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羅氏自從在千佛寺因為陶氏那句毫不留情的“不是”再次成為了京城的笑柄之後, 很長時間都沒有出過門,原本她一點都不想來慶陽候府,但拗不過婆婆,只能委委屈屈地過來了。
永壽候夫人對這個兒媳似乎已經絕望了,也不搭理她,只是帶着其餘幾個兒媳婦與人言笑晏晏。羅氏心中憤恨,卻也無可奈何, 只能低調地躲在角落,免得被人看見當面嘲笑。
而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陶氏和元嘉長公主一同走進來的情形,看到元嘉長公主對陶氏态度溫和,陶氏更是如衆星捧月一般, 她簡直恨得牙癢癢的。當時元嘉長公主待她分明也是溫和的, 若不是陶氏當衆打臉,說不定她也能跟在元嘉長公主身邊,光明正大走在人群裏。
羅氏根本就沒有想過,元嘉對她溫和只是以為她是陶氏的朋友而已, 而她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陶氏,她們也根本不是什麽朋友,陶氏只是說出了實話而已。羅氏根本就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将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陶氏身上。
但不管她怎麽怨恨,也依舊只能接受現實, 小心翼翼地像只陰溝裏的老鼠一般躲避着旁人的視線, 煎熬地等待着宴會結束。但即便如此, 她還是被人給堵住了,好死不死還是冤家路窄。
“瞧瞧,這是誰?這不是當初胡亂造謠,被樂平長公主抽了巴掌的永壽侯府五少奶奶嗎?”
羅氏聽到這句話,臉頓時青一陣紅一陣,但如今她身處劣勢只能忍氣吞聲。
然而對方不依不饒:“怎麽?裝這可憐樣是要做什麽呢?真當旁人看不出你的真面目,被人當面打臉的滋味還沒嘗夠呢?”
旁邊的人聽了都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羅氏忍着怒氣,在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之後,她終于有了些許長進,知道在這種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什麽都不要說,果然,對方又嘲諷了幾句,但看見她逆來順受的樣子,也沒了興趣,撇撇嘴讓她離開了。
羅氏匆匆離開了宴會現場,心中的羞憤讓她幾乎承受不住,連日來的壓力幾乎要将她壓垮了。
自從她們從千佛寺回去之後,婆婆便看她不順眼,動辄冷嘲熱諷,她若是有一兩句辯解,便會被打成不孝。而丈夫更是借此天天辱罵他,還趁機擡了兩房小妾,她去找婆婆理論,婆婆反倒怪她拴不住丈夫的心。
羅氏本是在家中被父母寵溺長大的,不然也不會養成這種張橫跋扈的性格,她忍無可忍寫了信回去哭訴,滿以為父母會替她撐腰,誰知得來的卻是父母的訓斥。父母責怪她不孝婆母,怪她犯口舌惹怒了貴人,且她的名聲如今傳揚到了江平,讓他們出門也跟着遭人嘲笑。
而之前的那番嘲笑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羅氏只覺得萬念俱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湖邊,她本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可當她的腳碰到了湖水之時,她又後悔了,只覺得滿心的不甘心。
她當初嫁過來姐時妹們羨慕的眼神還歷歷在目,多少人欣羨她有這樣一樁好婚事,而之後的種種打擊,婆母的冷待,妯娌之間勾心鬥角,丈夫花心濫情,完全擊碎了她之前的志得意滿。她若死了,豈不是叫這些人如願?!豈不是讓那些嘲笑她的人看了笑話?
這樣一想,羅氏便縮回了腳,只是一個人悶悶不樂的沿着湖邊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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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她便看到了被丫鬟領着去方便的陶氏。羅氏心念一動,她的确怨恨陶氏,但想一想,能夠解決她目前的困境也只有陶氏,如果陶氏願意承認她是自己的朋友,她所面臨的這一切困難都将迎刃而解。
羅氏難得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對待陶氏的态度,的确過于高高在上了,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惹怒了她。不過她也知道陶氏這個人十分心軟,如果自己放低身份,又将自己的悲慘說給陶氏聽,說不定她同情自己,會幫她也不一定。
羅氏只覺得自己忍辱負重,正想要一鼓作氣去找陶氏,卻沒想到對面迎面走來幾個女子,打頭的正是樂平長公主。
羅氏吓了一跳,連忙躲了起來。
樂平之前被元嘉氣走,如今好不容易被人勸得回心轉意往宴會去,沒想到竟然在半途碰到了陶氏。樂平對陶氏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之前若不是因為陶氏,她也不會對元嘉趕出公主府,丢盡了面子。
陶氏見到樂平氣勢洶洶地走過來,頓時慌張起來,那丫鬟倒是機靈,一見情況不好,便轉身跑開去找人了。
陶氏硬着頭皮給樂平行了個福禮。
樂平冷聲道:“想要受顧三少奶奶這一禮可真是不容易,要不是這會兒元嘉不在,沒人給你撐腰了,想來你這膝蓋還彎不下去吧?”
