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賽場上發作的疼痛
口腔裏的牛奶味溢散開來, 容辛猛地捂住嘴,條件反射的想要幹嘔。乳糖不耐受的胃一陣劇烈的翻攪,拼命地想要把誤入的牛奶趕出去。
容辛抓住桌沿轉過身背對着鏡頭,用盡了全部的毅力才沒有當場吐出來, 捂着嘴深呼吸幾次, 吞刀片似的強行把湧到食道的牛奶咽了下去。
杯子裏怎麽會有牛奶。
反胃感天翻地覆, 容辛抓住桌子的手都崩出了青筋, 強忍着胃中的難受擡眼看向自己的杯子。杯子一直放在書包裏, 只有臨上場前半小時才拿出來接滿了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短暫的放了一會兒。
有人抓住這個短暫的時間對他的水做了手腳。
是誰。
惡心感已經逐漸開始變成了綿綿的鈍痛, 容辛蹙眉閉了一下眼睛,頓了幾秒才睜開,額角有冷汗滲了出來,他牛奶過敏這件事連裴焰都沒告訴過, 知道這事的除了謝之遠, 就只有他之前的三個隊友。
會是他們嗎。
回憶中四個人在霍普大學的校門口歡笑着,夕陽灑在每個人熱烈善意的臉上, 為每個人鍍上了一層暖色的金黃, 那是短暫卻純真的毫無雜質的友情。
容辛深吸一口氣, 用這個動作将腦海中的懷疑一一抹去, 擡眼時已經把所有的情緒壓制在鎮定幽深的冷色瞳孔下。
不可能是他們,大概率是有人聽到了他們在奶茶店門口的聊天。
“容哥?”坐在他身旁的隊友譚時越注意到了他的異常, 壓低聲音問道, “怎麽了?”
容辛搖了搖頭松開桌子, 胃裏逐漸增長的疼痛讓他的動作有些僵硬,卻沒能阻止他緩緩直起身:“沒事。”
一杯奶而已,不可能阻止他贏。
東區, 警察局。
“裴焰啊。”老裴摘下眼鏡,被歲月打磨後變得穩如磐石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些無奈的表情,“你這些日子在警局跑前跑後折騰那麽多次我都沒說什麽,現在你還想調查三年前證據室縱火案?我是給你開工資了,還是給你特批補貼了?你一個大小夥子成天不想着怎麽找對象,揪着這些陳年舊案不放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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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辦公室牆角的齊一鳴和彭銳無端受到牽連被叫到裴頭面前,都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喘一個,聽到這話卻沒忍住一起噗嗤一聲笑噴了出來。
“還笑?”老裴的眉毛豎了起來,啪的一拍桌子,指着刑警隊最不着調的兩個人罵道,“就是你們倆助纣為虐,他讓你們給他找卷宗你們就找,問什麽你倆就答。我看你倆今晚就給我卷鋪蓋卷回家得了,以後讓裴焰給你們當頭兒!”
齊一鳴和彭銳的老裴的龍顏大怒之下吓得原地兩個立正,恨不得立刻發誓表忠心:“裴頭我們錯了!”
“裴焰再跟我們說話我們就當他是放屁!”
“放的再響我們也不搭理他!”
裴焰對于兩個好哥哥忽然叛變瞪大了眼睛,“啧啧”兩聲以示嫌棄,臉不紅心不跳的插着兜,拉過椅子往他爸面前一坐:“爸,這您就不懂了,我要是把這案子破了,對象就有了。”
“別跟我這放屁。”老裴平時被他诓多了,早就不信他關于找對象的搪塞,揉着手裏的核桃重重的哼了一聲,“小兔崽子,我還不知道你。”
“這次是真的!”裴焰心平氣和,眼裏多了點狡黠,“實話跟您說,我之所以查這幾莊案子就是因為這其中涉及到我一個同學的親戚。這個同學吧,長得好看身材又好,還是個學霸,聯盟統考考了703呢!怎麽說呢……我正追着呢,我要是把這案子破了,人家心事了解一感動沒準就答應我了。所以說您現在給我資源幫讓我查案,就是在幫您兒子在給您找到兒媳婦兒的道路上更近一步,絕對沒壞處。”
美女學霸?
