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酒神

第6章 (6)

緊鎖，仿佛有什麽想不通的事情。

“你好，”阿波羅順勢坐在床邊，只是仍然和狄亞有些距離，臉上微笑得體，“我叫阿波羅，我們兩個人在之前見過，沒想到這件事也把你牽扯進來了，知道你醒之後就趕來看看你，很抱歉晚了一點。”

“我知道。”

狄亞清楚阿波羅現在仍然對他沒有半點記憶，就算來這裏看他，多半是帶着目的來的，內心沒有多少真情實感，你看他臉上雖然是在笑着，但是那疏離的姿勢是騙不了人的，不過他也不是那天晚上剛見到人腦袋一片空白的時候，所以狄亞的臉色看着也非常平靜。

看見阿波羅，又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噩夢了，那個夢寓意不好，它影射了衆神的隕落。

酒神想不起自己成為狄亞之前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只記得那天衆神都很開心，難得大家聚在一起沒有互相敵對，他喝了好多好多的酒，罕見地把自己喝醉了，以至于看眼前所有東西都覺得影影綽綽的，後來趴在桌子上就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就在飛艇的小房間裏，身下的床太硬了，他整個人從身到心都不舒服。

然而，他眼前的阿波羅又是什麽情況呢？

阿波羅絲毫不記得他了。

狄亞打量了他幾眼，如今可以光線充足近距離地看了，才發現他的樣子一點沒變，就連骨子裏那點驕傲的矜貴的性子都沒丢掉，只是他們兩個都不複神的身份，目光相交的時候，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Chapter id016

“對于你受傷的事情，我其實非常抱歉，當然如果你需要一些補償，我也可以…”

“我要謝謝你，阿波羅。”

“……？？？”

阿波羅原來在說着自己早就已經準備好的話，說是在和人對話，他其實更像是在念一篇稿子，什麽都安排好了一樣，阿波羅甚至沒有注意到在他進來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狄亞就已經低着個頭在想自己的事情了。結果突然被這麽一句話打斷，他愣了一會兒有很快恢複神色，道：“……你要謝謝我什麽？”

“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狄亞輕笑道，“在霍爾曼家族的時候，你幫過我一次。”

“……我不記得幫過你。”

“你自然不會記得，甚至那時候你估計都意識不到這會影響到我，”狄亞道，“但是确實間接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謝謝你，一直想對你說，但是沒有機會。我知道你可能要懷疑我去橙印有什麽目的，我說實話，我是去找你的。橙印是十方城很有名的賓館，它離那家酒吧最近所以我才找過去碰運氣的，沒有其他的意思。現在見到你了，謝謝也說完了，算是心願已了。當然，爆炸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出生在月穹窿，雖然不怎麽聰明，但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不會拿這點事情給你惹麻煩，至于補償，也不必了。”

阿波羅沉默下來。

他之前确實因為一些事情在霍爾曼家所在的星球呆過一段時間，也是在那裏結交了顧靈司，當然也和霍爾曼家有些小來往，只不過從沒有見過狄亞而已，或許真因為自己無意識的舉動幫了他也不一定。

這樣一想，這人一開始毛毛躁躁沖上來的行為也能解釋了，畢竟還是小孩子。

——但實際上真有這麽一回事麽？

狄亞內心：“不，是我瞎編的，怎麽可能，呵呵。”

他不過是想找個理由在沒有聯系的情況下建立一點聯系而已，順便把自己一開始見面的失态變得合理一點。

阿波羅卻有點不知道該接什麽好，他突然發現這件事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狄亞剛剛把自己準備說的話全都說完了，并且還對之前的事自圓其說了，弄得他講無可講，有點微地尴尬起來，狄亞甚至還動手給他切了塊水果，他左手雖然受傷了，但是右手使得很靈活，仿佛沒受傷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看着狄亞遞給自己的水果，覺得自己不接也不是，于是伸手接過來，默默地咬了一口，很甜，這種水果，好像是雪棵星的特産吧。

阿波羅對狄亞有點沒招，他來醫院不過就是想把這個知情人的消息往下壓不要傳到星域網上去惹麻煩，像對之前那幾個人一樣，威逼利誘什麽都好，但是現在目的順順利利地達到了，他再沒有其他事情，就沉默着坐好，想着待會兒就離開。

