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代價(倒v開始)
“怎麽了?”裴焰心裏一緊, 立刻問道,“肚子疼?”
“沒事。”容辛臉色蒼白的搖搖頭,咬着牙忍了幾秒才把手從肚子上放了下去,道:“可能是岔氣了。”
雨水順着他白皙俊美的側臉滑落, 裏面白色的T恤已經被雨水打的完全濕透粘在了身上, 透過衣服能看到他平坦的腹部正随着微微加重的呼吸起伏着, 腰部從側面看很細, 有種讓人浮想聯翩的病弱美感。
要是在其他任何時候, 裴焰看了這幅場景都會面紅耳赤,然而現在他卻眸子一沉, 心裏難以抑制的升起了一股恐慌。
在沙丘上吹了那麽久冷風,現在又在瓢潑大雨裏淋着,容辛那弱不經風的腸胃多半是受涼了。平時受涼肚子疼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在這種關鍵時刻身體出了問題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容辛很有可能一會兒疼得游不到對岸。
裴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難受就別逞強, 趁着還能游泳趕緊上岸!”
“我不難受。”容辛甩開他,身子如同冷松般清冷筆直, 除了臉色蒼白, 看不出其他一絲異狀。
沙丘上還剩三個人, 田靜怡, 何穎和王文濤,不知道是不是吓的腿軟了, 兩個女生正癱坐在地上哭, 王文濤則是愣怔的盯着容辛的方向一動不動。
河水已經上漲到打濕了的鞋, 容辛向後退了一步,幽深的瞳孔倒影着電閃雷鳴的暗影:“如果我沒猜錯,他們仨現在還不走, 應該是因為……”
遠處忽的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不會游泳!”田靜怡終于崩潰了,撲倒在地上嚎哭起來。
上游不斷地有折斷的樹木被沖刷下來,從沙洲旁白掠過,四周的水聲越來越大,天空卻依舊電閃雷鳴,雨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河道裏的雨水已經到了能沒過脖子的程度,而且流速飛快,沙丘也已經在幾分鐘之內縮小成了十平方米的大小。
何穎癱坐在地,臉色煞白的看着被沖走的樹木,吓得劇烈的顫抖着搖頭:“不行,下了水我會被沖走的!”
王文濤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水面喃喃的退後:“我也不會……”
他剛才故意留在最後,就是為了照下容辛腹痛發作的一幕,卻不曾想情況完全失控,他現在想走也走不了,活生生把自己困在了沙灘上。
“他們不會游泳,需要有會游泳的人帶着才能過河。”容辛飛快的脫掉了自己限量版球鞋扔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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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在就夠!”裴焰二話不說拉住容辛的胳膊就要把他推下水,“你快走!”
話音未落,裴焰只覺得自己的手心裏一空,容辛就像蛇一樣從他手中瞬間掙脫了出去,裴焰幾乎沒看清他的動作。
“我們一起!”容辛拔腿向着三人的方向沖了過去,“你一個人來不及!”
“操!”裴焰終于怒了,大罵一聲追了過去,氣的有史以來第一次對容辛爆了粗口,“你他媽自己的身體都不行!還想着帶別人!不要命了!”
“我沒你想的那麽弱。”容辛沖過去一把将地上離他最近的田靜怡拽了起來,向着河邊拖去,對裴焰道,“咱們倆最多一次只能帶一個人,你看看先帶誰。”
何穎猛地撲過去抱住裴焰的小腿,哭嚎道:“我不想死!”
王文濤站在原地,臉色煞白:“那……那我呢……”
裴焰狠狠咬牙,把何穎抱了起來,對王文濤道:“被擔心!我把何穎送到對岸就回來接你!”
說話間容辛已經先下了水,在湍急的浪花中快速向前,帶着田靜怡飛快的向着河邊游去。
裴焰再不遲疑,也帶着何穎跳下了水。
王文濤忽的如同從大夢中驚醒,猛地撲到了河邊,一瞬間被巨大的恐慌席卷,哭道:“別丢下我!裴焰!容辛!……對不起……我錯了……”
水流越來越湍急,裴焰根本沒聽見王文濤後面的話,他在水中上下起伏,還要保持何穎的腦袋始終露在水面上,這才意識到帶人過河比想象中還要難。
他吐出一口水掙紮着看向洪流中的容辛。還好,小冰山比他想象的要厲害得多,他就像一條靈活的魚,雖然艱難卻始終沒有停下向前游的動作。
——你究竟還有多少驚喜要給我。
“快!快去接一下!”“把容辛拉上來!”“裴哥!”
