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續了有三個小時。
等到疼痛過去,他再次站起來的時候,整個小休息室裏面被翻滾的他弄得一片狼藉。
但是狄亞心頭卻一片狂喜不能自抑,他差點在小休息室裏跳起來。
屬于酒神的能力開始恢複了!他的能力要回來了!
大約是他剛到新世界有一個緩沖期,這更像是以前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融合過程中發生的一點排斥,這樣來看,痛苦也并不是不能忍受。
真是神清氣爽。
第二天早上員工們來上班的時候,發現好像自家小老板的心情特別好。
“這是怎麽了?”夏奇湊過去問他,“不就過了一晚上嗎……”
“沒什麽,做了一個好夢而已。“狄亞回了他一個樂颠颠的微笑,接着去忙了。
狄亞知道,像這樣的事情,并不能告知與人,幸好昨天晚上自己身邊也沒有人,否則就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酒神天賦異禀,他的能力要是恢複,足夠他過得舒坦不受人欺負,但他同樣清楚,這種異于常人的能力不能被任何人知曉,否則他可能死無葬身之地。已成為生物頂端的人類不能掌握的神奇能力,放在虛拟的故事裏是美好,變成現在就是禍患。這種對非我族類的仇視以及對他能力的忌憚,足以讓酒神變成聯邦內所有人類的敵人。
如今的人類可沒有當初弱小,在狄亞記憶裏的一些頂尖軍工技術,也并不是什麽好對付的東西。蟻多咬死象,況且是一群尖牙利齒的螞蟻對上一頭落難的大象。
凡事還是低調點好。
不過既然能力開始恢複了,狄亞原來壓抑着的心思也開始活絡了起來。
Chapter id004
從那天開始,幾乎每天晚上都有這麽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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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狄亞過得極為踏實,他忙裏偷閑放松下來的片刻,也很适合回憶一些事情。
狄亞·霍爾曼本身的經歷倒是沒有什麽好回憶的,嚼碎了掰開了也是千篇一律的懦弱和各式各樣的苦逼,他想的是他酒神時候,姑且稱之為他上輩子的人生。
狄亞想起宙斯對于自己能力的定義,只有兩個字——自然。
這與狄俄尼索斯天賦和後來的成長經歷有關,山林裏的仙女撫養他長大,森林之神西勒諾斯教導了他後來又成為酒神的追随者,他在山谷裏整日游蕩不願意回到奧林匹斯山,在日積月累裏掌握了自然的秘密,即使後來由于教人釀酒使得酒神的名號更加響亮,但擁有自然之力是他最大的財富。
而自然之力的涵蓋是非常寬泛的,不僅僅止于釀酒而已。
他擁有的木松果園目前正在采摘期的尾聲,他每天行走在木松果樹之中,這幾天也時常咬着一個甜甜的木松果當做零食吃,久而久之,也喜歡上了這種水果。
晚上疼痛的時間在縮短,一開始三個小時,到現在只有一個小時了。狄亞撐着身子從地上坐起來,一抹一頭的冷汗,他現在還睡不着,就靠着沙發靜靜地坐着。
坐着坐着就突然伸出一只手來。
他最近的生活裏幾乎充斥了木松果,睡覺的時候一閉上眼睛夢裏也全是木松果飄過來飄過去的,印象也不可能不深刻。
腦子裏想着木松果的樣子,蓬蓬松松的樹,五十厘米高,葉子很密,結果的時候整個植株都顯得圓滾滾的,然後他手心裏也就出現了這麽一株漂亮的植物。
如同他果園裏種植的木松果一樣,也接近他第一眼看到木松果樹的樣子,精神飽滿,仿佛每一片葉子都在發光,他指尖晃一晃的功夫,花開花落,果實就開始從綠葉裏冒頭了,剛長出來的木松果是白色的,成熟之後變成稍微有點透明的黃色,這原來需要幾個月的生長過程,只發生在轉瞬之間。
狄亞手裏握着剛剛摘下來的果子,直接上去咬了一口,然後皺了皺眉。
甜倒是挺甜的,不過還是和自己之前吃的那些有差距,木松果這種植物嬌貴地很,只要稍微一點差錯,果子就要變味道了。
狄亞倒是不氣餒,手一翻,接着“種”木松果樹了。他這次的動作比之前的更加小心,也更加熟練一些。
要是這地方又另外一個人在,絕對會被這小休息室裏的情況驚掉眼鏡,滿滿當當的木松果樹結着果子浮在半空中,它們的根系完全沒有接觸地面,卻生長地極好,綠葉子映着成熟的果子,蔥蔥茏茏的。
狄亞放下手,原來的情景又不見了,木松果樹消失地一顆不剩。
他原來打算試着釀些木松果酒來着,但是現在住在休息間裏不是很方便。只能等搬進自己的小房子裏再說了。
就這樣再過了一段時間,忙碌的收獲季結束的時候,果園裏來來往往的車與人也漸漸散去,一。一車的帶着甜香味的木松果運出去之後,狄亞小老板的果園迎來了更加激動人心的事情。
——算!利!潤!
