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懷東
林懷東其實早就知道章钊。他不認識章钊的臉——但是從蔡書那裏聽說了章钊好多事情。大多數都是稱贊:比如章钊很會做人,從不幹涉蔡書的私事;或者章钊人很成熟,脾氣很好,對蔡書非常包容……所以當蔡書說起他和章钊分手了的時候,林懷東還有點吃驚。
“為什麽?”林懷東問:“你不是一直說他很好?”
“就是太好啦。”蔡書聳聳肩:“一點刺激都沒有。”他擡起頭看向林懷東,表情裏一半挑釁一半挑逗:“你知道的,我喜歡刺激。”
林懷東笑了笑。這段時間蔡書一直在追他,表現得相當熱情;因此盡管林懷東對蔡書并沒什麽特別的好感,心裏面也難免有些虛榮。他沒想到自己對男生也能有那樣大的吸引力。
“所以你想和我來點刺激的?”他故意順着蔡書的話說下去:“可以啊。今天晚上宿舍裏只有我一個。”
蔡書撇了撇嘴,說:“我告訴過你了!我想要一段認真的感情。不只是上床而已。”
林懷東點點頭,攤開手道:“那就太可惜了。因為我只想試試和男人上床而已。”
蔡書惱恨地錘了他一記。林懷東卻并不在意。蔡書确實令他意識到他也可以喜歡男人——可那并不代表他就願意和蔡書在一起了。他喜歡的不是蔡書那種可愛型的。
他喜歡的是什麽樣的男人呢?
過一段時間周末放假,林懷東去了大學城外的一家酒吧。他去得比較早,人不多,但他剛在角落坐下來,就有人過來同他搭讪。林懷東在昏黃的燈光裏看了一眼:高大的身形,小麥色的皮膚,棱角分明的臉。還不錯……
“你第一次來嗎?”那個男人問他。
林懷東和他敷衍了兩句,卻并沒有什麽閑聊的興致。對方大概看了出來,輕輕一笑,手就毫不客氣地摸上了林懷東的大腿。林懷東低頭看着那只手,沒有動彈。
“如果你不想聊天……”那個男人說:“去我家裏喝杯東西怎麽樣?”
林懷東考慮了一下。他并不介意和這個人上床——當然也沒什麽迫切的心思。誰知他還沒想好,那人卻忽然接到個電話,匆匆說了兩句,和林懷東說了聲抱歉,起身就走掉了。留下林懷東一個人在原地有點發呆。
這是幾個意思啊?
然後又有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先是猶猶豫豫地看了林懷東一會兒,片刻問:“你,呃,你是順城大學的學生嗎?”
林懷東起初沒想到他是誰。等對方說出了蔡書的名字,他腦袋裏才叮鈴一響:靠。這是那個章钊啊。他心頭玩性大起,睜大了眼仔仔細細把章钊上下打量了一通:個子不算很高,比林懷東矮一點……皮膚挺白的,鼻梁上還有點雀斑……眼睛有些泛紅,顯然這段時間都沒睡好。總體來說,這是個走在路上不會被人注意到的家夥。
怪不得他雖然人好,還是被蔡書甩了。但也不能怪蔡書;只能說這個看臉的社會太浮躁啦。
林懷東嘴角稍稍翹起,看向章钊在昏暗燈光裏柔和的側臉,還有他衣領間露出的瘦削的鎖骨。身材看上去倒是挺好的……也是。再怎麽樣,蔡書也和他交往了一年多呢。說明這個章钊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說不定他床上技術特別好呢?
林懷東眼睛亮起來。
+++
章钊的技術确實很好。
林懷東靠着廁所隔間的門板大喘氣,手裏剛剛發洩過的陰莖還有些沉,小腹上下黏糊糊的,沾滿了精液。章钊的下巴那裏也沾了點那些玩意:他跪在那兒,仰着臉,通紅的嘴唇微微張開着,露出裏邊那條靈巧的舌頭……靠。林懷東光看着就又有點要硬。
沒想到章钊平時看起來不怎麽樣,做愛的時候看着還是很性感的……
他又往下看過去。章钊的陰莖還勃起着,硬挺挺地直在那兒,有些被忽視的可憐。林懷東就有些不好意思。他心裏明白:他這次射得,呃,太快了。
于是他提出要幫忙。章钊卻搖搖頭,有點嫌棄的樣子:“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你出去吧。”
林懷東扁了扁嘴。他感覺到被侮辱——沒錯。他知道章钊心裏在嘲笑他。但這不是他的錯!他第一次和男人做愛。第一次插像章钊那樣又緊、又熱、又濕的嘴……而且章钊的舌頭還那樣厲害。他敢對天發誓:他以前從沒有秒射過!