守在河岸上的衆人早已心急如焚,見到人游過來,立刻齊心協力把四人拉了上來。
女生們趕緊把田靜怡和何穎扶到了一邊,裴焰翻身嘔出一大口水,撕心裂肺的嗆咳起來,容辛也累的臉色煞白,倒在岸邊劇烈的喘息着。
衆人七手八腳的沖過去把裴焰簇擁起來:“裴哥!沒事吧裴哥!”
如果說之前大家對裴焰只是仰慕,那現在就是崇拜了,甚至有幾個女生紅了眼眶:“要不是你們,靜怡和何穎也許就回不來了!”
“容辛!”只有叢秋撲過去到容辛身旁,“你怎麽樣!”
容辛渾身濕透,翻身半跪在地上撐着地面,臉色白的不正常,甚至連身子都在微微發顫,烏黑的睫毛低垂着,像是在忍受着什麽痛苦似的,白皙的手指猛地收緊,幾乎掐進了泥土裏。
毒素逐漸深入身體內部,比剛才還要強烈的絞痛幾乎難以抑制的從容辛的腹中翻攪而起。
裴焰掙紮着撐起身子,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容辛在哪:“沒事兒,就是嗆了幾口水,容辛呢?”
“這呢!”叢秋沖他招手急道,“裴哥你快來看看吧!容辛他……”
冰涼的手指猛地抓住了叢秋的胳膊,把他剩下的話堵了回去,容辛面色如雪,擡起濕漉漉的睫毛,眼睛烏黑的宛如墨色,顫抖道:“我沒事。”
周雯雯忽的指着河面大叫:“你們快看王文濤!”
衆人齊齊回頭,只見河中間的沙丘已經只剩下一人站立的大小,王文濤正抱着樹拼命地哭嚎着,嗓音嘶啞到幾乎絕望:“救命啊!救救我!——”
裴焰先撲到容辛身邊摸了摸他的臉,手心裏切實的觸感讓他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
“我去去就回。”他對容辛笑了一下,踉跄的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要跳進水裏。
“慢着!”容辛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角,裴焰從來沒有聽到過他的聲音這麽急迫過,“你不能去!”
裴焰心急如焚:“可是王文濤……”
“你現在下水只能是送死。”容辛漆黑的眸子直視着他的眼睛喘息道,“現在的水流已經比之前更湍急,以你現在的體力根本不能再帶着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游一個來回。”
面對這種湍急的水流,即便是從小在水邊長大的容辛也不敢輕易下河,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浪花和暗流被卷入河水深處。像裴焰這種在城市游泳館練出來的水性一旦溺水,根本不可能在湍急的水流中生還。
女生中膽子小的已經哭了出來:“你們看王文濤!再過一會兒他就要被水沖走了啊!”
河道正中,王文濤嚎啕大哭的抱緊了樹幹,掙紮着躲避着湧上來的水一個勁往上爬。
高奕立刻脫鞋:“裴哥體力不行了,我去!”
“站住!”容辛怒吼道,“你下去也是一樣!現在的水情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了的!”
那話語中的魄力瞬間讓衆人噤聲,容辛剛才帶着田靜怡上岸的樣子已經深深刻在了他們腦子裏,從那一刻起,容辛早已不再印象中那個冷漠的遭人嫌棄的冰山病弱,人們已經下意識地對他産生了信任和依賴。
任鴻飛顫抖道:“我剛才已經打電話叫了救援隊,他們說由于大雨封山,沒有辦法進山救援。”
就算能進山也來不及,頂多再有十分鐘,水就會徹底淹沒沙丘上的小樹,即便是王文濤站在樹梢也難逃一死。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沉默了,雖然平日裏玩世不恭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在場的人中除了容辛,沒有人曾見過一個鮮紅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
王文濤的哭嚎遠遠地傳來,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明白了即将會發生的事情。同班同學即将在自己面前被淹死,即便只是班級裏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這樣的心理壓力幾乎讓所有人都難以承受,甚至有女生癱倒在了地上:“不.....不會的......”