“……扣掉今年的支出,還有稅,”威爾算賬的時候的時候絲毫沒有平時的樣子,感覺極為嚴肅,他知道眼前這幾個人聽不懂那些多得要命的條目也不想聽,所以直接做了總結,“果園今年的産量不錯,比去年還好一點,收獲季結束之後,貨款都很快打過來了,都是老客戶,懂規矩沒有拖欠,收入47890個聯邦幣,林林總總的支出加稅是28978.5個聯邦幣。利潤是18911.5個聯邦幣,不錯,比去年多。”
夏奇一聽結果馬上轉過身和自己弟弟擊了個掌,夏讓一向沉默不與人親近,這次居然應了,還彎了彎嘴角笑了一下。
威爾把狄亞拉過來,指着虛拟屏幕上的數字給他看,又加了一句:“支出是包括了我們幾個的工資的,果園裏的備用資金也是從中扣掉了的。”
他的意思是,這利潤都是屬于他的,随時可以從賬戶上拿走的。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下了許久的雪早上就停了下來。
狄亞小老板今天發了一筆小財,帶着三個員工去吃大餐,被夏奇點名要吃老格林家的菜,還要挑最貴的點。老格林不在,他今年急急忙忙地出門到葉城去了,狄亞頗有點遺憾,畢竟老格林也幫了他許多,他打算之後補償點什麽。
酒足飯飽之後,狄亞給每個員工發了一筆豐厚的年終獎,笑道:“假期愉快。”
“小老板也假期愉快啊,”夏奇在懸浮車裏朝他揮了揮手,“你也可以來我們家玩。”
狄亞也算來得巧,剛好趕上豐收期,不僅能在短時間裏拿到果園的利潤,匆匆忙忙交接之後,還會一段不短的休息時間。
木松果樹在收獲之後就會開始大片大片地掉葉子,然後迅速枯黃,等到來年春天暖和的時候才抽新枝,中間這段時間不需要什麽照料,只要把溫室系統調到最簡單的自動恒溫模式就可以了,這段時間就是員工的假期了。
夏家兩兄弟和威爾是老朋友,三個人一起商量着買了一套兩層的小樓,三個光棍平時一起搭夥吃飯又一起上下班,挺和諧的。
夏家兩兄弟先走,留下威爾送他回果園,沒辦法,狄亞還沒有車。
“房子還沒有裝修好麽?”威爾問到,在熟悉之後,他其實與人交流地挺好,現在這時候又替狄亞抱怨,“這都挺長時間了吧,果園雖然安全設施不錯,但是休息間太小了,不能一直住啊。”
“快了,”狄亞道,“也就最近幾天了。”
威爾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麽一樣,轉過頭問他:“唔,對了,小老板,你要留的那幾箱木松果我給你堆在倉庫裏了,不過你要這麽多幹什麽?十箱一百公斤呢,你一個人也吃不完啊。”
“留着有用。”
威爾聳了聳肩,沒問下去。
十箱在果園的産量裏來看不算什麽事,狄亞拿走也就拿走了,他沒再說下去,轉眼也就忘了。
狄亞當然是打算拿這來釀酒的,這可不能和別人說。
雖然他自己也能“種”出木松果樹來,但是目前總是和果園裏的有那麽一點點差距,畢竟是他之前從來沒見過的植物,這個可以慢慢改善,急不得。不過果園既然有多餘的存貨的話,他也可以拿來試試釀酒。
幾天之後,房子交接。狄亞終于從果園的小休息間搬進了他的小房子裏。
老格林帶着威爾和夏奇兩兄弟做了簡單的喬遷儀式,那一整天這房子裏都熱熱鬧鬧的,狄亞雖然一個人,但也不覺得有多孤單。
裝修全是老格林幫他做的,酒神畢竟對房子裝飾上沒有什麽審美,他搬進去的時候覺得極為滿意,小小一間屋子,每一處看着都是用了心的,看着溫暖,舒服。可是好看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件小房子,林林總總總花了他十三萬多聯邦幣。他之前做神的時候沒有什麽金錢概念,現在一朝淪落到這種地步,也不得不精打細算起來。
賣酒廠地的錢買了房子付了裝修還剩下二百多,果園的利潤有一萬八千多,除掉自己另外發給員工的年終獎六千聯邦幣以及請客的錢,還有這房子裏一些小物件的置辦,他賬戶上現在的錢是11789個聯邦幣。
