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割傷了少女手指的皮膚,細密的血珠順着那道小小的傷口慢慢溢了出來。蝴蝶忍給她吓了一跳,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将日輪刀收回了刀鞘。
一入日向略微低下頭看着手指上的傷口,旋即又毫不在意地将手收來,捏着鼻子喝掉了那杯散發着不明氣味的可疑藥品。
蝴蝶忍松了口氣,她收拾好東西打算離開房間,還沒走到門口,身後便傳來同住人試探般的低語。
“喂,忍,你說鬼會愛上人類嗎?”
未來蟲柱轉過頭看向坐在床上的人。一入日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花柱身上,她的表情很淡,仿佛剛才的疑問并不是自己發出來的。
蝴蝶忍張了張嘴。
“不可能的吧,”她說,“鬼可是吃人的怪物。”
是啊,鬼是吃人的怪物,它們自始至終都是在遵循本能行動。人與野獸最大的不同就是人能夠思考,而這樣的思考帶來的就是“理智”,即使鬼的前身是人,在變成鬼的那一瞬間,它們就已經從“人類”退化為“獸類”了。
那樣的野獸是不會愛上人類的,在它們眼中,所謂的“人類”只是“餌食”罷了。
就像人不會愛上豬或者牛羊一般,也許鬼會在某個時間點放過某個人,但那絕不是愛情或者憐憫,它們不過是吃飽了,想把美餐留到下一頓而已。
鬼和人,到底是不同的、無法共存的兩樣物種。而在這樣的大前提下,祈求兩大物種和平共處不過是天真者的癡人說夢。
蝴蝶香奈惠的理想,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玉姬拼盡全力,甚至不惜以踐踏無辜者生命為代價所維護的那只鬼,在極端饑餓、失去理性的境況中還是選擇了向花魁小姐露出獠牙。它們不會思考也不存在理性,所謂的“愛情”也只是昙花一現的、在飽足狀态下的消遣。
可若是這樣,那只鬼為什麽要抱着玉姬的屍體哭泣呢?
僅僅因為相處的時間足夠長、就如同人類會對家裏長期飼養的牛羊産生感情嗎?
“我……”一入日向夢呓般地從嘴唇裏吐出含糊不清的音節,“我想知道,不傷害人類的鬼到底存不存在。”
明知道蝴蝶香奈惠的理想是永遠都無法實現的,也知道鬼和人的根本性不同,可即使如此,內心也升起一絲絲小小的期待。
會有嗎?那樣的鬼。
不是不去傷害特定的某個人,而是用絕對的理性束縛住自己,不去傷害所有人。
在鬼殺隊待久了就能夠聽見各式各樣的傳言,其中也不乏人被變成鬼後轉頭來襲擊至親的事情。連身為人類時的至親都能傷害的物種,真的不會傷害其他人嗎?
“生存”是一種本能,人類拼命地想從鬼的爪牙下活下來,所以才會有鬼殺隊的存在;而鬼也無法忍受“饑餓”與“傷痛”,才會襲擊人類。
在本能面前,理性是無比脆弱的東西。
“你瘋了嗎?”一入日向聽見蝴蝶忍的聲音從門口傳過入耳際,“不傷害人類的鬼不存在,不吃人的話,鬼要怎麽生存?”
“但是,香奈惠前輩她……”
“我是不知道姐姐和你說了什麽啦,但是姐姐一直都是這樣,”蝴蝶忍端着托盤轉過身背對着一入日向,“我們可是獵鬼人,再怎麽樣,和鬼和平共處這種事,都不是我們能做出來的吧?”
鬼殺隊的成員們要麽是和鬼有着血海深仇要麽就世代獵鬼,前者自然不必說,後者則也多少會在進行獵鬼工作時失去同伴甚至親長。哪怕世人們都選擇了“與鬼和平相處”的道路,獵鬼人們也不會。
用無數至親與同伴的生命堆鑄起來的仇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改變的。
一入日向略微低了低頭,蝴蝶忍逆着光站在門口,從少女身邊投進視線的陽光讓她的眼睛不太舒服。“……我知道了。”她小聲說,“我會認真想一想的。”
即使是親姐妹,蝴蝶忍和蝴蝶香奈惠終究還是有所不同的。倘若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蝴蝶香奈惠,想來這番對話的結論也會變成全然相反的意思。
不過也正是知道這一點,一入日向才會選擇蝴蝶忍作為對話的對象。
她只是在迷茫。吉原所見識到的事情讓她的內心出現了動搖:鬼和人之間是能夠産生感情的,蝴蝶香奈惠所追求的光景也并非完全無法實現。
可倘若這樣,自己的親人們為什麽會慘死呢?
