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荒川實
傑斯特很讨厭吃日本菜。
不是因為味道的原因——任何國家的菜肴只要是高手烹制，味道都不會差，嗯，或許英國是個例外。
而是日本菜裏面體現出的那種拘束，嚴謹，規矩森嚴的格調，充斥着的那股子小家子氣讓他感到極為不舒服。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厭惡，而不是生理上的。
傑斯特是一個無拘無束，喜歡自由自在的人，上一世身為一個北方人的他喜歡的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的逍遙，而不是這樣吃一口精致的像是工筆畫的青菜混搭還要斤斤計較半天的日本菜。
不過荒川實這個從日本傳統豪族裏出來的人顯然是對日本菜極為推崇的，用餐的動作一板一眼，極有韻律，似乎是某一種用餐的禮儀，尤其是這家以關西菜為主的菜館，吃着滑嫩的湯豆腐，鮮香的味道翻滾在舌尖上，更是讓他想起了他家鄉的味道。
他的家鄉是京都，日本第四大城市，也是關西菜的發源地之一。
跟中國菜分為魯，川，粵，閩，淮揚，浙，湘，徽八大菜系一樣，日本的菜系也根據地域，做法，食材的不同，分為三大類別，或者說兩大方菜。
這兩大方菜就是指的關東料理和關西料理。
其中以關西料理影響為大，關西料理比關東料理歷史長，當然也更出名。
關東料理又叫東京菜，日本人又習慣稱“江戶前”，即指江戶川前的東京灣，那裏的海産新鮮，可用來烹制出各種美味佳肴。
受人歡迎的江戶雜煮就是有代表性的一種關東菜，江戶時代曾是武士的天下，在菜肴上也顯示出武士的氣質，因此也稱關東菜為男性菜。
顧名思義，就是說關東料理的口味濃，重，名菜有炸天婦羅、四喜飯，這是因為江戶前（即東京灣）産一種小魚和蝦，關東的廚師就用當地産的這些原料來做天婦羅、四喜飯，所以味道十分好吃。
而關西料理主要指京都、大阪附近的地區那些有代表性的菜肴，其中大阪料理，也稱浪花料理，是日本菜的精華所在，而也因為此，大阪也經常被人稱之為日本美食之都。
京都地區由于水質特別好，加之是千年古都，寺廟多，所以萊肴呈宮廷、寺廟的特點，用料昂貴，做法複雜，用蒸煮法做出來的菜很是可口，如湯豆腐，當然，還有聞名于世的大阪燒。
關西菜的特點是口味清淡，可以吃出鮮味來，而且使用的原料比關東菜更加精致——濑戶內海海産的味道也聞名遐迩，同時，關西的水質也比關東好，生産出的蔬菜味道也好，所以一般來說，關西料理的菜點比關東料理菜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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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荒川實見傑斯特興致不高，他還有些奇怪，他來美國多年，認識的美國人對日本菜都極為喜愛，尤其是日本菜的精致，更是讓他們喜愛的不忍下筷。
為了讓傑斯特吃得舒心，能夠讓之後關于《美利堅方塊》的談判更加的順利，他還興致勃勃的不斷的向他介紹着這幾道菜的典故，如何用餐的禮儀，希望能借此讓傑斯特的胃口好起來。
但傑斯特吃慣了自己父親這個準一流廚師的天天重油重味的川菜之後，對這些口味淡出鳥的關西菜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來，他唯一有興趣的就是那道連塞他牙縫都不夠的不知道用什麽方式作出來的煎和牛。
倒是馬克·塞尼對這些很感興趣，聽得是津津有味。
這讓傑斯特直翻白眼，心裏不斷的鄙視，虧你還是吃過中國菜的。
“荒川先生！”
終于忍無可忍的傑斯特出聲打斷了還在滔滔不絕，自我感覺良好的荒川實，然後他毫不客氣指着已經被他吃的幹幹淨的那份少得可憐的煎和牛，說道：“能不能給我來兩斤這種煎的醬牛肉，我對貴國的這道菜實在是太喜愛了，不過最好能夠多放點辣椒，我感覺它的口味還是太淡了！”
然後，傑斯特就可以很明顯的看到荒川實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但很快就被他壓制了下來。
随後，荒川實的臉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态度也很是恭敬。