聯邦幣是一種虛拟貨幣,也稱點幣,代替了實體貨幣成為聯邦內唯一流通的法定貨幣,适用于聯邦轄區內每一個星球的商品交換,個人智腦的完全普及在各個領域掀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個人財富完全可以用虛拟屏幕上一個沒有實體的數字來衡量。
狄亞當然也有智腦,個人智腦主機很小,可以被做成各種小玩意随身帶着,狄亞的是個耳夾,米粒大,他的頭發能遮住耳朵,以至于別人看不到。他伸手摸了摸,感受一下自己所有的錢都在這米粒大小的個人智腦裏。即使之前是神,即使接受了狄亞所有的記憶,仍然對人類能掌握這樣的技術感到無比震驚,虛拟世界之完善,在現在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的程度讓他瞠目結舌,這好像是再造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但是他所擁有的一萬多聯邦幣到底有多少購買力呢?
星球不同,地域不同,物價水平各異,拿阿茨卡納來說,幾乎每一個家庭廚房裏會有一個小小的配送機,在來不及做飯的時候,配送機會送一份營養均衡的食物過來,這種由機器掌廚的食物狄亞吃過一次,味道一般,價錢非常便宜,0.5個聯邦幣。
事實上,阿茨卡納一個三口之家一個月只需要500個聯邦幣就可以上比較舒服的生活,在葉城四方城倫爾德那種繁華區,要更多一些,但也多不到哪裏去。
這樣看起來狄亞似乎擁有的錢不少,但也僅僅是在雪棵這種并不怎麽發達的星球來看,他之前呆的霍爾曼家族,小輩們去高級餐廳的一頓飯錢,也不止幾千,甚至上萬。
不僅僅是人與人之間,商品之間也是這樣,一些普通的、可以批量生産或批量挖掘的東西,是放在哪裏都低廉的,而那些難以複制數量極少的東西,價錢卻越來越貴,這帶來的兩極分化也非常嚴重。
不過酒神不想這麽多,他平時也沒有燒錢的愛好。現在手頭上擁有的錢足夠他舒舒服服活到下一個豐收季了。
Chapter id005
要說搬家最讓狄亞開心的事,自然是可以動手釀酒了。
神與人之所以有區別,大概就在于他們的許多能力是人類所不能理解且不能掌握的。
拿釀酒來說。酒神在一開始教導人類釀葡萄酒時,由于人類本身并沒有神一樣的能力,其中的一些工序,只能用工具代替,在漫長的時間裏,人類改良了釀酒的工具,發現了越來越多可以釀酒的原料,到如今科技發達的聯邦星際時期,釀酒機器可以一體化,大量減少人工操作。但是釀酒在衆多産業裏仍然是件複雜的事情,特別是高端酒的釀造,只會更加精細,更加小心,但于酒神來說,這過程很簡單。
他并不需要機器,去梗,去核,壓榨,澄清,發酵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他自己來做,用自然之力釀酒是件很奇妙的事情,酒神享受其中。
他是自然,有時候覺得,他就是正在轉化成酒的果實本身。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那種讓他能力恢複的陣痛,後來漸漸地就消失了,可是目前的他不過才恢複了一半而已。
狄亞能感受到自己的能力還在,他手裏就像拿了個裝載地滿滿當當的寶箱,但是死活找不到寶箱的鑰匙。
也因為此,他最希望喝到自己釀的葡萄酒也釀不出來。酒神用的葡萄從來都是自己種的,但是現在由于他的半吊子的酒神神力,種出來的葡萄也不盡如人意,按照酒神的标準,自然不能拿來釀酒。他當然也嘗試過在人類的星域網上尋找,但是找到的還不如自己種的。他想要的那種本就是各大酒廠的争奪目标,又怎麽可能會有一點餘的落在住在偏遠地方的狄亞手裏?
