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思緒恍惚中,砰地一聲,突然有人重重和他撞上。
啪的一聲脆響,驚醒了安岩,他低頭一看,發現腳下是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
而那個剛才撞到他的一名壯漢一臉兇神惡煞地揪住他的衣領。
“臭小子!老子的青花瓶被你撞碎了!”
“呃?對、對不起。”
被揪住的安岩下意識道了個歉,趕緊說。
“花瓶?這個多少錢,我賠你。”
壯漢打量他一下,冷笑一聲,松了一只手,比劃出一個三的手勢。
“三百嗎?我現在就賠你。”
安岩趕緊掏錢包。
可是他錢包剛掏出來,就被對方一把按住。
“小子,開玩笑吧,清代乾隆年間的青花瓶就值三百?”
那人一撇嘴,再度比劃了一下。
“三十萬。”
“哈?!”
安岩一愣,轉眼也反應了過來,猛地一拍開那人還揪着他的另一只手,對其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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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訛詐!”
他立馬就反應過來了,這家夥肯定是看自己走路魂不守舍的,故意撞自己碰瓷。
“訛詐?”那人再度冷笑一聲,指着地上的碎片說,“這是在專家那邊鑒定過的東西,還有鑒定證明,我知道,你覺得我是碰瓷的,随你怎麽想,我們拿着碎片再去找專家鑒定一次,或者你自己找人鑒定我也随你,就算報警我也不怕,我來報警都成。”
“而且我也沒報高價,清代乾隆年間的青花瓶市價基本都在20萬到50萬之間,我報了個30萬已經很公道了。”
壯漢那一副理直氣壯甚至不怕報警的表情頓時讓安岩有些困惑,他遲疑地蹲下去,撿了一片碎片翻來覆去的看。
可是他本來就對所謂的古董沒什麽研究,看也看不明白。
那壯漢也不急,抱着胳膊冷笑着站在旁邊,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難道是真的古董?
一想到這裏,安岩頓時有些慌。
他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哪來的三十萬賠人家。
正想着,突然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越過他的手,也撿了一片花瓶的碎片。
安岩下意識側頭去看,一束如雪般的白發從他眼前滑落,那發絲近乎半透明,在陽光下微微泛着光。
“乾隆年間民間作坊出産的青花瓶,市價大約在20萬到35萬之間。”
一個低沉厚重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撿了碎片的人說。
安岩起身,看到一個身着便裝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後。
那男的很高,身高幾乎可與神荼媲美了。
可是神荼雖然高,身材卻是那種高挑修長的類型,而這個男人看起來要顯得壯實一些,一看就給人一種體魄強健的感覺。
雖是一頭長長的如雪般的白發垂落到腰間,可那人的臉的輪廓卻很是堅毅,線條也很硬朗。
那人看了安岩一眼,瞳孔偏于褐色,比常人的瞳色淺上一分。
安岩怔怔地看着那個男人對自己看了一眼。
“別擔心。”
那個人這麽對他說,明明是低沉的聲音,明明是淩厲的面容和讓人看着就感到危險的氣息,那聲音卻不知為何透出了幾分溫柔。
“有我在。”
沒等安岩反應過來,男人已經轉身和那個壯漢對上。
“若是真品,的确值那個價。”男人随意将碎片丢過去,說,“你看看邊緣的包漿。”
那壯漢看樣子是想要發火,但是又忍住,仔細看了丢給他的花瓶碎片邊緣起來。
這仔細一看,這人瞬間臉色大變。
“媽的!那個兔崽子竟敢騙我!還信誓旦旦地說是真品——他娘的!老子差點就把它送出去了!”
壯漢兇狠地朝着地面呸了一聲,然後擡頭看了身前的男人一眼。
白發男子微微昂首,抽出一疊鈔票給他。
“雖是仿造品,不過精細程度尚可,這個價格足夠了。”
那壯漢點了點頭,也不客氣,接過了那疊鈔票。
“兄弟,這次多虧了你,不然我這裏就麻煩了。”
他這樣說,算是道了謝,然後轉身就一臉兇神惡煞氣勢洶洶地向着來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方向不遠處的馬路對面,正有一家古董店。
安岩在旁邊一臉懵逼地看着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只是隐隐看出來了那個壯漢的青花瓶确實是贗品,被這位白發男子看出來了,幫他解了圍。
“那個……”
他趕緊上前一步,微微鞠躬致謝。
“謝……”
一句謝謝你還沒說出來,突然他的肚子發出響亮的咕嚕一聲。
那男人一愣,而安岩則是唰的一下滿臉通紅。
因為最近心情憋悶,所以他中午吃的很少,現在又晃着不想回去,早過了晚飯的時間點,自然就餓了。
剛才因為心情郁悶還沒發覺,現在一放松下來,頓時就……
安岩只覺得丢了臉滿臉通紅,卻沒發現對面那個男人忽然一笑。
那笑一閃而過,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雖然男人臉部的線條偏堅毅硬朗,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但是這一笑,莫名就柔和了幾分。
只是這一點柔和轉瞬即逝。
“要一起吃飯嗎?我請。”
男人說。
“那怎麽行!你幫了我大忙,當然是我請!”