既然有足夠理性、不願意傷害人類的鬼,為什麽自己的親人們就遇不到呢?
她拼盡全力想要讓那個家維持下去,而她所保護的東西卻被所謂的“路過的鬼”輕而易舉地殺死了。再也沒有人背着柴火從外面走進那間破舊的房子高聲喊着“我回來了”,也再也不會有人追在她身後嚷嚷着“我會保護日向姐的”。
只是因為一只鬼,僅僅是因為一只鬼罷了。
少女将腦袋靠在床邊,慢慢合上了眼睛。
白骨
“最近這麽缺人嗎?一個任務完成了馬上就要往第二個任務地點趕。”
蝴蝶忍一邊抱怨着一邊跟着蝴蝶香奈惠往前走。
她抱怨的當然不是自己的待遇。身為花柱,蝴蝶香奈惠并不會像下級隊士一樣不停地四處奔波,而基本都是跟在蝴蝶香奈惠身邊的幾位姑娘也是一樣的。
只是剛剛跟着普通隊士們一起完成一個任務之後又被告知他們還有其他任務不能跟花柱所屬一起回鬼殺隊讓蝴蝶忍有些無法理解。
一入日向擡了擡眼皮。
蝴蝶姐妹加入鬼殺隊的時間相對較早,那時候鬼殺隊的任務密度還沒有現在這麽誇張,想來蝴蝶忍也沒有想到鬼殺隊會變成如今這樣。
花柱不放心被獨自留在鬼殺隊的栗花落香奈乎,刻意抄了近路想快點回去。
“天色已經很晚了,”黑發赤瞳的少女擡起頭看了眼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地平線下沉的夕陽,“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落腳?”
因為抄了近路,三人途經的地方并沒有供鬼殺隊隊士們住宿的藤之家,只能借宿在普通人家。
“前面有個村子,”蝴蝶香奈惠笑着指了指道路盡頭,“等進了村子再問吧。”
四周的光線逐漸變暗,一入日向眯着眼睛看了名義上的師父所指的地方好幾秒鐘,這才慢吞吞地點了點頭。不知是不是錯覺,蝴蝶忍覺得她有些不情願。
三人的腳程都比一般人要快,總算是趕在太陽落山之前進了村子。
“你好,打擾一下,我們是路過的,”蝴蝶忍摸出錢袋,挑了位看起來還算順眼的村民搭話,“今天已經這麽晚了,能不能讓我們在你家借住……”
話音未落,打量着三人的村民口中就逸出尖銳的慘叫。
“雅雅、子!鬼啊!雅子複活了——”
蝴蝶忍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還站在面前的村民們散作鳥獸。
“放棄吧,又不是沒有趕過夜路,”一入日向用眼角的餘光睨着那些人,拖長了聲音勸道,“不是想早點回去看香奈乎嗎,還是不要耽誤時間了。”
對早就習慣了高強度工作的鬼殺隊隊士們而言,在緊急狀态下連續幾天不眠不休趕路是一種常态,少睡一晚上倒也不會死。
蝴蝶忍和蝴蝶香奈惠對視一眼,終究還是贊同了一入日向的提議。
村子不大,從一頭走到另一頭也要不了太多時間。離開村子的路上有一條河,河上沒有橋,想過河只能踩着河水中冒出頭的石塊,河邊不遠處還有一棟看起來很舊的屋子,屋頂破了個大洞也沒有人修補,像是荒廢了很長時間。
“去那邊看看吧。”蝴蝶忍伸出手指了指破屋。
“那裏可沒有人住,”一入日向反駁道,“別浪費時間了。”
“日向好像很排斥這裏呢,”蝴蝶香奈惠突然笑眯眯地加入了兩位後輩的對話之中,“來過嗎?”
黑發赤瞳的少女動作頓了頓,旋即十分煩躁般地擡起胳膊抓了抓頭發,“……随便你們吧。”
蝴蝶忍率先走進屋子。
屋子比想象中的還要破上不少,連地板都被開了好幾個窟窿。地上倒着四具白骨,都是頭朝上,白骨身下凝結着幹涸的血跡,夜風吹過便能聞見令人不快的血腥氣。
蝴蝶香奈惠伸出手在牆上摸了兩下,“奇怪……有好多血都噴到牆上了……”
哪怕是被野獸襲擊導致的死亡,如此巨大的噴血量也顯得有些異常,倒像是用了什麽特殊手段讓身體裏的所有血液都在一瞬間噴射出來似的。
“非正常死亡吧,兇殺?到底是什麽惡趣味的兇殺才會變成——”蝴蝶忍蹲下來看了看屋裏幾具白骨的死狀,在目光掃到屋裏最裏面的角落時聲音突然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