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索尼克之父中裕司
玉秀吉郎在洗手間刮幹淨了胡子，洗了把臉，來到客廳。
妻子去送女兒上學去了，早餐也已經準備好放到了餐桌上。玉秀吉郎一邊系着領帶，一邊到了餐廳，餐桌上放着一杯還溫熱的牛奶，一個七分熟的荷包蛋，一片煎過的培根，幾片切好的方形面包。
喝了口牛奶，嘴裏咬着培根，玉秀吉郎不由的想起了昨晚上他接到的那個電話。
電話是從美國打來的。
打電話的是他以前在雅達利交流學習期間交到的一個叫做馬克·塞尼的朋友，一位很有才華的游戲設計師，不過他現在已經離開雅達利，加入了一家新游戲公司，擔任了這家游戲公司的開發主管。
這家叫做火星娛樂的公司原本他之前是沒聽說過。
不過最近，他所在的世嘉公司貌似要跟這家叫做火星娛樂的公司進行一項游戲上的合作，原因好像是這家公司剛剛研發出來的一款游戲風靡了美國，公司總部想要将其引入日本，不過他只是人事部門的一個副主管而已，世嘉大阪分公司的人事部裏像他這樣的副主管一共有五個。
他是年紀最年輕的，也是最沒權利的一個。
“之前我還推薦他來世嘉呢，沒想到現在他都已經在一家公司做了主管了啊，似乎還做得不錯。”玉秀吉郎想着電話的內容，又想到兩個月前自己跟馬克·塞尼通電話時對方對于未來的迷茫跟疑惑，不由得感嘆士別三日當刮目想看——雖然這個形容很不準确，但這确實是玉秀吉郎的內心想法。
“出任日本分公司的取締役社長？”馬克·塞尼昨晚上在電話裏說的話讓玉秀吉郎的心裏像是多了一只亂爬的蟲子一樣，讓他極為心動，整整比現在的薪水提高百分之五十的**簡直令他無法抗拒。
取締役在日語裏是董事的意思，取締役社長的意思就是總經理，而代表取締役的意思是董事長。
要知道在日本這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裏面，論資排輩，年功序列的工資制度在過去的黃金十年裏幾乎成了傳統，沒人敢于挑戰，而且日本的企業也因此為榮，也将其當做日本之所以獲得經濟騰飛的基礎之一。
無論你的功勞有多大，想要拿到高薪水，升到高職位，必須要論年功，看序列，比資歷。
玉秀吉郎知道，自己想要在世嘉拿到馬克·塞尼對他說的那個級別薪水，還需要至少十年，十年，人生有多少個十年？
但他還是在猶豫，畢竟他對馬克·塞尼在的那家公司并不了解，萬一這家公司失敗了怎麽辦？
而世嘉畢竟是大公司，自己在大學剛畢業就來到了這裏，能得到現在的職位跟薪水整整花費了九年的光陰。
人生不能再來啊！自己有了家庭，有了賢惠的妻子，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她們需要自己負責，自己不是年輕人了，不能随意的冒險。
如果失敗了，難道自己還要從最底層開始嗎？那我的家庭怎麽辦？
眼前的餡餅看着誘人，但誰知道前面有沒有隐藏着的萬丈深淵？
想法逐漸清晰起來，玉秀吉郎也似乎是做出了決斷，但馬克·塞尼答應的那份薪水還是不停的從他的腦海中跳出，似乎怎麽也無法抹去。
整整提高百分之五十的薪水啊……
嘆了口氣，吃下最後一塊面包，咽下最後的一口牛奶，玉秀吉郎穿上西服，換上鞋子，走出了屋子。
無論如何，自己今天的工作不能遲到。
這麽想着，玉秀吉郎腳步匆匆的向着車站走去。
大阪的一處普通民宅。
一個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留着三七分的發型，帶着一副圓框眼鏡，顯的有些腼腆的青年坐在榻榻米上發呆。
他的手裏拿着一張求職的志願單，第一個格子裏寫着csk株式會社，這是日本最大的軟件公司，不過這個志願的後面已經被他自己用紅筆畫上了一個鮮紅的x，失敗。
第二個格子裏寫的是nec，大名鼎鼎的日本電氣，不過這個意向的後面跟第一個一樣，同樣被他用紅筆畫了一個x，失敗。
第三個格子裏寫的是夏普，日本當之無愧的家電巨頭，這個意向同前兩個別無二致，後面依舊是一個紅x，失敗。
這張志願單上只有三個格子，都已經填滿，而且都已經失敗，不過在格子外的邊框上，這青年還用筆寫着四個英文字母，sega，世嘉。
這個青年就這麽呆呆的看着自己手裏的這張志願單，臉上顯出一副迷茫的神色。
他突然雙手抱頭，用力的抓住了自己的頭發，用力的晃着自己的腦袋，嘴巴裏還在不斷的小聲怨氣十足的抱怨着，“為什麽高中生就不能寫程序？為什麽他們只問我的學歷而不看一下我的能力？難道只有那些大學生才有寫程序的特權？”
這位青年叫中裕司，十九歲，是一名今年剛剛從西野田工業高等學校電氣科畢業的畢業生，別看這個學校的名字讀起來高大上，實際上這只是一家職業高中，也就是說，他是一位高中畢業生。
這在日本可不算什麽高學歷。
以這種學歷就想要進入他上面志願上的那些在國際上都很有知名度的企業，确實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哥哥！”正在這個時候，中裕司的房門被拉開，一個十歲左右的可愛的小女孩站在門前，紅着臉，撅着嘴說道，“大懶蟲，你再不起床就錯過電車了！”