“我在酒吧看見你的時候很驚訝，吓到你了吧？”狄亞笑道，他表現地像一個真正的十六歲剛成年的孩子，話有點多，眼神清澈，“抱歉，我以為除了我這種被家族趕出來的廢物，月穹窿的人是不會來這裏的。”

阿波羅嘴唇動了動，從小被教導的禮儀讓他下意識想安慰他：“這裏……實際也不錯，嗯……水果很好吃……”

可惜他從來就不會安慰人。

狄亞差點就笑出聲來。

最後兩個人也沒多聊幾句，阿波羅還是客客氣氣地走了，離開之前說了句場面話，大約是如果遇見什麽困難就來找他，盡力相幫，狄亞倒還是那副乖巧的樣子，也沒有挽留，揮手說了再見。

其實對于阿波羅，狄亞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不用着急了解他的一切，畢竟他完全不記得神的事情了，就算這時候兩個人成了生死之交也沒多大用處，他希望自己能和他建立穩定的聯系就好，慢慢來，這樣等以後他想起了，或是出了什麽事情，自己也能快點知道然後趕過去。

那個夢如此清晰，甚至宙斯在弄死自己之前說的那句話，他都還一字一句地記得，如今仍是心有餘悸。

如果還有以後，就努力地活下去吧。

狄亞弄不清楚那個夢的寓意，甚至分不清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有着什麽預示，只是剛從那個夢裏逃到現實裏來，他身體裏的力量就恢複了一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

狄亞很想知道到底怎麽樣才能把屬于自己的全部神的能力拿回來，但是那三天他一直暈着，什麽也沒做，恢複的緣由也無從追溯。

阿波羅和顧靈司兩個人都沒有想過事情會這麽順利，兩人剛進醫院門不久，沒幾句話的工夫又出來了。

“我以為按照他在酒吧的那性子，會比較麻煩，”顧靈司道，又轉過頭來看着阿波羅，問他，“你真的幫過他？”

“說不定呢，”阿波羅回道，“我那時候确實和霍爾曼家族有點來往，當時你也在，或許也是無意間吧，不過管它真假，他既沒有粘着不放，也沒拿出什麽難辦的條件來，順順利利難道還不好？他出生在月穹窿，有些規矩比普通人懂，自然不需要我們多說。既然目的已經達到，真真假假就随他吧。”

“萬一是假的呢？你肯定也不是真信吧。”

“他又不重要，”阿波羅道，臉色始終淡淡的沒有波瀾，“在霍爾曼家族的時候，握着一手好牌都能把自己作成當今這個下場，不過是個小人物而已，翻不起什麽風浪。”

“倒也是……”顧靈司點了點頭，忽又想到什麽，“不過他當初攔你的時候說的自己叫什麽？狄俄什麽斯來着？明明叫狄亞·霍爾曼嘛……奇怪。”

“星域網上的假名吧，”阿波羅皺了皺眉頭，“這不重要，不談他了。我們回去吧，還有一堆事情沒做呢，被那爆炸弄得儀器壞了一堆，數據丢了大半，手頭上的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嗯。”

然而阿波羅不會說的是，他确實不認識狄亞·霍爾曼，只不過在聽到狄俄尼索斯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裏真無來由地抖了一下。

不要多想，他告訴自己，那只是個萍水相逢的過路人。

等到做完手頭上的事情就離開雪棵，再不會見到他了。

病房裏，路漾看着兩個人走出去，才慢慢移到狄亞身邊來。

“你想知道阿波羅來這裏做什麽嗎？”他冷不丁地問了這麽一句，弄得狄亞有點詫異。

“想，不過你知道？”

“我知道。”

“……你騙人。”

“我真的知道，”路漾正色道，“你估計只知道他叫阿波羅，但是我知道，他全名叫阿波羅·林歇，并不是個籍籍無名之輩，當然能查到。”

