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一瞬間,姚嶼希望易羿是聾的。
但易羿怎麽可能聾呢,他不但聽到了郝凡的喊話,聽完還越過姚嶼朝聲音來源看了一眼。
“班裏人?”他問。
姚嶼随便“嗯”了一聲,把手裏的東西往身後藏了藏。
易羿下一句:“他說是運動會報名?”
姚嶼:“……”
心裏默默罵着郝凡,姚嶼僵着嗓子答:“嗯,我不是副班長嗎,孫總讓我管着點報名人數的事。”
易羿視線略過他藏在背後的手:“每個班委找六個人報名?”
姚嶼:“……”
靠,這位哥怎麽知道的?!
姚姓同學的心态有點崩,但他仍撐着臉強硬地回答:“差不多,我已經找好人了,我來找你不是這件事。”
“你拿着報名表找我不是這件事,是哪件事?”
姚嶼暗自“靠”了一聲,心說他就說以前也沒在Omelet上教過易羿态度這麽強硬的句子,他這些話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現在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他這輩子也不想見那位姐姐。
“這不是運動會的報名表。”姚嶼捂着冊子的封皮開始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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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羿擡了下眉示意他繼續。
“就那個,”姚嶼說到關鍵點上,喉頭不自覺抖動了下,舔了舔嘴唇,“合作班的報名表。”
易羿怔住:“丁宇說的那個合作班?”
“嗯,”姚嶼撓了撓臉,繼續說:“他說只要成績穩定,高二就可以偶爾去甫陽大學旁聽。”
“但是你不是……”易羿皺眉。
“我不是不想去甫陽大學?”姚嶼接着他的話往下說,“這個就是,報這個名,也不是就定了……還要考試,還要簽協議……”
他說話變得支支吾吾,似乎話裏有話,不能很好的表達出來。
姚嶼的臉微微漲紅,不敢跟易羿對視,但又不得不跟他對視試圖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耳尖幾不可聞地輕輕顫動着。
易羿擰眉看了他許久,忽然松開。
“我知道了。”他低笑了一聲說。
那聲笑很輕,稍縱即逝,然而尾音沖破了姚嶼搖晃着的心神,讓他惶然一愣。
他迷瞪地瞅着這人,想問他真的知道了麽?
知道他是想試試?
是想踏出從來沒敢踏出過的一步?
無論什麽結果,以什麽方式?
陽光順着樹梢枝桠散落在地上,遠處哨聲球聲交彙成了體育課的專用進行曲,國際班的歪果仁好奇地瞧着這個跟易羿說話的男孩,手上運球動作不由緩了下去。
姚嶼吸了口氣,又吐出來。
看他表情,應該是聽懂了。
然後姚同學有一點尴尬。
易羿還在不言不語地打量着他,姚嶼覺得那目光好像帶了某種名叫透視的特殊效果,把自己盯地涼飕飕的。
他正要往後退走去解決那份麻煩的報名表時,手上突然一空,一道力氣迅雷不及掩耳抽走了他的報名表,快的他來不及反應。
姚嶼再一看,東西就到了易羿手上。
姚嶼:“………………”
這人怎麽這樣?姚嶼忍不住要怼過去時,就聽易羿對着封皮上的東西念出了聲。
“甫陽一中2019-2020學年秋季運動會運動員手冊。”
姚嶼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但他知道一定很精彩。
姚同學很憤怒:“還給我。”
易羿晃開他伸手去奪的動作,胳膊擦着胳膊虛虛一觸,姚嶼倏地收回手。
“還給我。”姚同學只能咬牙切齒地回以言語上的攻擊。
“等一下。”易羿讀完封面上的字,翻到印着高一七班名單的那一頁,手伸進褲子口袋裏摸了摸。
沒有筆。
他轉過頭,對着籃筐下背着挎包的白人男生說了句英語,對方聽完後從包裏摸出支筆,擺了個投籃的姿勢抛了過來。
筆剛好落進易羿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
那頭吹了聲口哨。
随後,姚嶼就見易羿拔了筆蓋,在自己名字後面打了六個鈎。
他目瞪狗呆。
“你……”姚嶼罵人的詞卡住,一時之間找不到話說,易羿卻把報完名的表遞回來,說了聲:“給。”
還送了聲笑。
“你搞什麽?”姚嶼舌頭順了,看着冊子上的一排勾一陣無語,“自殺?”
看看這人報了多少跑步項目,100米、200米、400米、400障礙、4X100、1000米……
自殺這種低級玩笑易大佬當然不會回。
姚嶼肺有點疼。
“你一個人報這麽多項目幹嘛?”半晌他終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話,“我要找的是六個人,不是一個人報六個項目。”
“沒事,一樣的。”易羿把筆扔了回去,同樣是一個完美的三分。
“怎麽一樣?”
