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輸給黃焖雞
謝之遠扭曲地貼在牆上,雙手被反剪在身後。
“嘶,容辛……”謝之遠痛的臉都抽搐了,“我不是故意的,胳膊要斷了……”
容辛剛才那一下純屬條件反射,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放開他。
“沒事吧。”容辛有點內疚,“對不起,我反應過激了。”
謝之遠揉着肩膀轉過身來,終于呼出一口氣,笑:“這些年你的功夫倒是沒落下。”
“哪裏有什麽功夫,不過是在拳館打過幾年工罷了。”
容辛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疼嗎,我下手沒輕重,可能有點肌肉拉傷。”
“不過是拽了一下,沒什麽大事。”謝之遠原本疼得想要龇牙咧嘴,聽到這話卻立刻雲淡風輕地一笑,做出一副沒事的樣子。
“那就好。”容辛松了口氣。
謝之遠心裏很虛,他剛才越界了,不過容辛似乎因為身體不舒服的原因沒有區分出來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并沒下狠手,否則謝之遠的左胳膊都能被卸下來。
從高中那時起他就知道容辛不願意和任何人有肢體上的接觸,謝之遠記得高一和他坐同桌,偶爾碰一下手肘容辛都會馬上躲開。四年前的那件事發生之後,容辛更是變得越發的孤僻敏感。
然而容辛那副體弱病多病的樣子實在太具迷惑性了,謝之遠總會在他那雪白的臉色和瘦弱的身形中忘乎所以,一不留神就忘了容辛那曾經能把校霸都揍得住進醫院的身手。
謝之遠暗自嘆息一聲,不敢再久留:“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容辛窩回沙發,略有歉意地說了聲“好”。
走到門口,謝之遠穿好鞋子擡起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容辛……”
“嗯?”
Advertisement
“容秋她已經走了四年了,她若還在世,也一定希望你能幸福快樂,你……”謝之遠環顧了一下房間裏冰冷的裝潢,試圖用最溫和的語氣勸解道,“是時候該嘗試着走出來了。”
聽到那個名字的一剎那,容辛整個人都僵住了,足足有好幾秒種渾身都是緊繃的,半晌,他垂下眼眸,低聲說了句:“嗯,我知道了。”
---
天色漸暗,小區裏玩鬧的孩子們都被各自的母親叫回家吃飯了,連鳥鳴聲都安靜了下來。
清涼的晚風從遠方而來,越過霍普大學夜燈初亮的頂樓,卷過梧桐樹微黃的葉子,将城市夜晚小街中的美食香氣吹走,在夜色微涼中穿梭在鱗次栉比的居民樓間,将容辛額前烏黑的發絲輕輕吹拂起來,露出了那漂亮的宛如潭水般幽深眉眼。
容辛關上窗戶,重新回到沙發上,從書包裏找出裴焰留下的胃藥,就着熱水沖了,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電視裏正在播出晚間新聞。
“鴻城集團正式收購森立集團,預計将在今年年底将業務擴展到家電領域。根據鴻城集團最新財報顯示,2120年第一季度,全球建材市場銷售情況總體增長近8%。鴻城集團CEO趙城先生近日在聯盟首都沃克接受采訪時表示,鴻城集團近幾年淨收入呈現穩健增長态勢,未來的幾年裏也會……”
畫面切到了趙城身上,那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西裝領帶的站在臺上,看上去正派而和善。
熱氣蒸騰地向上,朦胧的白汽中,容辛俊美蒼白的容顏好像不真切似的,似乎有種深入骨髓的厭惡從他的黝黑地眼底溢了出來,手指關節都發出了咔咔緊攥的聲響,原本被胃藥安撫好的胃又開始像是被一只大手緩緩地捏緊,有一瞬間容辛胸口一陣劇烈的翻湧,喉嚨裏幾乎有了血腥氣。
叮咚。
容辛驚醒,低頭看下去——是裴焰又來了驗證消息:
【獨家消息!下周三學生會在籃球場發黃焖雞代金券哦~】
容辛眨了眨眼睛,冰冷酷寒的神色從眼底緩緩褪了下去,手指在接受和拒絕上分別懸空了一會兒,一天沒怎麽吃飯的肚子裏忽然傳來“咕嚕~”一聲響,容辛手一抖,按下了接受。
“卧槽!”裴焰噌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腦門險些磕到宿舍的天花板。
在下床打游戲的高奕吓了一跳,手一抖給了隊友一槍,耳機裏頓時傳來對方的怒罵。
叢秋摘下耳機狠狠給了他一拳:“幹什麽呢你!豬隊友,小心人家舉報你!”
“裴哥你害死我了!”高奕扯着脖子嚎叫。
裴焰全神貫注在手機上,迅速點開容辛的朋友圈,随口對高奕說:“乖,別吵,爸爸在幹正事。”
“什麽正事?”陳小星從下面露出個腦袋,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該不會是和妹子聊天呢吧?”
孔輝:“卧槽真的?裴哥終于開始撩妹了?”
“你們這幫單身狗實在是太可憐了,一個個成天就想着妹子,”裴焰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嫌棄道,“我就不能有點遠大的理想嗎。”
朋友圈三天可見,啥都沒有。靠。
孔輝擡頭壞笑:“他這遠大的理想裏面一定也全都是妹子。”
裴焰心說膚淺,才不是妹子,比妹子好看多了。
他遺憾的退出容辛的朋友圈,又興致勃勃的來到聊天頁面,忽的意識到:
——卧槽?我費了一下午勁讓他加我,最後成功竟然是因為黃焖雞!