林歇？狄亞好像對這個姓氏有些印象。阿波羅到了這裏，身份也和他一樣發生了改變。

在當今這個年代，托星域網之福，月穹窿也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高高在上，身處在那樣的位置上，有很多人很多事會成為無數聯邦人民的八卦談資，當然有些辛秘不在此列，例如狄亞·霍爾曼本身，簡直就是個透明人，他所遭受的很多事情，外界鮮有人知道。

“阿波羅·林歇，和他的朋友顧靈司，兩個人都就讀于首陽軍事學院，”路漾道，“雖然不是公之于衆的事情，但是用心查一查，還是可以查出來的，這不是什麽大秘密，這段時間，恰好是首陽外放學生兩個一組實地實踐的時候，他們來了這，我大約可以猜出他們兩個人抽到的題目是什麽了。”

“天哪……”狄亞聽着他的話，瞪大了眼睛，“什麽題目……”

路漾哈哈笑了一聲，他的眼睛望着窗外，外面正在下着好大的雪，仿佛應景一樣，他慢吞吞地答了一句：“他們抽到的題目，應該是雪地軍事防禦。”

其實他後面還有一句話，狄亞沒有聽見，路漾的聲音太小了。

“太巧了……”他喃喃道，“恰好也是這個時間，和我當初抽到的題目一模一樣。”

真-他-媽-巧。

然而多雪的星球這麽多，他甚至和自己一樣，選擇來了雪棵。

狄亞覺得可能是自己搜索的姿勢不太對，不然那些路漾口中随随便便在星域網裏能找到的事情自己怎麽都找不到，冒出來的東西那叫一個亂七八糟。

拜托，自己一點都不想知道月穹窿某位女士換男人的速度有多快好麽？我也不想知道她到底怎麽炫富的好麽？怎麽全是這種沒有營養的緋聞和八卦？

他最終洩氣地關掉了星域網。

“你其實不用着急，”路漾這樣對他說，“按照首陽軍校的時間安排和任務安排，他大約還要在這裏呆半個月才能完成任務，況且由于爆炸的幹擾，應該還會再拖一段時間。”

這對他來說倒是個好消息。

狄亞在醒了不久就可以出院了，畢竟他身上最重的傷就是右臂，已經處理好了，回家慢慢養就是了，不過這段時間右臂被包裹着，不能有什麽大動作。

其實狄亞可以用自己的神力很快治愈的，不過這種明顯不符合人類恢複速度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他可能會被抓起來研究的。

現在已經是狂歡節的尾聲了，但是格林餐廳的人依然很多，雖然由于生意太好酒已經賣光了，但是獨創的軟芙魚仍然非常受到食客的歡迎。

老格林看到狄亞，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抱歉啊狄亞，你出院我也沒去接你，”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狄亞的頭，又看着他的右臂，問道，“還疼麽？”

“不要緊的，我聽路漾說了，在知道我受傷之後，您是放下餐廳直接跑到醫院來的，直到路漾保證會照顧好我才回來，”狄亞在真正關心他的人面前向來表現地很乖，“放心，手臂也不疼了。”

“那就好，等你好了，我再給你做喜歡的東西吃。”

……等我好了？

……于是意味着自己還要吃很久的清湯寡水對麽……

狄亞心裏幾乎是絕望的，他內心狠狠地把這一筆記在阿波羅頭上。

給我等着！等你恢複了記憶我們再來算總賬！

Chapter id017

不僅如此，狄亞因為錯過狂歡節心裏有點不高興，呆在熱火朝天的餐廳，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和當時氣氛完全相反的悶悶不樂的情緒來，路漾一開始和他商量了很多精彩紛呈的計劃，結果一個都沒有實現，全獻給醫院了。

在此情況下路漾還在落井下石，他送給狄亞一個狂歡節紀念性的玩偶，可是這個玩偶真的很醜，辮子歪一歪，成天唱着音調怪怪的歌

——“十方城啊冰雪飄，

來過的人都說好……”

唱得他要精神衰弱了，可是還死活找不到方法把它關掉。

“給你解悶啊，”路漾這麽解釋，“不僅會唱歌，還會跳舞呢。”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無意識之間把路漾心裏那點惡劣損友的隐藏屬性全都挖掘出來了，在阿波羅的事情上，他更确信了這一點。