不過種木松果倒是挺順利的,經過多次嘗試,他如今已經能種出和自己果園幾乎一模一樣味道的木松果來了,或許不同植株要求的能力水平不一樣吧,對于酒神來說,本就是葡萄酒為大。
他嘆了一口氣,從沙發上站起來,穿着毛絨拖鞋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一飲而盡,而後又轉身往地下室走。威爾知道他拿走了整整一百斤木松果,但是沒有多過問什麽,他絕對不會想到狄亞會拿來釀酒,畢竟前·霍爾曼家少爺并沒有顯露出半點有關于釀酒方面的才能。
實際上這也是狄亞第一次嘗試用除葡萄以外的材料釀酒,他曾經去商店試過各種牌子的木松果酒,但是沒有一種合他心意,這種流水線下生産出來的東西離他的标準太遠,也離他自己想象的木松果酒的味道天差地別,沒辦法,只能自己動手了。這畢竟是種他之前沒有見過卻又挺适合釀酒的材料,酒神職業病發作,不喝到讓自己滿意的酒,他渾身都不舒服。
剛開始的時候有點放不下心,畢竟是第一次,酒神也怕砸了自己的招牌,但是當他擡起手的那一剎那,再沒有忐忑的心思了。
他就是果實本身,感謝自己卓爾不群的能力,自然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這間屋子底下挖了一個地下儲物間,這也是狄亞看上這房子的理由之一,儲物間私密性很強,甚至還配了一個獨立的恒溫系統,而且很大,目前看來足夠他用,一百斤木松果最開始的時候就堆在這裏,占了很小的一個角落,釀成酒之後就更不占地方了,重量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不到,全部裝在一個半大的木桶裏,孤零零地儲在地下室裏等待發酵。
幸好狄亞不用像尋常人一樣等上好幾個月或是更長時間來等發酵過程結束,他在不影響口感的前提下用自己的能力盡量壓縮了那桶木松果酒發酵的時間,顧忌着是第一次做木松果酒他仍留了一線沒做太過,等了三四天直到現在才弄好,否則的話,一兩天就足夠了。
如今總算到了能解他酒瘾的時候了,狄亞的興奮簡直不能用語言表達。
他蹲在地下頗為小心地打開了木桶的塞子,果香味帶着酒的微醺就飄出來了。
釀好的果酒酒液澄清,微黃,香味濃郁,狄亞倒了一些在透明的杯子裏,粘稠度剛剛好。木松果酒實際上能細分出幾種不同的釀造方法,酒神自然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來,眼前這杯已經釀造成的果酒度數不高,入口清甜且不膩,正合他的口味,木松果那點甘香極好地融合了酒那種能讓人神魂颠倒的味道,品質方面,讓人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狄亞把品酒禮儀忘了個幹幹淨淨,捧着杯子把裏面剩下的酒一口悶了,咂咂嘴,口腔裏仍然殘留着木松果酒的香甜味道,像他剛進自家果園的時候,綠葉蔥蔥結滿了果子的木松果樹包圍着他,果香味不知不覺深入骨髓,讓人沉醉。
他并非沒有喝過好酒,相反,他以前随手一杯酒都是很多人難以想象的珍釀,也不是現在他這杯簡簡單單度數不高不過酒瘾的木松果酒可比拟的,不過,酒神向來鐘愛葡萄酒,入口的也僅僅是葡萄酒而已,從來沒有嘗試過其他的想法。
直到現在遇到這麽個狀況,才發現其實他并不是只有一種選擇而已。
拜狄亞的好手藝及之前從來沒有過的新鮮感所賜,他驟然覺得無緣無故來到這地方也并非不是什麽好處也沒有。
就在狄亞決定在今天把這桶果酒幹掉來紀念自己今天不錯的心情的時候,他挂耳朵上當耳夾的個人智腦開始嗡鳴起來,這種提示音代表着有人找他。
他以前是霍爾曼家族少爺的時候,通訊器裏人不少,但是在他被驅逐的時候通訊器裏面一個人都剩下,勢利眼們避他如蛇蠍,不過這對他這個換了個芯子的人也是好事。上面的聯系人直到來到雪棵星才又添了一些上去,但是也不多,除了老格林就是果園那三個員工,還有就是果園裏的一些老主顧。不過後者基本沒聊過幾句話,他們除了采摘季以外不會因為私事來找狄亞這個小園主,老格林最近因為餐廳的事幾乎忙得腳不沾地,威爾和夏讓都不是善于表達的人,所以,打開狄亞的通訊記錄,一溜的都是夏奇的通訊請求,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狄亞把杯子放在木桶上,向前走幾步走到臺階上坐下,确定這個角度看不到地下室裏面的情景才把通訊打開,夏奇那張燦爛的笑成花的臉就浮上來了。
“小老板!”