陶氏只是低着頭不說話,樂平見她這模樣十分生氣,将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傾瀉出去。
從羅氏的角度,只能看到陶氏一開始只是低着頭任由樂平罵,後來也不知道樂平說了什麽,陶氏忽然擡起頭回了一句嘴,樂平看起來很生氣,揚手打了她一巴掌,陶氏的臉被打的別了過去。
羅氏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回再縮了縮。
好在沒多久,那丫鬟就已經帶着慶陽候府大少奶奶和元嘉長公主趕來了,樂平這才收手。
慶陽候府大少奶奶連忙帶着陶氏去擦藥,而樂平似乎是與元嘉發生了争吵,最後元嘉離開後,樂平将身邊的人罵了一通,這才獨自一人離開了。
等到她們都離開了,羅氏這才從躲着的地方走出來,她看到一個丫鬟引着大夫往一處院子去,過了一會,慶陽候府大少奶奶又和大夫一起離開,而陶氏似乎就留在那裏休息。
羅氏又看了一眼樂平離開的背影,腳步頓了頓,然後跟了過去。
樂平轟走了所有勸說她的貴女還有丫鬟,本想直接離開慶陽候府,但經過之前公主府的事情,她又怕旁人說她是被元嘉趕走的,所以硬生生地轉了腳步,随意找了一處水榭,坐在裏頭生悶氣。
羅氏一路跟着她過來,躲在一叢灌木之後。樂平脾氣差,丫鬟們也不敢湊太近免得被她遷怒,于是這水榭便只有樂平一個人。
羅氏看着她的背影,想起自己為什麽會經歷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樂平。若非她當初不依不饒讓人打了自己巴掌,她怎麽會在全京城的貴女眼中丢盡了面子,以至于如今不得不忍氣吞聲,吃遍了冷嘲熱諷。
她心裏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仇恨完全攫住了她的心神,讓她幾乎沒有理智去思考後果,滿心只有一個念頭——把她推下去!
她就這麽慢慢地踏上了水榭,與樂平越來越近,最後心一狠,将毫無防備的樂平一把推了下去。
做完這些之後,羅氏仿佛才回過神,慌忙地逃離了水榭,只是就在她走出水榭之時,忽然停住了腳步,從懷裏拿出一條手帕,那正是她之前在千佛寺的時候拿到的陶氏的手帕,她随手将手帕扔在了地上,随後便匆匆離開了。
樂平被推下去之後,立刻大叫,所幸這兒安靜,丫鬟很快就聽到她呼救,立刻跳下水去救她上來,且因為是夏季,所以她除了喝了兩口水,并無大礙。但對于樂平來說,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丫鬟們護着她進了房間,又連忙燒水,伺候她洗了澡換了幹淨的衣服。
慶陽候夫人聽到此事,已經匆忙叫住大夫趕了過去。她去的時候,樂平正在大發雷霆,絕不肯善罷甘休。
而此時,她的丫鬟也已經在水榭附近找到了那張帕子,樂平頓時就有了依仗,認定是陶氏所害。
這件事鬧得太大了,原本在宴席上的夫人小姐都紛紛趕了過來,羅氏羅氏躲在人群裏,表面上看似和別人一樣好奇擔憂,但心裏卻是幸災樂禍,十分快意。
這一次讓樂平吃了個大虧,以她睚眦必報的性子,定沒有陶氏的好果子吃。她算盤打得很好,等這兩人鬧了起來,将別人的視線轉移開,過不了多久,旁人就會忘記她之前的那些事情的。
就在慶陽候夫人好聲安撫樂平的時候,元嘉也帶着陶氏匆匆趕來了,陶氏雖然重新梳妝,但還是能看到她臉頰微微泛紅。
樂平一看到她,頓時新仇舊恨上來,指使身旁的仆婦将陶氏給拿下,卻被元嘉給止住了。
樂平紅着眼睛瞪向元嘉:“這種時候你還要幫着外人對付你親姐姐嗎!”
元嘉沉聲道:“我并非偏袒,只是如今真相不明,你就這般開口定罪,未免太過草率。”
“誰說真相不明!”樂平将那張沾了泥的手帕拿出來,“這就是鐵證!就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衆人的目光看向那張帕子,上面只繡了一叢蘭草,旁邊有一個娟秀的小字——“玉”。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臉驚訝的陶氏。
樂平仇恨地看着她:“謀害皇室是什麽罪名?需要我這好妹妹來告訴你嗎?”
這句話猶如一粒水珠掉進了油鍋裏,周圍的人頓時沸騰起來,看向陶氏的眼光也變了,羅氏滿心快意,迫不及待地要看到陶氏受罰的樣子了。
誰知,就在這時,一個略帶一絲稚嫩的聲音突然出聲。
“害你的不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