這真是天大的恥辱。
不行,他需要大量的觀摩和練習。
回去學校以後,林懷東找了蔡書要鈣片看。蔡書還以為林懷東又想和他上床——義正言辭地說了一通。林懷東才懶得理他。
但光看鈣片遠遠不夠。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嘛!林懷東就想找人一起來練一練。蔡書不行:這小子叽叽歪歪的,真他媽煩。他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在手機上約了一個。到了地方見了真人林懷東又不滿意;對方長相是很不錯,可是不知道怎麽,就是讓林懷東提不起太多性致。
他在卧室裏讓那人給他口了一次。這次倒是很久才射,搞得那人還誇他持久。又問林懷東:“要不要幹我?”很主動的樣子。
林懷東想了想,說:“算了吧。”
回去以後他又欲求不滿。老天,他是個正常的二十三歲男生,性欲要多旺盛有多旺盛好嗎?只好躺在床上手淫。摸老二的時候他想到章钊那張平凡又蒼白的臉,想到章钊鼻梁兩邊細小的雀斑,他被插得通紅的嘴唇,還有他線條漂亮的身體、和腿間那根筆挺的性器……
林懷東恩了幾聲,咬着枕頭射了。
高潮以後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媽的。他根本不知道怎麽聯系章钊啊。
+++
好在老天是眷顧他的。就在林懷東想難道要他去問蔡書的時候,章钊出現在了球場邊的看臺上面。
林懷東不知道章钊為什麽會在這裏。但是章钊坐在夕陽裏的樣子……又溫柔、又随和,披散在身上的金紅色的霞光,令他那張普普通通的臉都變得好看了。林懷東咬住嘴唇,控制不住地往章钊那裏跑了過去。
他們在更衣室裏做了一次。林懷東只覺得自己之前堆積的所有性欲都爆發了開來,他把章钊壓在儲物櫃上,低頭咬章钊的脖子,陰莖隔着布料在章钊的屁股上不停地頂動。他能聽見章钊的那些呻吟,從喉嚨裏冒出來的,聲音小小的,顫顫的,手指一樣撥動林懷東全身上下的血管。要命,他想。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可以發出來這種聲音嗎?
他還得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給章钊擴張。天知道他有多想就這樣操進去……他打賭章钊不會拒絕的。他知道章钊的屁股一定會把他的整根老二都吞進去……
林懷東呻吟了一聲。他的腦袋和下邊一起充血了。
高潮前他從章钊那緊得要命的屁股裏退了出來,要章钊給他舔。章钊沒有拒絕,一口就含住了他——還比他先射了。林懷東看在眼裏,非常滿意:他完美地解決了自己給章钊留下的“秒射”的這個錯誤觀感,還讓章钊感受到了自己高超的床上技術。
他也射了出來——還射在了章钊的嘴裏。
即使之後被章钊瞪,被章钊拿了球衣擦嘴,也值了。
他比章钊落後了一些去洗澡。再出來時,章钊已經不在了。林懷東很有些悵然若失:他還想和章钊說些話來着。而且章钊幹嘛跑那麽快?
他有點兒喪氣,在長椅上坐下來,低頭時卻忽然看到地上的一顆紐扣:章钊襯衫上的紐扣。林懷東心裏一喜,連忙撿了紐扣沖出去,卻又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的蔡書給攔住了。
“你那些鈣片看得怎麽樣?”蔡書笑嘻嘻地問他。
林懷東只好耐着性子陪他說了兩句話。只是等把他應付掉,再擡起頭時,章钊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林懷東捏着那粒紐扣在門口站了半天,心裏又失落、又不甘。然後他突然又想起來:他他媽還是沒有問章钊要電話號碼。
+++
再見到章钊,已經是要快一個月以後。
林懷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反正每天,尤其是每晚,他腦子裏都要有章钊的影子。他手淫的頻率變得比以前頻繁許多,而且每一回想的都是章钊的那張臉。還有章钊瘦削結實的身體,和他那個白花花粉嫩嫩的屁股。該死。章钊的屁股怎麽會那麽白、那麽翹?
他答應過章钊,要給章钊舔屁股的。
可是他連章钊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好幾個周末,林懷東都去了之前的那家酒吧,希望能再次同章钊偶遇。結果當然是不盡如人意。他也勉強釣了幾個其他的男人,可試了以後,都沒什麽特別的感受。要麽就是沒有章钊騷,要麽就是沒有章钊緊,要麽就是沒有章钊技術好。總之——
總之他下邊快要爆炸了。
他還厚着臉皮去問了蔡書,想要到章钊的號碼。過程是曲折迂回的,結局是不光明的。林懷東只能默默滾回自己的宿舍,在黑暗裏很絕望地想:他估計是再見不到章钊了。
章钊為什麽不聯系他?為什麽不來找他?是他的技術不好嗎?