“實在抱歉，事先沒有問清楚李先生的飲食喜好，所以才自作主張選了這一家我家鄉的餐廳，原本是想要先生品嘗一下我們日本的美味。”
見別人姿态這麽低下，傑斯特也就不怎麽好再繼續沒事找事，不過他還是在心底裏暗自腹诽，尼瑪日本也好意思叫自己是美食？美看還差不多，除了精致之外根本就填不飽肚子。
但他也不能直接的這麽表露出來，只能是同樣虛僞的笑着說道：“我不是說你們日本菜不好吃，只是我習慣了重味的川菜，對這些清淡口味的實在提不起興趣，不只是你們日本菜，就算是我們中國的淮揚菜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見到荒川實眼裏一閃而逝的輕蔑之色，傑斯特的心情也再次不怎麽好起來，他麽的，說我不習慣吃你們日本菜就看不起我？
反正他也沒有跟對方談《美利堅方塊》的打算，只是想要從他的嘴裏套出一點關于任地獄何時來美國出售nes的消息，不過荒川實的嘴風很嚴，對傑斯特的幾次旁敲側擊都沒有什麽有用的回複，也不知道是他是故意的，還是任地獄根本就還沒有在美國發售的計劃。
這也讓傑斯特有些意興索然。
“我看我們既然也沒繼續吃下去的興致了，還是盡快的談一下吧，大家的時間都有限。”見到時間差不多了，傑斯特索性直接打算跟任地獄談崩走人了，他還要回公司看一下那三款新游戲完成的情況，畢竟，只是聽馬克·塞尼嘴裏說的，他只能了解一個大概。
荒川實倒是沒有聽出傑斯特嘴裏的那種消極的語氣，他想當然的認為任地獄來購買他們一款游戲版權，對于他們來說是值得高興的事情，畢竟，這是合則兩利。
但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他眼前這一家只是剛剛出了一個小品級游戲的游戲公司，竟然也在打算着進入家用機的領域，而且還是在如此的一個蕭條的市場環境之下。
其實還是荒川實之前做的工作不充分，或者是實在是沒将火星娛樂這家公司放在眼裏，要知道，傑斯特之前不久可是讓他的父親将雅達利vcs7200的研發團隊全數招攬了過來的。
養一只硬件研發團隊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不是別有所圖，絕對不會如此浪費金錢的。
如果得到這個情報，那荒川實就算是傻瓜也知道火星娛樂想要幹什麽了，自然也就不會有這次完全屬于多餘的談判了。
“李先生，貴公司的《美利堅方塊》做的非常優秀，現在美國的市場反響也充分證明了者一點，就是不知道貴公司有沒有興趣将這種影響進一步擴大呢？”荒川實的臉上挂着謙和的笑容，他的英語沒有一般日本人濁音嚴重的問題，而是極為标準的紐約腔。
“呵呵。”傑斯特心裏暗罵了一句虛僞，故意裝作不明所以的問道，“不知道荒川先生是什麽意思呢？你的意思是任地獄想要收購我們火星娛樂或者是《美利堅方塊》嗎？”
“不全是。”荒川實也不廢話，他是一名精明的商人，《美利堅方塊》的魅力他極為看重，尤其是對他的岳父在年中的高層會議上提出的美國攻略計劃來說，更是至關重要。
不過他有興趣的只是《美利堅方塊》，對傑斯特手下那個剛剛組建的游戲公司倒沒多大興趣——不說他們任地獄自有的游戲開發團隊，只是他的岳父正在籌劃的那個權利金計劃一旦成功，那他們根本就不會缺少優秀的游戲開發團隊了。
“我們任地獄對貴公司的《美利堅方塊》非常看重，認為這是一款非常出色的游戲，也很适合用在家用游戲機上，所以我們任地獄希望貴公司能将《美利堅方塊》在家用機上的版權出售給我們，而我們對此的報價，也是極有誠意的。”荒川實言辭懇切的說着。
“極有誠意？”聽到這四個字，傑斯特的心底就冷笑了兩聲，什麽時候任地獄能跟誠意這兩個字挂上鈎了？
就憑借着山內溥那個借着fc的暢銷，然後用權利金制度搞成的鐵腕壟斷政策，任地獄就跟誠意這兩個字挂不上鈎，更不用之後只會炒冷飯，馬賽克的方式賺死忠的血汗錢卻不知悔改的事跡了。
而且傑斯特也絲毫沒有想要出售的意思。
所以，傑斯特當即臉色一變，臉上露出了憤怒的神色，斬釘截鐵的說道：“《美利堅方塊》是我的第一款游戲，他對我的意義就像是我的孩子，我是絕對不可能出售的。”
荒川實聽到傑斯特的表态也并不以為意，他從來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不能出售的東西，無非是價格不夠罷了。
不過他也不想要逼急了對方，他也不是非要買到《美利堅方塊》的家用機版權，只要拿到對方的授權也是一樣的。