“嗯。”狄亞淺淺地應了一句。
“你現在有空麽?”夏奇一邊問道,一邊在煞有其事地整理自己的衣襟試圖把自己弄得人模狗樣的,“沒空也要抽出空來!”
狄亞沒回答,他倒是注意到夏奇身上的穿的外套是嶄新的,而且手邊那個深藍色的瓶子,是一瓶價格不低的男士香水,蓋子是打開的,估計是剛剛用過,整個人不是一星半點的裝。
“你這是要出門見什麽人麽?”狄亞原來喝酒被打斷的遺憾瞬間不見了,腦子裏冒出一些興味來,猜到,“交女朋友了?”
不過光棍好不容易遇上春天找他幹什麽?
夏奇把衣服整理好了,又伸手抓了抓額前的碎發,試圖營造出一種淩亂的狂野美來,聽着狄亞的問話朝他賊笑兩聲,道:“沒,不過馬上就要有了也說不定。”
狄亞挑了挑眉。
夏奇無論打扮成什麽樣,一笑起來就完全破功,看起來就是個傻傻的大孩子樣,但是這大孩子講話的時候偏要裝成熟:“小老板都十六歲啦,已經成年了,哥哥帶你出去見見世面!”
雪棵星的人對于霍爾曼少爺前十六年的生活并不清楚,連老格林也只是含含糊糊地知道家族裏對孩子不好,可到底怎麽個不好法,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旁人也無從知曉,于是夏奇就只能靠腦補,他想象中的不好,大約就是不給吃不給穿不讓出門偶爾還打罵兩句,所以小老板剛到這裏才瘦地皮包骨的身上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真可憐。
夏奇心裏很同情,他帶着給童年不健全小孩送愛心的态度打算帶着狄亞玩的。推己及人,他十六歲的時候最希望自己可以做什麽,大概就是和所有剛剛跨進法定成年線的小孩一樣,非常想把所有限定未成年人不能做的事情統統做一遍。
例如,嚴禁未成年人進入的酒吧。
“我們去阿茨卡納最大的酒吧!”夏奇宣布,臉上是藏不住的興奮,“最漂亮的姑娘,最好的酒!全鎮最熱鬧的地方!”
不得不說夏奇真是誤打誤撞,心思繞來繞去居然真繞到了最戳狄亞心窩子的地方,他眼看着狄亞的臉上驚喜和興奮越來約明顯,心裏也很得意。
“開心吧?在家裏等我,我待會兒去接你。”夏奇擡起頭看了看時間,笑着朝他揮了揮手,“出門了,關通訊了。”
下一秒夏奇的臉就消失了。
阿茨卡納最大的酒吧,狄亞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腦子裏就裝不下其他東西了——如果說酒是可以讓狄亞感覺到開心的東西的話,那麽酒吧對他來說就是天堂。他咧嘴大笑幾聲,又在腦子裏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詞把夏奇誇了一遍,又從臺階上蹦下來小孩子樣開心地轉了幾個圈,一轉眼又看到自己放在酒桶上面的杯子。
對了,他自己也有一桶好酒,好事成雙。
狄亞清楚自己離不開酒的特性,可是又不能像之前一樣随心所欲,于是買了一個只有半個巴掌大的金屬壺,能夠塞進常用防寒服的內口袋裏,他悄悄地把這小東西改造了一下,擴大了容量,以至于能讓它裝下不少酒——至少這麽一桶是可以的。
當他哼着沒有調的小曲把裝着一桶酒的小酒壺塞進防寒服裏面的時候,夏奇剛好到了,他看見狄亞還是穿的那一身從頭包到腳的黑色防寒服的時候,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可憐唷……”他嘟囔道,“剛成年的年紀居然連件漂亮衣服都沒有。”
他本想去附近的服裝店挑件能入眼的,可是當心情不錯的狄亞從防寒服的高領子裏探出來朝他笑了一笑的時候,就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
還是就這樣穿吧,能遮着點看起來不起眼點,否則,這張臉進酒吧就和進狼窟沒兩樣,他一個人可能要看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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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天黑得很快,酒吧這張燈紅酒綠醉生夢死的場所,很多也都是天黑才開門的,狄亞坐進夏奇的車裏,聽他在耳邊絮絮叨叨:“你進了那地方別亂跑,跟着我,別人和你講話或者給你吃什麽東西都別吃,聽見沒有?”