明明不久之前還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阿波羅他們應該會在這裏呆至少半個月，弄得他還想着從長計議不急不急，但是到晚上的時候，路漾就老神在在地告訴一個噩耗。

“他們兩個走了，剛剛走的，”路漾摸着下巴，猜測道，“一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大約是學院那邊出了什麽事情緊急召回了吧，這種中途打斷的事情在首陽軍校不多見，不過既然走了，很有可能不會回來了。”

狄亞拿一種生無可戀的眼神望着他，望地他心裏毛毛的。

“你不要這麽看我……”路漾擡手把他的眼睛遮住，“我也沒想到啊。”

狄亞把他的手扯下來，眼睛哀怨地看看一臉無辜的路漾，再看看桌子上淡而無味的晚餐。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光亮。

不過抛卻一切來看，狄亞從這件事情上，至少知道了路漾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阿波羅他們盡力壓下來的有關于爆炸的事情，除了他們這些當事人，知道這件事的非常少，甚至和路漾一起趕到醫院的老格林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以為是他倒黴出去逛碰到的意外。可是路漾卻極為清楚，清楚地好像他當時就站在那裏。

他甚至還告訴自己傷害他的那種爆炸裝置叫狼爪，而且爆炸的時候肯定出了什麽差錯，要不然不是這麽點小傷就能夠了事的。

再之後就更玄幻了，路漾知道阿波羅來這裏的目的，甚至知道他們要在這裏呆多久——雖然實際上他們并沒有留下來，但是有關于他們離開雪棵的消息，他得知的速度也太快了，然而當時的自己，連阿波羅他們搬離橙印之後住在哪裏都不知道。

有時候狄亞覺得，路漾身上的秘密或許并不比自己身上的輕。

但是不管路漾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朋友就是朋友，他和路漾兩個人，都在慢慢地相處中一點一點地變得坦誠，不過這個過程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阿波羅既然已經走了，十方城的狂歡節也結束了，狄亞呆在這裏唉聲嘆氣也沒有意義了，況且他還帶着傷，所以差不多也和路漾商量着要回去了。回到阿茨卡納之後，狄亞也沒有馬上回自己的窩，雖然他右手還能用，但是一只手做什麽事情也不方便，于是愉快地搬到了路漾在阿茨卡納的家，過上了等着路漾投喂的米蟲生活。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不做事情的，木松果酒一炮而紅，他還得和路漾幫襯着生産出更多地木松果酒給老格林的餐廳供貨。

按照老格林的銷售模式，他也不用太累，木松果酒走的是定期限量的銷售模式，限量的，倒是又把酒的熱火程度往上推了一把。

狄亞把自家地下室裏剩下的那些酒全都貢獻出來做了第二批，他這時候才拖着自己的殘手去酒廠看一眼，地方偏是真的很偏，整個廠子在正常的情況下，唯一運轉的就只有最終包裝的機器，沒有活人員工，只有兢兢業業地機器人，路漾也明顯花了心思，即使只供貨給老格林一家，從瓶子到外包，都顯得非常漂亮檔次不低。

“……甜舍？”狄亞拿起一瓶酒，看上面寫的廠家名字，“是以前酒廠的名字啊。”

“嗯，”路漾道，“當初想着怎麽說服他，想到老格林大概會對原來那家酒廠有感情，所以我直接沿用了，向他解釋說是你告訴我的，他倒是挺感動的，沒說什麽不好。”

柯舍·霍爾曼當初開酒廠的時候，各取了自己和妻子名字中的一個音，組合起來成了酒廠的名字，是幸福圓滿的意思，後來他的妻子死了，柯舍·霍爾曼才傷心欲絕出去闖蕩，最後闖成那副樣子，也是沒人想到的。不過狄亞出生的時候，霍爾曼家族的創始人已經老死了，他在外的時候幾乎沒有提過雪棵這地方，以至于絕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這地方是他的家鄉，斯人已逝，如今也不好說他對于雪棵這塊地方到底是懷着怎麽樣的感情。

不過曾經也滿懷希望地有着幸福美滿的希冀什麽的，或許是好的吧。

他當初來這裏的時候，正是最落魄的時候，心裏念着酒廠的事才沒有完全放棄希望，不過真到了地方，卻發現酒廠已經倒閉了，于他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打擊。