故而，他也只是笑了笑，笑容依舊，語氣依舊的誠懇。
“李先生多慮了，我們不是想要購買您對于這款游戲的所有權，而是您只需要将這款游戲在家用機平臺上的版權授權給我們就可以了，當然，價格我們絕對會讓閣下滿意的。”
“家用機的版權？只是家用機的版權麽？你們不要街機，掌……”聽到荒川實的話，傑斯特的目光一閃，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然後下意識的想要将嘴裏的疑惑脫口而出，也幸好他反應迅速，迅速閉嘴，沒有将最重要的信息透露出去。
而荒川實則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傑斯特，不明白他剛才說的那個掌是什麽意思。
當然，傑斯特也沒有絲毫想要解釋的想法。
不過傑斯特還是從荒川實的嘴裏得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就是掌機bame－boy的計劃任地獄還并沒有開始，不然的話，他們不會連提都不提關于掌機的版權的。
任地獄的設計師們不可能看不出《美利堅方塊》在掌機上的殺傷力會多麽強大。
然後傑斯特又靈機一動，似乎還有着另外的信息隐藏在荒川實的話中。
比如說，關于那個家用機授權的範圍。
想到了這一點，傑斯特的臉上露出了正在思考的神色，眉毛緊緊的皺了起來，過了一兩分鐘，才故意用着試探的語氣問道：“你們是想要《美利堅方塊》在日本的家用機版權麽？如果只是這個的話，那就不是不可以讨論的了。”
荒川實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快，但他的臉上依舊沒有留露出任何不滿的神色，依然是極為懇切的說道：“不，我們是想要《美利堅方塊》在所有地區家用機上的授權，不僅僅是在日本。”
“美國的你們也要？現在的美國可沒什麽市場前景……“然後傑斯特覺得差不多了，就故意提高了音調，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荒川實，驚訝的說道，”難道你們要在美國賣fc？難道你們看不到現在雅達利游戲機是什麽樣子嗎？”
“呵呵。”
荒川實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他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傑斯特的這個問題，還是用着先前那種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好感的語氣繼續說着。
“這是公司的決定了，不想欺瞞李先生，我們真的是極有誠意的。山內先生看到我郵寄給他的貴公司的《美利堅方塊》的游戲之後，當即做出了指令，我接到的指示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将《美利堅方塊》的家用機版權拿到手，價格請您看看這份文件，看過之後，您自然明白我們任地獄這次的誠意，如果不滿意，我們還可以繼續商議。”
一邊說着，荒川實一邊從一側的公文包裏抽出了幾張寫滿了字跡的白紙，遞到了傑斯特的眼前。
傑斯特順手接過，反正他沒有答應的意思，只是低頭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
一邊看着，傑斯特一邊啧啧稱奇，這上面任地獄給的條件也太好了吧，簡直就沒有任地獄八十年代那種獨斷專行，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霸道啊。
首先，只要簽訂協議，那一次性支付的授權價格就是兩千萬美元，而且每賣出一份，擁有《美利堅方塊》版權的火星娛樂公司将會獲得5美元的分成。
傑斯特只是粗略的一算，俄羅斯方塊的銷量他記不清楚，他只是大概的記得是五百多萬，fc歷史銷量前十。
就假設是五百萬份，每份五美元的分成就是兩千五百萬美元，再加上購買授權的兩千萬，這就是整整四千五百萬美元。
這是一個非常有誠意的價格了，要知道，按照五十塊一份游戲卡帶計算，五百萬份也不過是兩億五千萬美元的銷售額，如果刨除人工渠道制作成本等等這些，可能純利潤沒有兩億美元。
也就是說，火星娛樂什麽都不需要幹，只需要将這款游戲的家用機版本授權給任地獄，就可以拿走這款游戲所有利潤的四分之一強！