狄亞應了,看起來又乖又聽話,但實際上這種話他左耳進右耳出毫無壓力,進了酒吧的狄亞就和魚落進水裏沒兩樣,哪裏還管得夏奇怎麽樣。
木松果酒帶給他的新鮮感還未散去,他急于去嘗試各種各樣之前沒有嘗過的酒,雖然商場裏的那些酒并不盡如人意,但他知道,平價商場的廉價東西是不可能從裏面找出精品來的,好東西仍然在某個地方時刻準備投入自己的懷抱。
懸浮車拐進了一個街區,這裏的景象驟然變了一個樣。
狄亞敏銳地捕捉到了空氣裏各種酒精混雜的味道,這種味道營造出了一種帶着靡靡緋色的氣氛,暗紅色的燈光從遠處甩過來,再靠近一點,女孩子們的香水味更濃了,仿佛勾着人的鼻尖往裏走。
各大城鎮都少不了這種娛樂街區,特別是在旅途中轉站的地方尤為盛行,阿茨卡納鎮是三城交集處,但就算是最近的葉城,也有三個小時的車程,去倫爾德和十方城就更遠了,幾個小時看似很短,但是在一年有九個月都白雪皚皚的雪棵星,意味你需要在天地渾然一色的地方呆幾個小時,駕駛室如此逼仄的小空間已經讓人覺得無比壓抑,而除了身邊呼嘯而過的懸浮車和皚皚白雪,又看不到其他景色,這是極度枯燥無味的事情,所以,中轉站裏提供娛樂放松服務的場所,往往生意很好。
而阿茨卡納的葵菱街一帶就是娛樂場所聚集的地方,享譽繁華區三城,以至于很多人都是沖着這地方來阿茨卡納,不過如今很少有人記得葵菱街的本名,這個地方,常名紅唇區。
等到夏奇停放到自己的懸浮車,帶着狄亞走了出去,他似乎不太放心,一直牽着狄亞的手。夜晚大概是這裏最好的狂歡時間,人群擁擠嬉笑聲不斷,不過狄亞的防寒服把他包地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夏奇一道走幾乎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
這裏酒吧林立令人目不暇接,夏奇卻目的明确,穿過人群帶着狄亞順着這條路一直往下走,傳說中鎮裏最大的酒吧不遠,就在拐角處,不過它的大門顯得毫不起眼,只有灰暗灰暗的一扇很小的門,旁邊閃爍的燈光照亮了牌子上的店名,狄亞眯起眼睛一看,上面“眼目”兩個字寫的歪歪扭扭。
眼目酒吧。名字好奇怪。
狄亞默默記下,這門面有些敷衍的地方并未讓他覺得失望,那小門裏不斷湧進去一群又一群的人,極好的生意大約也證明了夏奇口中“鎮中最好的酒吧”并不是子虛烏有的。
他們跟着人潮走進去,進了門裏面緊接着一段往下的樓梯,原來這酒吧是建在地下的,那地下的風光,才是這家酒吧讓人覺得震撼驚豔、不虛此行的底蘊所在。
地下酒吧的占地面積很大,那裏面甚至不僅僅只有一層,而是有三層,象一個貝殼內部,樓梯螺旋狀蜿蜒下去,燈光閃爍如同星辰會集,狄亞進去的時候,剛好看到懸浮的舞臺上歌姬一甩頭發,眼睛像貓一樣帶着鈎子,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着更遠的方向,沙啞裏帶着點媚意的歌聲就傳到他耳朵裏面來。
“來靠近我,靠近我,
然後告訴我,
我的唇是什麽味道的……”
這種視覺嗅覺味覺都受到沖擊的地方,大約是人們形容放恣的最好地方,夏奇倒是對這裏挺熟的,帶着狄亞七繞八繞,走到一個吧臺旁邊坐下,對站在裏面的酒保打了個招呼。
大約是熟識的人,狄亞看着那酒保放下手裏的杯子擡起眼睛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自己,可是防寒服把他包得嚴嚴實實,即使進了室內夏奇也沒讓他解下,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看也看不出東西來。狄亞同樣也在打量着他,在高科技橫行的聯邦,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看見不是機械音顯示屏的真人服務生。