即便是裴焰,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我答應過他的。”裴焰眼眶發紅地看着河道中央,幾乎把嘴唇咬破,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我答應過要去接他的!”
那個一輩子唯唯諾諾的男生,還沒有熬到出人頭地,還沒有體會到應有的善意,他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容辛緩緩站了起來,起身的時候踉跄了一下,後背抵在了樹上,手指按住了腹部,冷汗止不住的從他的額頭溢了出來,卻又瞬間被雨水帶走消失不見。
“怎麽會這樣......”男生們面色蒼白的蹲了下來,如果現在手裏有煙,只怕會吸到天荒地老,女生們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雷鳴轟然響起,整片天幕都為之震動,瓢潑大雨傾瀉而下。
容辛仰起頭,天際墜落的雨滴裹挾着回憶向他砸來,順着他烏黑的發絲滑落。曾幾何時,他也曾處于這樣的局面,眼睜睜看着至親之人在自己眼前消逝,就像攥不住的沙。
他恨命運的不公、時運的不濟,最恨的卻是自己的無能為力。
如果能再強一點就好了,他曾經無數次在夢中譜寫出不一樣的結局,夢到自己把她救了下來,二人抱在一起喜極而泣,醒來後卻只是一場空想的枉然,枕巾上只有自己幹涸的淚滴。
逝去的不可能再回來,那份無能為力注定是他一生的陰影,每當午夜夢回,都會讓他痛苦的輾轉反側。
他看向裴焰,仿佛穿越時空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迷茫,無助,憤怒,和熟悉的無能為力。唯一的不同,是如今一切還未成定局。
這一次,他可以向困境中的裴焰伸出援手,讓裴焰不必墜入一輩子自責的深淵,只不過,這個代價會非常大。
容辛閉上眼,仿佛沉默了一個世紀,又仿佛只有萬分之一秒的呼吸,他淡淡開口,聲音很輕: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火炬一般集中到了容辛身上,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真的?!”
裴焰也驚喜的看向他:“什麽辦法!”只要能救出王文濤,讓他砍樹做小船他都原因幹。
容辛注視着裴焰,幽深的眼眸中仿佛翻湧起千絲萬緒。裴焰的心髒在他的注視下猛地一顫,還沒來得及捕捉到其中的情緒,便見那片深黑又重歸于深海般的沉靜。
“我可以爬上鐵索橋,把王文濤拉上來。”容辛說,剎那間腹中又是刀紮一樣的絞痛,他的尾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眉頭輕輕蹙了一下,藏在身後的手下意識想要按住腹部,卻又生生克制住了。
衆人一下子炸了鍋,所有人都不可置信:“那鐵索橋都爛成那樣了!上去不會掉下來嗎!”
“是啊!再說鐵索橋距離河面還有一段距離,你要怎麽把王文濤拉上來?”
裴焰的心髒忽的狂跳起來,冥冥之中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麽。
下一秒,他看着容辛推開人群,就像一只極其敏捷的貓,抓住樹幹一躍而起跳上臺階,沿着之前林沐陽探過的小路,幾乎只用了半分鐘就竄上了山頂。
那條林沐陽邊走邊摔的、苔藓叢生的泥濘山路,容辛卻如履平地。
裴焰的瞳孔在剎那間緊縮,心跳聲幾乎沖破耳膜,他甚至聽不到周圍同學們的驚呼,仿佛周圍的大雨、山川、一切都飛速的退去,視野之中只有一個容辛。
那個柔弱的,不堪一擊的病弱小冰山仿佛變了一個人,又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他矯捷地抓住鐵索橋的欄杆,腰部借力一擺,如同在空中拉開一道長弓,穩穩的落在了鐵索橋的中央的鎖鏈上。
狂風暴雨中,少年黑色的外套向後翻飛狂舞,那削瘦柔韌的背影,正和裴焰兩周前在小巷子裏看到的背影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辛辛的馬甲“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作死小能手王文濤,一會兒容辛救你的時候毒發看你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