中裕司現在雖然心情煩躁，但對這個唯一的妹妹還是極為喜愛，他臉上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揮揮手，裝出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佳子！你哥哥我的實力你還不知道嘛！這次我肯定會被錄用的！”
“加油！”小女孩聽到自己哥哥的話，也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同時攥緊了拳頭用力的揮了揮，似乎是在為她的哥哥鼓勁。
“今天我一定要成功！”中裕司從家裏出來，嘴裏還叼着一個只吃了一半的煎蛋，用力的攥着拳頭，如此的想着。
玉秀吉郎來到公司，看了下今天的工作安排，上午有一場面試會，會有十幾位求職者來面試，下午有一個中層會議，好像是商讨一款游戲的推廣事宜。
“聽說公司剛剛拿下的那個游戲的代理權花了整整兩千萬美元！”
“真的？那不是幾十億日元？”
“是啊，聽說這家公司只是剛剛成立的，剛出了一款游戲就風靡美國，一個月的銷售額有一億美元呢！”
“騙人吧，你說的怎麽可能，還一億美元！”
“真的，我聽總部裏的朋友說的，不信你去問啊，那家公司叫火星娛樂……”
正拿着一疊求職資料的玉秀吉郎突然停住了腳步，他有些震驚的看着那幾位正在談論着的職員，腦袋裏全是他們先前談論的內容。
略微猶豫了一下，他也走上前去，咳嗽了一聲，故意用着平淡的語氣問着：“那家叫火星娛樂的游戲公司不是剛成立嗎？怎麽可能一個月的銷售額就有一億美元？”
玉秀吉郎是人事課的副課長，在日本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裏，普通的職員見到了是要首先鞠躬行禮的。
這幾位正在閑談的普通職員見到是玉秀吉郎，連忙彎腰行禮，在玉秀吉郎擺手示意不必之後，知情的那位仔細的回答了玉秀吉郎的問題。
得到了答複的玉秀吉郎面無表情的離開了，這讓這幾名普通的職員面面相觑，不知道這位一向對小道消息不感興趣的玉秀前輩怎麽會突然對一家美國的公司感興趣。
玉秀吉郎現在滿腦子都是火星娛樂跟一億美元的信息，他現在想要迫不及待的去查明自己剛剛聽到的信息是不是準确的，吃飯時已經做出的那個決斷似乎也不怎麽牢固起來，他突然發現，他用以說服自己的馬克·塞尼找自己去的是一家小公司這個命題根本不成立。
一個先前再小的公司，等它拿到一個月一億美元的銷售額的時候他也不是小公司了。
他就這麽渾渾噩噩的走向他要去的目的地，這次面試的負責人是他的上司，世嘉大阪分公司人事課的負責人，一個非常頑固，刻薄的人，而且他是親身經歷過黃金十年的經濟奇跡的，所以經常會以此自鳴得意，經常用一副鄙薄的語氣評價他的這些下屬，比如，你們這些人比豬強不了多少了，諸如此類。
原本這次面試的負責人是他，他的上司原本今天是要去總部聆聽中山社長的教誨的，但中山社長在今天早晨啓程飛往美國，所以原本安排好的一次高層會議也取消掉了。
于是玉秀吉郎的上司看到今天上午有一場面試會，于是便決定親自來負責。
這讓原本負責此事的玉秀吉郎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副手，對此他是也有些不滿的，但也無可奈何。
“砰！”
正在思考着事情的玉秀吉郎沒有注意前方，他的手裏端着一杯已經不冒熱氣的咖啡，步子有些快，在一個拐角的地方一不小心撞在了什麽人的身上。
同時，他手裏的那杯咖啡也拿不穩，杯子一歪，已經不熱的咖啡液體倒在了對方的那身嶄新的西裝上，杯子也落在地上跌了個粉碎。
幸運的是玉秀吉郎的身體還算是健壯，他的身子經過這一撞只是晃了晃，并沒有倒下，而被他撞到的那個人比他要瘦弱的多，被他一撞只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對不起！”見到坐在地上的人捂着胸口，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玉秀吉郎手忙腳亂的将地方扶了起來，嘴裏還不斷的說着道歉的話。
中裕司捂着胸口，嘴裏暗罵着自己怎麽這麽倒黴，簡直就是喝涼水都能塞牙縫，好不容易找人問明白面試的地方在哪，快到了又被人無緣無故的撞倒，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按着胸口的手掌上傳來一陣黏滑，潮濕還帶有一股溫熱的感覺。
他連忙低頭一看，他剛剛為了畢業求職面試而花了一筆不菲的金錢買的新西裝的前面，被沾染上了一大片黃褐色的咖啡污跡。
根本就不能穿了。
見到這一幕，中裕司的眼睛瞬間漲的通紅，他有些惱怒的看着将自己撞倒的這個中年人。
他今天還要參加一場面試！現在自己的衣服這樣了還怎麽參加面試？不穿西裝參加面試肯定會被認為不尊重面試官，會被無情的趕出來的。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連續第四次面試失敗，生性內向的中裕司頓時有了種想哭的沖動。