還是章钊有男朋友了?
等在圖書館再見到章钊,和章钊旁邊挨着的那個、長得和只公孔雀似的男人的時候,林懷東心裏就不大高興。
他知道這個圖書管理員。後者因為其長相,在順城大學是聲名遠揚,不知道多少男生女生借着各種由頭過來和他搭讪。但林懷東絕沒有料到,章钊居然會和他認識。
而且看上去,還很親密。
可是他有什麽理由生氣?他和章钊什麽關系都不是。
等之後在車裏,章钊親口承認“我喜歡”的時候,林懷東心裏面就更郁悶了。他賭了氣扭頭看車窗外的風景,心裏卻在想,他哪一點比不上那只花孔雀?論個頭,他要更高一點。論長相,他顯然更英俊。如果要說下邊——呵呵,看那個管理員的手,就知道他下邊肯定大不了。
他不明白章钊喜歡那管理員什麽。
他也不明白章钊喜歡蔡書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他有點想開口問章钊:“我呢?”可是這念頭剛升起來,就把林懷東吓到了。老天。他在想什麽?難道他在吃醋嗎?
他只是喜歡章钊的屁股——而已。
他把這句話在心裏默念了五遍。在電梯裏親章钊的時候又默念了三遍。等到了章钊的床上,抓了章钊的屁股給他舔的時候,林懷東的腦子裏已經變得有點糊塗。再等到他把章钊翻了身過來,正對着章钊那張泛了紅的、布滿了情欲的臉孔,看着章钊鼻尖上晶瑩透亮的汗滴,還有他胸口粉色的肌膚、挺立的乳頭,和他下邊那根飽滿的性器的時候……林懷東腦袋裏僅存的一點理智噗的一下就沒了。
他狠狠地操進章钊的身體,一前一後兇猛地沖撞。床鋪嘎吱作響的聲音,和章钊發了顫的呻吟混在一起,讓他滿腦子都是一些荒唐的绮念。高潮時他抓着章钊的腳踝,一時收車不住,差點沒把“我喜歡你”這四個字給叫出來。好在最後還是硬生生止住了。
他癱倒在床上,很悲傷地想:媽的。
他甚至不曉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章钊的。當然了,他年紀輕,年輕人總是很容易喜歡這個喜歡那個……而且章钊在床上那麽厲害。聲音也好聽。臉紅紅的樣子也可愛。正經起來的樣子也很逗人發笑。還有他的身體。又圓又白的屁股,長長的兩條腿。還有他拱起屁股的時候!腰那邊凹陷下去,性感得真是不要不要的……
……呃。
好吧。
但問題是,章钊擺明了車馬不想和他有任何性以外的聯系。也行!林懷東想。反正能操就行。他也沒有多挑剔。說不定操着操着,章钊就喜歡上他了呢?
也說不定,操着操着,他就不再喜歡章钊了。就好像他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一樣。
年輕人嘛……容易喜歡。也容易厭煩。
林懷東覺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
+++
有道理個屁。
越和章钊相處,林懷東越有一種感覺:他要完蛋了。
章钊和他之前所有的經驗對象都不一樣。章钊成熟、穩重,偶爾有一點小性子,但一點都不會讓人感到厭煩。他也很寬容大度,即使林懷東和他的同事胡說八道,他也沒有真的生氣:脾氣好得不是一點半點。林懷東給他開些不入流的玩笑,他也笑得很開心,咧起嘴露出牙齒的樣子簡直可愛到讓林懷東承受不住——反正每次他那樣笑,林懷東都會想立刻把他撲倒在地,操到他說不出話來。
至于章钊在性事上的開放程度……那就更別提了。
有時林懷東會想:如果能一輩子和章钊這個樣子,好像也蠻不錯的。這念頭既讓他興奮,也讓他害怕。拜托,他才二十出頭,還在讀書,竟然就已經會想要一輩子!但一想到以後的每一天都能把章钊操射操哭,再抱着他睡着……
林懷東鎮靜地擦了擦口水。
就算章钊只想和他上床又怎麽樣?他們倆現在這樣子也挺好。更何況,林懷東喜滋滋地想,也許他也已在某些地方讓章钊軟化?所以章钊才會這樣溫柔地縱容他。
是的,章钊在縱容他!林懷東又不是傻的。他感覺得到。
就好比那次電話性愛——林懷東隔天偷偷摸摸地問過蔡書,之前有沒有用電話玩過。蔡書很懷疑地看了他兩眼,但還是搖了搖頭。
可問題也出在那通電話上面。
不知道怎麽的,章钊的态度陡然就冷淡了下來。林懷東問他出了什麽事,等了好半天,也只等來一句敷衍的“沒事”。即使只看着那個小小的手機屏幕,林懷東也能感覺到章钊的抗拒。
他不由有些慌張。怎麽了?是他的電話太露骨嗎?章钊雖然很配合——但其實心裏不喜歡?