老裴豎起了耳朵,齊一鳴和彭銳也睜大了眼睛,齊一鳴小聲驚呼:“卧槽,裴焰的春天要來了?”
彭銳對齊一鳴擠眉弄眼小聲暗示:“他一直不找女朋友我還以為他性冷淡呢。”
“真有這回事兒?”老裴狐疑的眯起眼睛,還是有點不信,心裏暗中決定裴焰要是再拿兒媳婦兒的事兒信口開河,他就用手裏的核桃給他腦子上開個瓢,然後拎回家給徐曉燕家法處置。
裴焰二郎腿也不翹了,正襟危坐舉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絕對真!我對着您手裏的核桃發誓,如果是查這案子不是為了您兒媳婦兒,我立刻跟我媽姓!”
十分鐘後,裴焰翹着嘴角從老裴的辦公室走了出來,如同一只旗開得勝的大尾巴狼,手機裏已經多了一個叫“王國強”的手機號,是他左一個兒媳婦兒右一個兒媳婦兒在他老爸軟磨硬泡,從資料庫裏要騙來的。
“王國強啊王國強,看看你有什麽貓膩。”裴焰剛準備給這個渾身寫着嫌疑滿滿的前證據室管理員打個電話,好好聊一聊當初的火災,忽的,他的手機屏幕卻先一步亮了起來。
是叢秋的語音電話。
這個時間叢秋應該在看容辛的辯論會才對,難道辯論會提前結束了?
裴焰疑惑地接了起來:“喂,小秋子。”
“裴哥!”電話那頭傳來叢秋壓低的急迫聲音,“你快點來會場,容哥好像出了點問題!”
裴焰滿心的旗開得勝還沒來記得歡喜一會兒,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住了,他抓住手機換了個耳朵:“什麽意思?容辛怎麽了?”
叢秋急道:“我給你發視頻過去你自己看,總之你趕緊回來,我覺得他的狀态不太對。”
叢秋挂了電話,“嗡嗡嗡”的連續發了好幾條視頻過來。
裴焰點開一看,頓時瞳孔驟縮——容辛坐在四辯的位置上記着筆記,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手卻在發抖。
容辛緊繃的肢體動作和微蹙的眉無不顯示着他正在經受着巨大的不适,身體微微彎着,幾乎把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桌沿的位置,堅硬的桌沿幾乎陷進了他的上腹部,把筆挺的西裝都壓出了褶皺,那強忍的痛楚幾乎要透過屏幕溢出來。
那俊美無雙的面容蒼白的幾乎沒有了一點血色,白瓷似的臉上全是冷汗,正順着烏黑的鬓角蜿蜒而下,在下颌的弧線的盡頭一滴滴掉落。
裴焰剎那間心跳都停止了,他對于容辛的肢體動作再清楚不過——他在胃疼!
好端端的怎麽會疼成這樣!
裴焰猛地跳起來撒腿就沖下了樓,飛一樣的直沖到了馬路上:“出租車!——”
霍普大學,禮堂。
“錢不是萬惡之源,人的行為才能導致惡意的産生,如果把一切惡性都歸咎于錢上,那一定是非常不公平的!試想一個貪官貪了上億元資産,他在法庭面前哭訴,說惡的不是他的行為,而是錢在作惡。又或者一個強盜在搶劫殺人後宣稱自己的罪行根本不是惡,那誘惑他的萬貫金錢才是惡,你會信嗎?……”
對方三辯沈青林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臺下掌聲疊起,都是對他妙語連珠的認可,沈青林早已不是上次那個緊張的說話會打磕巴的沈青林,當擺正了心情之後,他就像是一個滿血的高能辯論機器,時而引經據典時而舉例說明,觀衆的情緒都被他調動了起來,所有人心中勝負的天平都開始偏向反方。
不,沈青林的邏輯有破綻……
容辛手中的筆抖得幾乎握不住,他努力的聽着沈青林所說的每一個要點,卻總是被一陣又一陣尖銳的疼痛打斷。
破綻在哪裏……快想……唔!
