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獨角
日子平靜的過着。
養傷的這些日子,七生從獨娘那裏陸陸續續獲取了這個世界的很多信息。
雖然仍有很多缺漏和疑惑。
但大致知道了幾大強國,以及這個世界的民族宗教、種族。
還有這世間最怪力亂神的存在——無鏡墟。
那日,獨娘坐在篝火旁為七生縫制衣服。
七生原來的那件皮襖被狼群撕咬的不成樣子,穿不得了。
這些天七生穿的衣服都是獨娘用舊衣改小後的,到處都是補丁。
前幾天,在集市上她扯了兩塊布,打算給七生做套新衣服。
“七生,将那個松木角遞給我。”獨娘道。
那松木角是獨娘打磨了好幾天的。
準備做成吊飾,挂在七生的衣服裏保平安。
“按我們獨角族的習俗,一定要給未成年的孩子佩戴松木角,驅邪避災,保平安。”
“我娘親也是獨角。”七生道。
爹爹只要稍微喝點酒便會絮絮叨叨的跟她講娘親的事情。
聽得她耳朵都生繭子了。
所以雖從未見過娘親,但對于娘親的事情卻不陌生。
“你也是獨角?你的角呢?”
獨娘有些激動。
立即将手裏的針線活放下,用手撫摸七生光滑的額頭。
“你已經五歲了,獨角族的孩子三歲便會長角,你有獨角血統,卻沒有角?”
獨娘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看來這孩子身上的獨角血脈已被稀釋到長不出角了。
在這麽下去,獨角一族恐怕就真的成了傳說了。
不過又想想,活在這樣的世界,不長角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沒有長角也好,沒有長角你便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只要沒有人揭發你,你就不用被奴役。”
然後又想起什麽似的抓住七生的雙肩。
鄭重嚴厲的道:“七生你一定要記得,無論何時都不要跟人說你有一個獨角的娘親。”
七生的肩膀被她抓的有點兒疼,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獨娘如此嚴肅的樣子。
“獨娘,為什麽大家都那麽讨厭獨角,為什麽只要是獨角便生來為奴?”七生問道。
在農場的時候她便看到過許多被奴役的獨角。
他們幹的往往最苦最累的活。
卻只能住在牛棚,吃最差最少的食物,像動物一樣被人鞭打。
獨角是一種特殊的存在,長相和普通人并無二樣。
只是額頭上長着獸角,身材高大強壯。
很多人覺得獨角根本算不得是真正的人。
便成了半人半畜的存在。
被稱為世間最卑賤的種族。
地位竟連牲畜都不如。
“獨角是奴隸?不!獨角是天神!!!”獨娘鄭重的道。
獨娘給七生講了一個故事,一個很長的故事。
相傳,獨角族本是聖域神族。
因違背了天道,被罰下凡間受過。
也是因為曾是神族的關系,獨角男子強健,女子個個生得美貌。
這樣的傳說只有獨角之間相互流傳,大抵是獨角自己編的,少不得有自擡身份的嫌疑。
時間久了,反倒是被當成大言不慚的笑柄。
“獨角被貶下凡,受盡輪回煉獄之苦,男子體格強健卻無法抵抗凡人手握的松鞭,那刺穿皮膚鑽入骨髓之痛使得他們終身為奴。女子生得一副貌美皮囊更是災禍附身,落入煙花之地,終身為婢為妾。即便生下貴族子嗣,也注定得不到認可和善終。”
說道起獨角一族的命運,獨娘難掩心中之痛,握了握拳。
區分獨角最為簡單的方法便是他們額頭上的角。
與凡人通婚數代後也有一部分獨角生來無角。
便如七生這樣,但卻不代表可以免除奴役。
獨角的身份秉持着“一滴血原則”。
只要血脈追溯中有一人是獨角,那麽其後裔無論隔了多少代皆為獨角。
生而為奴。
沒有長角的後代會更幸運一些。
混在人群之中僥幸逃離,背井離鄉,倒也有可能活的如普通人一般。
可對于那些長角的獨角來說,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終身為奴為婢的命運。
男子終身只能做些最粗苦的活計或被招為男寵茍延殘喘。
女子則多為供人玩樂的妓妾或婢女。
自然也有不少不堪其辱的獨角潛逃。
可所有獨角自出生之日起便會被采集角印。
稍微懂些道法的人便可拿着羅盤尋到他們,等待他們的将是最為殘忍的極刑。
相比于那些生而為奴的獨角,獨娘無疑是極少數的幸運者。
她自小生活在無鏡墟腳下。
那是世界上最安寧的地方,即便是獨角亦可得到善待。
獨娘天賦平平,雖一直勤加修煉卻始終未能通過考核。
父母一心望女成鳳,于是拖了關系将她送進了以嚴厲聞名的子刑教坊。
經過幾年嚴苛的訓練,終于在15歲時通過了無鏡墟入門考核。
若未遇到他,她的人生定是另一種景象。
師傅對門下弟子要求極為嚴苛。
除去吃飯睡覺的時間他們都是在練功。
稍有懈怠便會受到責罰。
獨娘常年在高壓之下生活,心中渴望自由,向往平淡生活。
因她通過了無鏡墟的考核,師傅給了她半個月的假,讓她與父母團聚。
在彩燈節,獨娘遇到了前來朝拜的他。
15歲的她豆蔻年華,春心萌動。
對方亦是俊朗青年,才華橫溢。
于是兩人便私定了終身。
當時的獨娘好似發了瘋一般,腦子裏除了那人便再無其他。
不顧父母阻攔離家出走。
被師傅逐出師門。
錯失了入無鏡墟修煉的機會……
青年說要帶着獨娘回他的故鄉,單純的獨娘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了。
可到達北摩國後,一切都變了。
那青年不得不迎娶與他夢當戶對的女子。
她只能淪為小妾。
即便如此,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獨娘也無怨無悔的跟在他身邊。
那青年與嫡妻婚後半年,因一場大病去了。
那時獨娘已近臨盆,受到了刺激難産。
她本為修行弟子,身上的法能精練。
那嫡妻自知平時無法動她。
于是便趁她法能最為虛弱之時給她灌下驅魂草。
她為保住胎兒不得不散去一身修為。
孩子雖然生下來了。
可失去修為的她卻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
孩子出生後不久,便被嫡妻活活溺死。
她也被削掉鼻子,賣去當了奴隸。
獨娘失去法能,容貌被毀,衆叛親離……
自是無顏再去尋自己的父母和師傅。
只能在這世間茍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