶遇過一次,就是普通小孩。”
而在路漾家,普通小孩狄亞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漾大晚上敲他房間的門,進來之後一言不發,整個人看起來心事重重。
“怎麽了?”
“沒什麽,”路漾只是坐到他身邊,搖了搖頭,“我想同你說一些事情,只不過太複雜,我自己都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嗯。”狄亞想了一想,“那我能問你幾個問題麽?”
“你問吧。”
“今天那個人是個軍人麽?”
路漾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是,以前是,他是個非常厲害的軍人,是我非常好的朋友。”
“那麽你以前也是軍人喽?”
“……是。”
“就讀首陽?”
“……是。”
“難怪我那時候問阿波羅的事情的時候,你對首陽這麽了解。”狄亞笑道,“好吧,我問完了。”
“沒有其他要問的麽?”
狄亞搖了搖頭,拍了拍手道:“其餘的既然理不清,但是就等到能理清時,能坦然無事說出來的時候再說,不必勉強,反正我一直在。”
“……謝謝你。”
第二天再見喬伊他們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還是興奮勁頭未消的樣子。
“行了,又不是沒見過錢,”狄亞嫌棄地看了一眼他們兩個,“能不能正常一點?”
“你不懂,你不懂這種心情的,”陸雲深樂颠颠地給他倒了一杯熱水,他的嘴再咧下去要咧到下巴上了,但還是沒忘了提醒他,“記得你那邊酒別斷貨啊。”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這邊的供應大約是最穩妥的事情了。”
“那正好。我告訴你,疏琳宴上賺的酒水費可是小錢,”喬伊道,“主要是我們簽下來的單子,很快,甜舍的名頭就不僅止于綠蘭莎這塊地方了。我敢擔保,這次外宴,應該就是我們賺地最多了。”
至于這件事對狄亞的影響,就是他賬戶上的錢越來越多了。幾千萬的入賬,他也該思考一下這筆錢應該怎麽花了。
狄亞一邊想着,一邊右手無意識地揣進兜裏,摸到一個硬的薄片,他掏出來一看,是一片黑白相交的葉子。
他拿着那片葉子仔細看了看,總算想起來這就是自己在城東看着好玩摘下來的,放在衣兜裏,後來就忘了,現在一穿這件衣服,又把它給摸出來了,葉子放在衣兜裏也有一段時間了,已經失去水分幹枯變硬了。
“有人知道這是什麽植物麽?”狄亞舉着那片葉子試探性地問了問,“長得好奇怪。”
“不去個人智腦裏查一下麽?”
“我平時沒有這個習慣,”狄亞無奈,“沒人知道麽,實在沒人知道我自己去查好了。”
“等一下,”陸雲深走過來,拿起那邊葉子仔細看了看,然後又還給他,“好了,不用麻煩了,我告訴你吧,這是裏墨白,你從哪裏弄來的?”
“路邊随手摘的。”
“也對,”陸雲深點了點頭,“瓊魚市确實也能找到這種植物,不過長得不多。你也是挺神奇的,一個小酒鬼,看上的無論什麽東西都和酒有關。”
“這個也和酒有關?”狄亞詫異,“可是我沒看見它結果啊?”
“不奇怪,瓊魚生長的裏墨白一般都是路邊野草,不會結果的,”陸雲深道,“真正會結果能釀酒的裏墨白長在綠蘭莎另外一個城市,那裏和瓊魚市氣候很不一樣。”
“裏墨白釀的酒很有名麽?”
“很有名,”喬伊從旁邊路過,聽着他們對話順便插一句嘴,“是綠蘭莎酒鬼們的心頭白月光。”
“那我沒有再疏琳宴上嘗到啊,”狄亞疑惑,“我嘗的那些酒我都記住了,沒有這一種啊,既然這麽有名,怎麽在疏琳宴上沒有?”
“所以才說是白月光啊,現在已經停産很久,很難再嘗到的白月光。”喬伊笑道,“疏琳宴主宴可能會提供吧,這種酒已經越來越少了,喝一瓶少一瓶,你如果想喝的話,晚上來我家,我那裏倒是有儲備的幾瓶,叫上路漾,就當是甜舍的慶功宴了。”
“好,”狄亞點了點頭,又轉過頭去接着問陸雲深,“為什麽會停産?”
“說起來也是讓人扼腕的一件事情,”陸雲深放下手頭上的事情,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才接着說道,“裏墨白的果子很不好釀酒,得找到方法才行。然而那方法只有一家廠子知道,确切地說,是只有那幾個人研究出來了而已,那廠子靠着這獨一無二的酒紅火了一陣之後,裏面的人為了利益內鬥,死的死傷的傷,方子就這麽沒了。所以後來這種酒也停産了,現在市面上流通的,都是以前存下來的。怎麽,你有興趣啊?”
狄亞點了點頭。
“還是別費這力氣了,”陸雲深搖了搖頭,“喬伊之前也打這主意來着,在這上面好折騰了一段時間,後來還是不了了之了,不少人研究了很久都沒找到方法,飛蛾撲火一樣,沒必要。”
狄亞聽了這話,再沒說什麽。他只是把那葉子小心地收了起來。
Chapter id046(倒V開始)
晚上四個人聚在喬伊家,進行了甜舍第一場簡單的慶功宴。
“伊凡他爸的公司,因為甜舍棠粒酒的推出受了不小的沖擊,這幾天日日夜夜地開會,伊凡也沒那麽閑了,所以昨天就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