可誰知道，竟然又陰差陽錯地開起來了，也是緣分。

甜舍，希望以後也能真如這名字一樣，過得幸福美滿一些吧。

對于酒的事情，狄亞也曾問過路漾需不需要在酒吧賣，反正拿也拿出去了，路漾要的話自己是不介意的，不過路漾最終還是拒絕了。

“算了，”他道，“麻煩，我有的喝就行了，又不是賺不到錢，管別人呢。”

“……好吧。”

再過幾天，狄亞的右臂也好得差不多了，去醫院看的時候，醫生還開口誇了一句。

“好地很快嘛，再養一段時間就能完全恢複正常了。”

對于好地很快這件事，狄亞有那麽一瞬間的心虛，他知道自己偷偷用神力治過了，幸好如今醫療水平也很高，雖然速度快了一個，但是還在正常的範圍內。

“還需要忌口麽？”

“這個不用了，不過太辛辣的東西還是不要多吃的好。”

狄亞一聽這話，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他總算能吃上有味道的食物，路漾也不會不準他喝酒了。

晚上他到眼目酒吧的時候，有一種再見親人熱淚盈眶的感覺。不過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在陪他去了醫院以後，路漾不知道去忙什麽事情去了，下午就不見人影。現在沒有任何人管他，以至于狄亞打量酒櫃上琳琅滿目的酒的時候那種肆無忌憚的眼神，仿佛王上在打量候選的侍女。

但是這個時候有人打斷了他帝王般的眼光。

“你是狄亞……是吧？”

他前面站了一個男人，遮住了他看酒櫃的視線，長地很清秀，微笑着很和藹的樣子讓人看着很舒服，穿着很簡單的衣服，但是細看的話，能看出來這個人其實過得很講究，他身上一些小物件的價格都不低。

狄亞往後退了一步，打量了他一會兒，問道：“幹什麽？我不認識你。”

“現在不就認識了麽？”他笑道，“我叫喬伊，記住了麽？”

“……”

狄亞覺得這人好奇怪，轉身就想走，卻聽到那人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其實，是想找你來談談木松果酒的事情。”

“……什麽酒？”狄亞果然被拉住了腳步，不過他仍然眨了眨眼睛試圖裝傻，“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前段時間在格林餐廳大熱的木松果酒啊，”喬伊盯着他的眼睛，輕笑道，“不用拿路漾來當擋箭牌，那個廠子裏，明明是你的股份占了大多數。”

狄亞邁不動腳了，這人提到路漾讓他有點警惕，特別是越過路漾直接來找他的行為，讓人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你想和我談什麽？”

“坐下說吧，”喬伊指了指身邊的兩人卡座，臉上一派溫柔無害，“我發誓，我可不是帶着壞心腸來的。”

狄亞看了他一眼，先沒動作，也沒答應，只是轉過頭去，慢慢地在酒櫃上挑了一瓶酒，冷不丁問他一句：“喝麽？”

“喝。”

“那好，”狄亞拎着酒，坐在喬伊對面的位置上，“那我和你聊。”

喬伊哈哈笑起來，邊笑邊說道他果然是個有意思的小孩，狄亞分不清這話到底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損自己，不過他現在這笑比之前那挂在臉上的假笑顯得真誠多了。

狄亞瞥了他一樣，直接進入正題問他：“你怎麽知道我的？”

“阿茨卡納不過就這麽小一個地界，藏不住事的，知道你有什麽難的？”喬伊笑完了，人也開始正經起來，有一瞬間狄亞覺得他眯起眼睛來的樣子有那麽一點像路漾，但是也就是那一瞬間而已

。

“其實我們兩個之前也并不是完全沒有過聯系的，”喬伊這樣講，“格林餐廳供給的那種木松果酒并不是純粹的木松果的，其中兌了一點攬香還有一些荊棘沙鹽，這種配方早就被人喝出來了，格林餐廳也不吝啬，連比例都是公之于衆的，可是沒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那種木松果酒，拿其他木松果酒兌，最終的結果不過是口味的落差會讓人更加覺得格林餐廳的木松果酒珍貴至極。不過，除了獨一無二的木松果酒之外，搭配在裏面好品質的攬香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組成成分吧。”