胃中忽的一陣加劇的擰絞,就像是有無數的毒蛇在裏面啃咬翻騰,把嬌嫩的胃壁刺激的不住地收縮痙攣。
好疼。
容辛用桌沿用力的壓住上腹,皮肉都近乎麻木,內裏的器官卻根本接觸不到,疼得他眼前一陣陣發黑。他能感受到胃逐漸緊縮成了一個硬硬的球形,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擰緊。刀割似的劇痛一下一下随着胃囊的緊縮從上腹深處傳來,每一次都會引發他疼得他忍不住從鼻腔中溢出壓抑的低喘。
怎麽會這麽疼。
冷汗滲透了整個後背,容辛低下頭,白皙的頸部緊繃着,上面布滿了淋漓的水光。他艱難的記下了幾個關鍵點,用力的咬住了嘴唇——如果不這樣做,他怕自己會疼得呻/吟出來。
他能感受到隊友擔憂的目光,能感受到臺下的觀衆已經有少許人注意到了他的異常,但是他根本無法克制劇痛帶來的身體反應。
幾年沒有吃過乳制品,這一次突如其來的刺激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忽的,又一波尖銳的劇痛就像是刀子一樣捅進了他的胃裏,容辛身子一顫差點悶哼出來,筆尖在筆記上劃出扭曲的痕跡,瞬間戳透紙背。
真的太痛了。
疼痛再一次打斷了他的思路,胃像是被帶刺的刀刃狠狠地戳進去又拽出來,豆大的汗珠順着容辛白皙如紙的臉頰滴落,他痛的想要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把雙手都怼進胃裏。
容辛喘息着強迫自己集中精力,然而在這種劇痛難忍又緊迫的關頭,他的腦海中卻忍不住浮現出了裴焰的臉——在兩個月前的食堂,陽光下,少年溫柔又焦灼的俊朗容顏。
不知不覺,距離那一次胃痛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他卻還清楚的記得裴焰一直在他最痛的時候陪在他身邊,摟着他的肩膀給他喂水,淺笑着把昂貴的衣服遞給他,讓他趴下歇會兒。
自己是不是後來還靠在他肩上了?
那時候痛的太厲害,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裴焰身上清香的味道和寬闊有力的臂膀,有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容辛下意識掀起汗濕的睫毛看向臺下,可是這次,他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裴焰的位置依舊是空的。
這一次,他沒來。
心髒像是被針紮了一下,胃部随即一陣天翻地覆的劇痛,這一下太痛了,容辛再也忍不住單手攥拳抵進了胃部,用身體擋住了攝像頭和衆人的視線,拳頭深深地陷入了上腹裏,把西裝按得皺成一團。
胃部撕裂般的痛楚讓他想要趴下去,腦海中的旖旎和心痛全部消失不見。
對方的辯論又清晰起來。
這是在賽場上。
容辛的意志逐漸清晰,他必須繼續忍,忍到贏得這場比賽,忍到獲得進入鴻城集團的機會。
他還能堅持。
豆大的冷汗順着容辛的下巴滴落了下去,他烏黑的眼底緩緩浮上了一層冷霜。
無論是誰,都休想用這麽下作的手段逼他退賽。
不就是胃疼嗎。
他倒要讓那些等着看他笑話的人看看,即便這樣,他也能贏。
有人從後面輕輕的叫他,是工作人員蹲在鏡頭外,擔憂的小聲問他身體是不是不舒服,還能不能堅持。
“止痛藥,”容辛喘息着回過頭,俊美的面容幾乎血色全無,瞳孔黝黑,“我需要兩片止痛藥。”
作者有話要說: 然而止痛藥并沒有什麽卵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