剛才被人家解了圍,還欠了人家錢,現在怎麽可能讓對方請客。
這麽想着的安岩完全沒注意到,他一開始根本沒想要跟對方一起吃飯的,結果對方這麽一說,他就被繞了進去。
就近選了一家餐館,兩人坐在那裏等着上菜的時候,安岩打量了這個男人好幾眼。
男人臉部的線條很硬朗,是和偏向秀美俊氣的神荼完全不同類型的帥氣,是那種非常有男人味的帥氣。
非要形容的話,就像是天龍之中蕭峰那種略帶幾分粗犷的大俠的那種帥氣。
說實話,安岩其實挺欣賞這種硬漢風格來着。
“請問你是……”
“崖至。”
感覺和神荼一樣奇怪的名字……
“啊,我叫……”
“安岩。”
“哈?你認識我?”
“我就在你後面走出來,從THA協會裏,知道你名字的人很多。”
“你也是協會的?”
“嗯。”
“你說知道我名字的人很多……”
“一年時間就從最低的E級飛躍到A級,如此引人矚目,想不知道都難。”
“哈哈……”
安岩只能幹笑兩聲,沒接話。
說實話,那種恐怖的火箭一般的蹿升速度主要還是因為神荼這個協會編外人員将積分都給了他的緣故。
而任務幾乎也都是靠神荼幫他才能完成。
神荼他……
一想到這個名字,他胸口頓時又悶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趕緊換了個話題。
“那個,剛才你賠了多少錢?我還你。”
“三千。”
“哦,那我還你。”
安岩剛想掏錢,突然想起,出任務後得到的獎勵和金錢都是神荼拿着的,他需要錢的時候只管找神荼要就是了,所以他一般随身帶着的錢都不會超過五六百。
可是現在他和神荼還在冷戰着……那錢……
“那……那錢……”
安岩非常不好意思地說,“能不能稍微等一陣子。”
“多久?”
“……”
安岩無法回答。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和神荼的冷戰還要持續多久,還是從此以後就……
“你現在手頭緊?”
“……嗯。”
“這樣啊。”崖至稍微思索了一下,突然問,“你協會這個月的任務做了沒有?”
安岩搖頭。
按照協會規定,A級的成員必須一個月至少完成一件B+級以上的冒險任務。可是這段時間事情亂七八糟的,又是神荼出事,又是忙着救人,又是和神荼鬧翻,他哪有心思去接什麽任務。
而且就算接了,神荼不搭理他,他很有自知之明,一個人肯定完不成。
“那這樣吧,我的搭檔在上一次任務受了傷,現在還在修養,任務期限馬上就要到了,我一個人做不了任務,但是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人。”
白發男子說,神色沉穩地看着安岩。
“你幫我這一次,那錢就當是我請你出手的費用。”
“哈?這個恐怕——我的本事其實很爛,恐怕只會拖你後腿。”
很有自知之明的安岩趕緊擺手拒絕。
“如果你懷疑我的身份,我們可以現在回協會,由協會人員證明。”
“當然不是!我是真的沒那個本事,其實、其實我以前做的任務都是別人幫我的,所以……”
“不需要你出手,只是因為那地下有個機關銅門必須要兩個人同時動作才能打開,你只要跟着我,到時候幫我開機關就行了。”
白發男子一邊說,一邊順手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炒飯,遞到安岩身前。
“而且我的時間很趕,過了明天就算我任務失敗,所以最好今晚就出發,你看如何?”