看到這裏，傑斯特的臉色也不由得變了變，山內溥跟荒川實，真是好魄力啊。
看來任地獄現在肯定早就将目光瞄向了美國市場，只是還缺少一份足夠打開美國電子游戲市場這潭死水的游戲罷了。
他們是将《美利堅方塊》當成可以徹底激活美國電子游戲市場的游戲了麽？
人們買游戲機的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玩游戲，只有足夠優秀，讓人忍不住去玩的游戲才能夠推動游戲機的銷量。
看來任地獄是看中了這點，不然他們怎麽可能這次如此的大方，一點也不符合任地獄吝惜成性的風格。
而且傑斯特也不由得想起，任地獄在原本的歷史上的明年十月在美國正式發售的nes，而他們的鎮家之寶《超級馬裏奧》卻是九月份發售的。
當然，在正式發售之前，任地獄搞過試銷，但是效果并不怎麽理想。
傑斯特記得，他看一部關于電子游戲歷史的紀錄片的時候，裏面采訪過當時擔任任地獄美洲分部總裁的雷吉大猩猩，這個死忠任豚說當時任天堂拿出了各種看家本領，包括光槍，機器人助手之類的附屬玩具，但nes的銷售情況并沒有改善，一直到《超級馬裏奧》來到美國，然後一切就開始改變。
對任地獄來說，最直接的改變就是：nes賣瘋了。
也就是說，正是因為《超級馬裏奧》這款游戲給了山內溥足夠的信心，才使他下定決心在美國推廣nes。
傑斯特根據已知的信息如此的做出了自己的推斷。
看到傑斯特的臉上那不敢置信的神色，荒川實以為對方是被這份協議上的價格給徹底鎮住，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怎麽樣？李先生，對我們的誠意還算滿意吧。”
傑斯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将這份協議合了上來。
說不激動是不可能的，但答應也是絕對不可能的，傑斯特深深的看了荒川實一眼，他确實有些佩服任地獄的手段，只是看到一份只是在美國的街機市場上火起來的游戲，為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家用機市場，他們就敢冒着如此大的風險，拿出整整四千五百萬美元去買一個可能成功的機會，要是自己處在同一個位置，自己敢做麽？
傑斯特心裏默默的思索着，然後搖了搖頭，如果他不知道歷史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決定的。
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我不同意這份報價。”過了有五分鐘，結束了沉思的傑斯特擡起頭，看着荒川實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這個答案并不難做出，在這次談判之前，傑斯特就有了決斷。
“那好，我們将于……什麽？拒絕？八嘎！”原本聽到傑斯特回複，以為對方答應了條件，露出一臉興奮之色的荒川實在反應過來之後，在一瞬間之內，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傑斯特，用幾乎是歇斯底裏的聲音吼道，“李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拒絕了什麽？請你務必在考慮一下！”
“我考慮的很清楚，荒川先生，對于貴公司的看重，我也非常感激，但你們給與的這個價格實在是太低了，于我心裏的底線相差甚遠，恕我實在不能将我的心血，以如此具有侮辱性的價格給予貴方，還請原諒。”
傑斯特板着臉，義正言辭的如此說道，說完之後，他直接站起身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馬克·塞尼也同時站起身子，跟在傑斯特的身後離開了。
他在整個談判過程裏沒有說一句話，因為在談判之前，他就知道了結局是什麽了，而這也是他跟傑斯特共同商議出的結果。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荒川實，他依舊還是滿臉的不敢置信，嘴裏甚至還在喃喃自語：“至少兩千萬美元，侮辱性的價格……”
“八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