講到這裏的時候，喬伊往前靠了一點，有意識地拉進了兩個人的距離，狄亞聽見他低低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整個阿茨卡納的攬香，包括路漾酒窖裏那些，可全都是從我這裏出來的。”

Chapter id018

不過後來的事情好像并不是按劇本發展的，喬伊帥不過三秒的體質在狄亞之後和他相處的時光裏體現地淋漓盡致。

那時候狄亞還沒琢磨出他話裏的意思所在，消失了一個下午的路漾就神出鬼沒地走出來，黑着個臉拿了個托盤啪叽一聲朝着喬伊的頭敲過去，敲出了個一佛升天二佛出竅的架勢來，然後喬伊像個兔子一樣跳出座位，他一看到路漾就跟現了原形似的，完全撕去了成功人士的皮囊，連帶着溫文爾雅的樣子也保持不住。

狄亞默默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那兩個奔三的男人鬧。

其實看着架勢應該是認識的吧，或許還挺熟，這樣就沒他什麽事了。

最終的結果當然是喬伊慘敗，趴在桌子上假哭，一邊還不忘把狄亞拉下水，一手指着他，聲音哀哀切切：“你有了這個小妖精就忘了我了，這樣的話也敢對我說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小妖精狄亞挑了挑眉，把最後一口酒灌進去，竟然也随着喬伊的話頭演了下去：“對，路漾最近都在我這，他嫌你老。”

“……啊啊啊啊你這個讨厭的小孩！你一點都不可愛！”

“行了別鬧了！正經點！”路漾一句話終結，“你來這幹什麽？”

他後面那句話是對喬伊說的。

喬伊委委屈屈地絞着手指：“來看小妖精。”

“說、人、話。”

“……木松果酒。”

當然喬伊正經起來還是很能唬人的，狄亞一見他的時候，也覺得這人風度翩翩，他在大多數人前當然還是那麽個完美無缺的形象，但是因為和路漾是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才換成這樣，大概也是釋放出了性格裏隐藏的另一面吧。

不過他和狄亞聊的時候也沒有說謊，路漾酒吧裏賣的就很多是從他的渠道裏來的，很多酒廠的酒不是直接運到賣場的，他們需要考察賣家的口碑和能力，賣家也要檢查酒的質量，同時，雙方都需要斟酌交易的數量，然而市場龐大，很多時候并不能達到雙方都期待達到的那種談話條件，這需要渠道來解決。像喬伊這種人脈寬廣在酒廠和賣家之間做斡旋的中間人，就顯得極為必要了。路漾的酒吧開起來，很大的程度是靠他的，兩個人的關系也确實很好的，鬧雖然鬧，真聊起天來，語氣中那些熟稔就冒出頭了。

“去酒窖吧。”路漾道，“安靜一點。”

喬伊也明顯不是第一次到酒窖裏來，裏面的機器人見到他的時候也和他打招呼來着。

“我不要喝其他的酒，你把那個木松果酒拿出來，”喬伊熟門熟路地跑去那邊的櫃子裏挖出來一瓶攬香，手裏拿着裝荊棘沙鹽的罐子，“格林餐廳還得排隊預約，老子排半天才排上一次，結果最後一找找出來是你的酒，啧……”

路漾手裏的木松果酒一般是不會斷的，狄亞給他的那個小酒壺能裝不少，他背過身去拿了一個空酒瓶，從小酒壺裏倒進去一些，假裝是從酒櫃裏拿出來的，走上前去，遞給了喬伊。

喬伊接過來，忍不住抱怨道：“你開酒廠那麽大的事也不和我說？”

“你離開雪棵的時候不也什麽都沒和我說嗎？”路漾瞥他一眼，反噎他一句。

喬伊尴尬，擺了擺手，意思算了，不提這事了。

路漾倒是沒打算暴露狄亞和酒廠的關系，就讓其他人把他當做酒廠的一個小合夥人就罷了。他轉過身，給狄亞投過去一個抱歉的眼神。喬伊是有點軸的那種性格，也不像老格林那樣憨厚老實好糊弄過去，或許會給狄亞的秘密帶來一些小麻煩。