安岩本能地伸手接過炒飯,腦子有些亂,低着頭一邊吃飯一邊思考着。
就算不說錢,他也欠了這個叫崖至的男人一份人情。
現在對方眼看着任務就要失敗了,他能幫把手卻不幫,實在說不過去。
而且……
說實話,他現在真的不想回家。
他還是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去面對神荼。
只要一想到回去之後,神荼仍舊對他視而不見當他不存在的冷冰冰的樣子,他就失落得厲害。
以前的神荼,雖然看起來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是他也能感覺到他對他一直都很溫柔,他對他,甚至可以說是縱容着的。
他早已習慣了那個人對他的特殊和縱容,習慣到幾乎将其視為了理所當然。
然而現在……
他不想看到那個人用看着陌生人的冷漠目光看他。
一點都不想。
所以,這個男人的邀約,未嘗不是給了他一個暫時逃開那個讓他心裏發堵的人的借口。
“好,我幫你。”
咽下一口炒飯,安岩下定了決心。
對面的白發男子面前同樣也擺着一盤炒飯,但是他看起來似乎不餓,沒有動。
他抱着雙臂坐在那裏,淺色的褐色的眼映着對面那戴着眼鏡的青年那愁着眉苦着臉神色變換不定的臉。
如雪白發散落在菱角分明的頰邊,他看着安岩,那一看就給人淩厲感的銳利的眼底微微浮現出一分柔和的氣息。
“安岩。”
“啊?”
“你知道靈魂嗎?”
“知道。”
就是鬼魂吧。
他不久前還親身體驗過,印象深刻。
白發男子微微垂眼,他的睫毛并不細長,卻很濃,和淺色的褐瞳不一樣,是漆黑的濃,因此那睫毛在他眼底落下的影子很深很深。
“你相信靈魂轉世這一說嗎?”
他問,聲音很低很沉。
“哈?”
剛吃完最後一口炒飯的安岩有些懵,不知道怎麽會轉到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
“什麽轉世?”
“……沒什麽。”男人說,結束了對話,站起身來,“吃完了那就走吧。”
“你還沒吃啊。”
“我不用了,走。”
“現在?等等,我打個電話……擦,沒電了?我得先回去……”
“時間很趕,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可……”
“現在我只能靠你了。”
“那……好吧……”
只是一晚上而已,明晚就能回來,應該…………無所謂吧?
一貫不擅長拒絕人的安岩這麽想着,隐隐有些不安。
已經走出店門的白發男子站在門口,回頭看他,他躊躇了一下之後,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
…………………………
夜幕籠罩着大地,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分,燈火通明的城市也已經安靜了下來,高樓大廈上的燈光也幾乎已經熄滅了。
唯獨那靠近河邊的一棟小型別墅在這一片漆黑中還亮着燈。
黑發的年輕男子靜靜地靠在床頭。
他坐在床上,一腳屈膝,一腿伸直,右臂輕輕搭在屈起的右膝上。
房間亮着燈,燈火通明,可是他的頭微垂着,柔順漆黑的發絲散落下來,陰影籠罩了他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只能聽見他輕輕的、平靜得毫無波瀾的呼吸聲,在這個靜得可怕的房間裏一下一下地響起。
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大大地敞開着,風從外面那個小小的庭院裏呼嘯而來,席卷得那深藍色的窗簾高高地飛揚而起。
庭院裏一片漆黑,房間裏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夜風吹動外面的樹葉在簌簌作響。
忽然之間——
铛的一聲,本是不大,可是陡然在這個靜得可怕的空間裏響起,竟是宛若洪鐘莫名震得人心頭一抖。
已是半夜12時,客廳裏那座巨大的落地鐘在铛铛地響着。
那坐在床頭的人突然動了,卻又沒太大的動靜。
神荼僅僅只是低了低頭,額頭抵在了那搭在膝蓋上的左臂上。
他的頭垂在手臂上,纖細的頸的弧線露出在燈光之下,像是雪一般白皙的皮膚,襯着光隐隐透着光,不知為何竟是透出幾分無力。
散落的黑發将他的側頰全部掩住,只能看見他幾乎抿緊成一條直線的唇,薄薄的一層,雖然仍舊是漂亮的粉櫻的色調,可是此刻抿得薄到了極點,乍一看竟是泛出淩厲的刀鋒的銳利和戾氣。
可是那抿緊的滲出戾氣的唇,卻又偏生莫名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疼痛的痕跡。
漆黑的庭院裏,仍舊只能聽見那簌簌的樹葉晃動的聲音。
明亮的房間裏,靜得仍舊只能聽到一個人的呼吸。
一下,一下,終是融于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錢不給老婆管的下場,就是三千就被人拐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