況且,那酒保長地也很讓人覺得奇怪。
酒吧這種地方,總會喜歡找些長地漂亮的服務人員,最起碼,打扮幹淨是必須的。但是眼前這人卻蓄了濃密的絡腮胡子,非常濃密,以至于看不清他下半張臉是什麽樣子,狄亞一直以為這樣的胡子只有老一些的人才會蓄,而且還有胖胖的身材搭配着買一送一,但是眼前這人應該比較年輕,高高瘦瘦的,和他滿臉的胡子一點也不搭,給人一種強烈的違和感。不僅如此,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隔着鏡片,旁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是什麽樣子的,這樣一張臉,像是戴着張面具。
然而狄亞卻能看到,他的眼睛很漂亮,好像狐貍的眼睛,特別是眯起眼來看着人的,眼眸狹長如同妖精一樣,或許是在酒色場合裏工作的緣故,他講話的時候總有種惑人意味,語調帶着點懶懶的沙啞,這就更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了。
這家酒吧人很多,可是這個服務生面前卻沒有人,确切地說,是他對面的一張長吧椅上都沒有人,只有自己和夏奇兩個人坐着,簡直是在熱鬧的場景裏不符合常理的空。不過這位置有點偏,一堵牆遮住了大部分視線,剛好圈出一個小空間。
狄亞覺得,大約是拜他那副奇怪的樣貌所賜,也不知道酒吧是為了什麽把他招進來的。
“這就是你提過的果園新來的小老板?”
“是啊,”夏奇應了,複又警告地看他一眼,“別看人年紀小就欺負他,人家是個老實孩子。”
“怎麽會?”狐貍眼攤了攤手,又轉過去看着狄亞,努力讓自己的臉顯得純良無辜一些,“小老板第一次來,想喝點什麽?我給你打折。”
他原以為第一次來這地方的小孩子不是畏畏縮縮對新事物害怕得要死,就是想試這試那,興奮聒噪地讓人心煩。但是眼前這個小孩有點奇怪。
怎麽說呢……反正和夏奇嘴裏那個身世可憐不谙世事的小老板有差距。
那小孩在這裏坐着,打量着背後牆壁上做展示的酒的眼神,給人的感覺像是在多年的酒徒,在酒桶裏泡到死的那種。
可是他剛進來的時候帶着好奇的眼神,以及在吧椅上坐下的時候的不熟練,足以顯示這小孩确實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的。在聯邦各地的酒吧極為流行的吧椅像是一個高腳杯,又因為供用于酒吧,椅子的邊緣上多了一排功能性的按鈕,只要去過酒吧的人應該對這種椅子的使用方法很熟悉,可是這孩子坐上去的時候顯得有點笨手笨腳的,還是夏奇幫他把椅子調到适合的高度。
很矛盾,但同樣讓人覺得很有意思。
狄亞低着頭在眼前的顯示屏上面看了半天,他并非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打量,只是眼前有更加吸引人注意力的東西。這家酒吧的酒單簡直可以用無窮無盡來形容,大多數酒都有一個漂亮的名字,看得人眼花缭亂,新鮮之後就讓人頭疼了。
太多了,不知道從何挑起。
“随你吧,”狄亞擡起頭對狐貍眼說,“什麽酒都好。”
狐貍眼是個調酒師,自我介紹說名字叫路漾,他手掌上有一層薄繭,能明顯看出來經驗豐富,調酒師在調酒過程中總會有些炫技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