章钊甚至取消了他們過後周末的約會。
“禮拜六要上班。”林懷東看着章钊發來的微信。這算是什麽理由?他們約的明明是晚上。難道章钊晚上也要上班?還是……
還是他晚上約了別的人?
這想法一冒出來,就鑽在了林懷東的胸口不出去了。他抓住了手機,在房間裏困獸一樣地走了一圈。這不是不可能的。他們從來沒說過是對方的唯一……只是上床。所以即使章钊找了別人,林懷東也沒有任何生氣的資格。
他在床沿坐下來,抱住了腦袋。章钊會有別的喜歡的人嗎?
比如那個圖書管理員?
林懷東咬住下唇,良久扔了手機,往後氣鼓鼓地倒在了床上。
+++
他知道他不該去找章钊。
章钊說了不想見他——那就是不要見。去了對林懷東并沒有任何好處。
但他還是去了。帶着滿腦袋莫名其妙的怒火。
結果當然不好。他說了些很混賬的話,讓章钊難過。他自己也難過。恨得要死。而讓他更懊糟的是,即使心裏不痛快,章钊還是那樣的溫柔,同意了讓他留下來。這讓林懷東覺得自己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混蛋。
他完全睡不着。只能抱膝坐在沙發上面,開了電視打發時間。但他也根本聽不清電視裏在說些什麽:他完全沒有在乎。他只想沖到章钊的房間裏和章钊道歉。或者說些言情劇裏的甜言蜜語。又或者直接告訴章钊他喜歡他……
如果章钊知道了,會不會立刻斷絕掉他們的這一段關系?嘲笑他癡心妄想。
林懷東抿緊了嘴唇,有一點想哭。
他一直坐到了半夜。坐到章钊從卧室裏出來,帶着同情憐憫的表情坐在他的腿上,像之前許諾的那樣騎他。林懷東感覺到自己的陰莖被章钊的屁股緊緊地圈住,感覺到章钊的手在自己身上的撫動,感覺到自己翻過身把章钊壓到身下,兇狠地、盡了全力地操他……
林懷東突然意識到,他現在和章钊的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好。
他不想只和章钊上床。
他不想在高潮情動的時候,連“我喜歡你”這樣簡單的話也說不出來。
可他就是說不出來。
他盡了全力地和章钊相處。給章钊秀廚藝,幫章钊打掃房間,和章钊一起備課、準備比賽……如果不是學校還有課要上,還有試要考,他真想一個星期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和章钊在一起。他想躺在章钊的腿上讓章钊喂東西吃。他想睡在章钊的旁邊撫摸章钊的身體。他想坐在章钊的車裏給章钊搗亂。他甚至想偷偷溜進章钊的學校,去章钊辦公室裏吓他一跳……
而章钊也是那樣溫柔、那樣有耐心地對待他。甜蜜地對他笑,縱容他的一切傻事。有時林懷東甚至會有一種錯覺,好像章钊已經隐隐約約察覺到他心裏的那個念頭,只等着捅破那一層窗戶紙,一切就都會變好。
也許他就只是欠缺了那一個契機。
法學院的全靜來找他的時候,林懷東知道,他要的那個契機到了。他也聽說過學校裏最近的那個“最佳情侶”的比賽,贏了的人,不僅有獎金、有廣告,還有一次去巴厘島旅游的機會。如果他能和章钊一起去巴厘島……
“我不要獎金。”林懷東和全靜說:“但去巴厘島的兩張機票,我都要了。”
全靜笑笑:“沒問題。”她本來就沒奔着旅游去。她的目标是參與廣告的機會——所以才能這樣狠心,踹了前男友,轉頭就來找林懷東。因為踢球厲害,林懷東在全校都是有名的。
林懷東登時志得意滿。他對自己向來自信,參與這種比賽肯定是手到擒來。事實證明他也并不是狂傲——剛和全靜一起報名,他們就贏來了全校的關注。不管這關注是好是壞,都為他們賺來了大把的獲勝的機會。
林懷東晚上做夢都要笑:他已經見到機票在往他手裏飛過來了。
他也帶着這樣的笑去找章钊——然後和章钊分了手。
這要怪誰?林懷東想。怪他自己嗎?他沒有想清楚,沒有和章钊提前報備。讓章钊誤會了……确實是他的錯。
可是章钊憑什麽就那樣誤會他?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是了。或許在章钊的心裏,他一直都只是那種花花公子的形象。他還以為章钊明白他……
算了!林懷東想。操他媽的!