“其實沒事，”狄亞小聲對他說，又問道，“若他真發現了什麽……信得過麽？”

“信得過，”路漾回道，“我和他認識很久了。他這人嗜酒，特別對好酒執念很深，不過他只要有地喝就行了，其餘的企圖心也不是很重，況且我和他這麽久的朋友，他不會亂來的。”

正應了阿波羅所說，喬伊拿到酒的時候兩眼放光，幾乎把他們兩個人都給忘了，喝了幾杯之後才想起來，道：“你有這麽好的項目，怎麽偏找了這小孩合夥，也不聯系聯系我？”

“那是你和好酒沒有緣分，”路漾道，轉了個話題，“你不是離開雪棵了麽，怎麽這時候又回來了？”

“我說哥們啊，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喬伊慢慢地搖晃着酒杯看他，“你這酒，在最近幾個星域徹底火了，有多少人盯着找，你不知道？我回雪棵，也大多是因為這東西啊。”

“我知道啊，”路漾倒是很平靜，“我回絕了，好東西總是少的，我需要謹慎。目前來講，達成合作的也只有老格林一家，我還沒有擴大合作對象的意向，等着日後慢慢考察吧，我不缺錢，我也不急。”

他今天下午出去就是去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格林餐廳的酒到底是從哪裏來，有心人查一查就能查到，像喬伊這樣人脈再寬廣一點心思再多一點的，就能查到狄亞這裏，不過也僅止于此了。

人家就是不賣你有什麽辦法，要錢錢不缺，要條件什麽條件沒有，就是死活不給合作，只說日後再談，天知道能等到什麽時候去，可是酒是人家的，即使眼紅地要命，也不能硬搶啊。

坐在一邊的狄亞聽了卻有點驚訝。

習慣問題，他平時不怎麽上星域網，只是必要的時候會用一用節約時間，以至于對于外面的正熱火朝天事情有點遲鈍，木松果酒很受歡迎他不是不知道，當時又關于格林餐廳的評價他也看了，可是萬萬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甚至狂歡節結束了之後仍然在困擾着路漾。

由這個角度看來，自己是真的錯過狂歡節了麽？

狄亞反思，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他實際上并沒有錯過那次商業上的盛宴，在決定把自己釀的木松果酒放在大衆面前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已經開始發生轉折了。

他低估了當前社會消息的傳播速度，也低估了一件大事所照成的影響力有多大。

路漾倒是老神在在的，一副什麽都不是大事的樣子。喬伊好像就是來讨酒了的，喝酒的時候和路漾扯着皮，喝完了就心滿意足，也沒要求什麽其他的。

除了最後的時候有點意外

“我沒地方住，”喬伊說，半睜着眼睛看他，“住你家吧。”

“随便你。”

喬伊對路漾家熟門熟路，懶洋洋地說了一聲晚安就關門了。

狄亞卻有點心神不定，有關于酒的事情，他覺得自己似乎想地太過簡單了。

“你很擔心？”路漾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其實用不着，這些事情我之前也想過。人對于好東西總是會狂熱地追捧一陣，可是大多數人不過是跟風而已，等到下一個新東西出來的時候，大家就會轉而去追捧它了，更新換代的速度總是很快的，用不着擔心。”

“但願如此，”狄亞勉強笑了笑，“只是麻煩你了。”

“這算什麽麻煩，”路漾揮了揮手，“只不過拒絕幾個人而已，又不用動什麽腦筋，很簡單的。”

再過幾天狄亞手好了，就搬回自己的窩自食其力了，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喬伊還沒有走，一直賴在路漾家，日常去酒吧的時候也能碰見他。喬伊很能喝，他對于酒的了解也很深，在某個方面和狄亞很合，一來二去也算熟悉，只不過遠達不到路漾的程度而已。

這幾天的狄亞也沒有閑着，他也花時間做了點其他的事情。

首先是阿波羅所在的首陽軍校，聯邦三大軍校之一，紀律森嚴如同鐵牆一樣的地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