“剛才班長來找過我了,”易羿說,“他說他問過老師,六個項目就行。”
姚嶼:“……”
班長來找過的意思的就是,這人打一開始就知道這本冊子是什麽東西?
然後陪他在這扯了半天?
眼神如果能殺人,易羿已經死了。
不過除了新畫上去的六個勾外,死人名字後面沒有其他任何痕跡,這說明熊大班長雖然找來過了,但并沒能打動這尊高冷的冰山。
姚嶼把髒話咽了回去。
命運總是何其相似,晚自習結束前,姚嶼名字後面也多了六個勾,這六個勾完美避開所有跑步項目,跟易羿互相陪襯着來了個包場。
……原因是所有女生班委輪流把姚嶼找了一遍。
沒有感情的報名機器聽之任之,一次畫一道,一直畫到六道之後,良心這個東西才在後來的班委心中升起。
合作班的選拔考安排在周三下午最後一節課,各班各自的教室裏,班主任親自監考。
孫冬靈早都習慣了,這場考試,每年高一的報名率都在90%以上,後來的人一看大家都報了,自己也報一個吧?最多就是選不上呗,總比全年級考試時候一個人在外溜達強。
易·一個人在外溜達·羿從窗外掃了一眼屋內,對這種幾百個人搶十幾個名額的壯觀景象不敢恭維。
他的視線落在最後一排的男生身上,卷子發到手上,男生不像其他人似的摸出筆就寫,而是掀起來前後翻閱了一遍,随後劃了兩道橫。
選拔考,為的是選拔能力突出的學生,試卷能很明顯的看出難度的階梯跳躍,這兩道橫就是分界線。
據說這場考試的一大特色便是不單看成績挑人,這意味着選拔人相對于得分,更希望看到出彩。
易羿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他發現小姚同學的分界線只是随便畫畫,畫完之後大概是覺得難題不會占用太多時間,依然選擇了從前往後做。
等他做到第一條分界線時,教室裏最快的才做到第五題。
試卷交上去後,不少人開始後悔。
“早知道不報了,本來就沒機會選上的考試,這下我要拿個平生最低分了。”
“你早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你是內定的班級第一?”
說話的人讪笑:“我說第一,又沒說考試第一,也可以是別的第一。”
“倒數第一?”
“滾滾滾!”
一群人吵吵鬧鬧的,臉上表情倒也沒慘成什麽樣。
像這種沒經歷過月考、期中期末洗禮的班級,成績層段意識還沒形成,潛意識裏都覺得自己不差,原本慌亂中空了一堆題目出來心悸氣短,四處問問發現大家都一樣,心态立馬就回過來了。
但擋不住總有幾個想把所有人都問一遍,最好能算出自己排在什麽位置的人。
姚嶼面前現在就有這麽一個人。
由于寒假作業和化學卷的出色表現,這人對姚嶼的關注度遠高于甫曜升上來的那些人,他拿着事先抄好的答案往姚嶼跟前一坐,張嘴就來:“姚嶼,這些題你空了多少?”
姚嶼對這種人無感,無感也就不裝什麽姿态,随口一答:“沒空。”
“哦……”這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老師教過再難的題也要寫上字,萬一這道題一個解字2分呢?
他又換了個問法:“你看看我這紙,我剛對了一圈過來,除了幾道個別的,大部分對出正确答案了,你看看你做的怎麽樣?”
瞧瞧這說的,整得跟他披星戴月為人民服務似的。
姚嶼對着紙看過去,沒看幾道就看不下去了,字寫的七歪八扭的不說,那上面的所謂“答案”,他一道都沒印象。
姚嶼急着回宿舍洗澡吃飯,剛才易羿從外面經過卻沒進來,按這兩天食堂“偶遇”的規律,估計他正在哪兒等着。
奈何這位大哥把學習事業看的比夥食事業重要的多,一個勁兒問:
“看得懂嗎?”
“你估個大概?”
“要不你說說你的答案?”
一條比一條還過分了。
姚嶼受不了了,不耐煩地說:“比這答案好。”
“啊?”
“我說我分比你高。”甩下這一句,姚嶼趁人發傻的功夫,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做民調的男生醒過來後不爽了。
分高就分高呗,什麽叫比他分高?看不起誰?
當他沒聽到前一句話麽?
“比這答案好。”
開玩笑,這答案可不是他一個人做出來的,是整個班甚至整個年級統一出來的東西。
他是要挑戰整個年級麽?
男生覺得,可以幫姚嶼圓這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