他坐了地鐵一路回到宿舍,關上門,倒到床上。邊上的臺燈開着,映出來他之前放在桌上的一本巴厘島旅行的小冊子。
林懷東盯着看了一會兒,起身拿了冊子扔進了垃圾桶裏,哭了出來。
+++
再見到章钊,是在兩個禮拜以後。林懷東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相遇:他穿着侍應生的衣服,在打工的店裏端盤子,一轉身,就看到章钊和一個陌生男人一起走進來。
那男人和章钊差不多年紀,長得挺帥,穿得也人模狗樣的。他對着章钊微微地笑,露出标準的八顆牙齒,看着要多虛僞就有多虛僞。
而章钊——章钊也對着他笑。一如既往的溫和,一如既往的大方。
林懷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揪起來。
他真高興章钊能過得這樣好……章钊顯然是過得很好。和他結束了那樣的一段關系以後,章钊又能回到他以前的生活。
至于林懷東自己……
如果他告訴章钊,自己每天都會想他。章钊會在乎嗎?他會摸了林懷東的臉,告訴林懷東“不要緊”嗎?他會輕輕地把林懷東抱住,安慰他,疼惜他,像以前那樣,親着他的耳垂寬撫他嗎?
不會的。什麽都不會的。
只剩下林懷東一個。
他還是和章钊解釋了全靜的事情。不管怎麽樣,在這件事情上,他不能讓章钊冤枉他。即使不能在一起……他也不要用那樣的角色退場。
放假時林懷東整理宿舍,在角落裏看到了章钊之前借給他的那件舊T恤。之前洗幹淨了,卻一直忘了還。他把T恤拿在手裏,好半晌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鬼使神差就疊了衣服塞進了袋子裏,又放在桌子上,一個勁地盯着猛瞧。
舍友恰好走過來,看他犯病,問他:“你盯着這衣服幹嗎。是你的嗎?”
林懷東搖搖頭。舍友又問:“那你要還給人家不?”
要還嗎?林懷東問自己。他要把這件衣服還給章钊嗎?
然後還能用這個借口再去看章钊一次——真可笑。也太可悲了一點。
這樣想着的他,果斷拿起了電話,撥了章钊的號碼過去。
章钊沒有接。
他又撥了好幾通,章钊都沒有接。
林懷東抿住嘴唇,聽着手機裏報訊的女聲,發了幾秒鐘的呆。章钊不想接他的電話……也情有可原。如果他腦子正常,如果他還有點最基本的自尊心,他就應該把手機放下來,把這件事情揭過去。但他不僅腦子不正常,連最基本的自尊心,也早就沒有了。
林懷東抄起衣服塞進了書包,三兩步沖出了門。
他去了章钊的家——他已經有一個月沒有來了。但是不管他怎樣敲門,裏邊都沒有人應。再打電話,也還是沒有人接。林懷東呆呆地站在門口,好半天閉上眼睛,感覺到自己又要流淚。振作點,蠢貨!他斥責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在章钊的門前坐下來。
算了……心裏有一點聲音對他說:走吧。
留在這裏做什麽?他已經和章钊結束了。他早就和章钊結束了。章钊也有了新的生活……他也早該像章钊一樣,換一個人,談一次正常的戀愛。
他來這裏是想幹什麽呢?難道他還能告訴章钊:“我喜歡你。”可是已經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了。他還要把這些話說出口嗎?
他忽然想起自己一開始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原來他喜歡的就是像章钊這樣的。還喜歡得像瘋了一樣。
林懷東咬緊了下唇,抱起膝蓋,把臉埋進了臂彎裏面。他喜歡章钊……他喜歡章钊……他喜歡章钊。這是一件多麽奇怪的事情,這又是一件多麽自然的事情。他只是沒能把這句話及時地說出口。
所以一直到現在還心心念念,沒法放下。
也許說出口就好了,他想。
那就等章钊來了告訴他。告訴他:“我喜歡你。”之後不管是怎樣的結局……林懷東想。他都必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