玉秀吉郎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臉上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離着面試的時間很近了，要是他遲到，肯定會被早就看自己不順眼的上司不留情面的羞辱一頓。
他只能從文件夾的筆記本裏撕下一張紙，拿着筆在上面刷刷刷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跟一串號碼。
玉秀吉郎将這張紙賽到了中裕司的手裏，他語氣頗為急切的說着：“我還有急事要處理，這是我的名字跟我家裏的電話號碼，中午你去人事課找我，如果我沒在，那晚上你就打這個號碼，你的衣服我一定會賠給你的。”
說完，時間耽擱不起的玉秀吉郎便小跑着離開了。
中裕司手裏拿着這張紙，呆呆的看着将自己撞倒的那位三十多的中年人的背影就這麽逐漸的消失在眼前。
這讓他有些目瞪口呆。
“當我是傻瓜嗎？”
突然，他嘴裏憤恨的呸了一口，然後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下一秒他便把這張紙攥成一團，然後毫不遲疑的扔到了過道一側的垃圾桶裏。
“看來這次面試又要泡湯了。”一邊這麽悲觀的想着，中裕司一邊将自己穿着的西服脫了下來拎在手裏，無精打采的向着面試所在地走去，雖然知道自己的希望不大了，但中裕司也不想要就這麽放棄，總歸是要試上一試才能讓他死心。
他沒發現的是，他跟剛才那位将他撞翻在地的中年人走的方向完全一致。
面試的房間內。
坐在椅子上，玉秀吉郎無聊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這份求職信。
他旁邊的那位五十多歲的老者完全掌控着整個求職過程，自己跟另外兩位助手就仿佛是觀衆，只能當做旁觀者，旁觀整個過程。
所有的求職者的問題都由他身邊的這位人事課長鈴木前輩負責，根本容不得自己插上半句話。
一開始，每當他對一位求職者感興趣，想要仔細詢問一下的時候，他的這位鈴木前輩就會冷冷的看上他一眼，然後說，“你的面試結束了，下一位。”
面對這種情況，甚至不能跟自己的上司起沖突的玉秀吉郎索性不聞不問，随便自己的這位鈴木前輩怎麽面試，自己也不多管閑事，反正招到的人不合格自然有這位人事課的正選負責。
他也樂得輕松。
“下一位。”
随着這個聲音，玉秀吉郎随手翻過前一位面試者的求職信。
看到眼前的這份下一位求職者的求職信上的照片，他的眉毛突然皺了起來。
這不是自己先前撞倒的那個年輕人嗎？
玉秀吉郎連忙把視線移到了姓名那一欄上，中裕司，學歷，西野田工業高等學校電氣科……高中？
看到對方學歷那一欄的時候，玉秀吉郎的瞳孔猛的一縮，突然想到自己旁邊的這位鈴木前輩對大學學歷以下人的那種輕蔑的态度，他又連忙看向對方的求職意向，游戲開發人員，或者程序員。
玉秀吉郎暗道一聲糟糕，以自己的這位上司的刻板程度，是絕對不會同意一位只有高中學歷的人，去應聘如此的一個高技術的職位的。
沒有穿着西裝，只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衣，襯衣的前面還隐隐的能看出褐色污漬的中裕司走了進來，他先是鞠躬向着屋子裏的面試考官行禮。
在他走進來的一瞬間，玉秀吉郎的上司鈴木課長第一時間就皺起了眉毛，似乎對對方的這幅裝扮極為不滿。
“哼！”見到對方恭敬的彎腰行禮，他只是面無表情的冷哼了一聲，似乎對此不屑一顧。
然後，鈴木低頭看了一眼眼前這位求職者的求職信，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內容，臉色瞬間漲的通紅，瞳孔裏射出一股極為憤怒的目光。
他的猛的一拍桌子，身子站了起來。
一只手指着中裕司，嘴裏毫不客氣的怒斥着。
“你在學校裏的老師，就是教你用這樣的一副儀表來求職的嗎？”
見到中裕司瞬間臉色漲的通紅的樣子，鈴木似乎變得有些得理不饒人，他繼續用着尖刻的語氣說着：“真替你的老師丢臉，教出了一個這樣沒有禮儀的學生。”
對于鈴木的指責，中裕司只能是滿臉通紅，低着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啪！”對中裕司有些歉意的玉秀吉郎再也聽不下去，他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子，手掌拍擊桌子的聲音打斷了鈴木的話。
玉秀吉郎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上司鈴木，不卑不亢的說道：“鈴木前輩，您不覺得你這樣說一位年輕人有些過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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