裴焰額角突突直跳,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罵人,咬牙切齒默念從此與黃焖雞勢不兩立,悻悻地撿回手機,然後非常分裂地用極其溫柔的語氣給容辛發了條消息過去。
【在忙嗎,胃還難受不?】
【不了】容辛回。
他放下手機,本想就樣回一句就行了,然而手中的胃藥還在冒着熱氣,暖暖的溫度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今天中午,高大的男生擔憂而善意的眼神,和火爐似的安撫的手。
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有些害羞和勉強,容辛又回:【胃藥,謝了。】
裴焰整個人都一下子雀躍了起來,故作矜持的裝出一副大尾巴狼的樣子:【小事兒,舉手之勞】
容辛很快回複,裴焰激動地一看:【那個,你說的黃焖雞代金券……】
裴焰:“…………”
裴焰怒摔手機。
去他x的黃焖雞啊!!!——
老子難道不比黃焖雞有吸引力嗎!這麽大一個帥哥對你噓寒問暖送藥送香肩!你不應該一哭二鬧三上吊要以身相許的嗎!?
容辛你沒有心!你的心裏只有黃焖雞!只有黃焖雞啊!!!
他深吸一口氣,撿回手機,用最溫柔似水的低沉磁性男低音按住語音鍵微笑道:“我們學生會和門口新開的那家黃焖雞打成了合作,代金券只發給籃球賽觀衆哦,下周三來看我打籃球吧。”
容辛一愣,原來下周謝之遠和裴焰打的是同一場籃球賽。
他剛想回複,忽然看見裴焰又發了一條語音過來,附帶一張半裸的上半身健身照,肌肉線條有力而漂亮。
“幹嘛總想着黃焖雞,我不比黃焖雞香嗎。”裴焰用自以為迷倒衆生的氣泡音發完這句,心滿意足的靠在了背後的靠墊上,眯着眼睛靜等着容辛折服于他的魅力之下。
這張照片是他近期照的最好的一張,他從來沒給別人發過,也沒放到過朋友圈上。一下子收獲幾百個贊怪不好意思的,他只給小冰山看,真是便宜他了,裴焰的老臉有點發紅。
不過氣泡音給男生發消息是不是有點油膩?
啧,不管了,臉帥就行,反正只是為了刷高自己在容辛心中的魅力值,又不是想泡他。裴焰信誓旦旦地說服了自己,頓時心安理得。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
容辛的名字一片安靜,甚至連個正在輸入也沒有。
裴焰臉上勝利的微笑有些僵硬,忍不住發了條消息過去:【怎麽樣,身材不錯吧】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尼瑪被拉黑了!!!!
裴焰吐血三升,掙紮着從床上爬了下來。
“幹嘛去裴哥?”叢秋敲着鍵盤問。
裴焰印堂發黑,一臉煞氣地穿上鞋:“去透透氣。”
---
容辛關上手機,好半天才從裴焰的油膩中緩過勁兒來。
——二哈的腦子果然有點問題。
他強行把聒噪的裴焰從腦海裏扔出去,沒什麽心情,把電視也關了。
房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容辛閉上眼睛,黑暗中,仿佛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他聽到自己的血液緩慢流淌的聲音,耳畔裏仿佛一遍遍地回響着方才謝之遠臨走前的那句話:“容秋她已經走了四年了。”
少女的面容在面前清晰,淡紫色的碎花裙在桂花雨中輕柔的随風搖擺。
“小辛……”
裙子上淡紫色的碎花旋轉着漂浮起來,仿佛花朵做的銀河,帶着微涼的初夏清風湧向少年的耳畔,輕撫過少年蒼白的容顏。
容辛睜開眼睛,沉默地喝完最後一口藥,起身向着卧室走去。
片刻之後他套着黑色的帽衫走出了家門,走進電梯,按下了-1層的按鈕。
電梯一層層地下降,仿佛通往地獄的隧道,鮮紅的數字倒映在容辛深不見底的眸子裏,将他一點點向深淵墜去。
叮——
電梯門打開,面前對着的是長長的走廊,四周沒有燈,黑漆漆的走廊仿佛一眼看不到盡頭。
手電光刺眼的亮起,容辛向黑暗的最深處走進去,似乎對這裏很熟悉,清淺的腳步聲順着空闊的走廊深入,最後在走廊的盡頭停駐下來。
嘩啦啦。
容辛用鑰匙打開厚重的鐵門,推門而入。
這裏竟然是一間地下室。
在開發商建樓的時候,地下一層原本只是和下面和車庫的隔層,并沒有使用價值,甚至連這棟樓裏的其他業主也不知道地下竟然有這麽一片隐蔽的空間。
啪的一聲容辛打開燈,冷白色的光瞬間充滿了十幾平米的小房間,照亮了房間四壁上密密麻麻的照片和報紙剪輯。
這些剪輯按時間循序排列,從右往左時間遞減,泛黃的報紙上,加粗的黑體字觸目驚心。
“十五日晚警方接到報警,稱花園小區附近有一十九歲女子遭到不明身份者侵犯”
“鴻城集團CEO趙城之子趙元琪被指控強j”
“趙元琪的強j指控因證據不足被駁回,趙元琪被宣告無罪,當庭釋放”
“B城十九歲少女墜樓而死,系因心理問題不堪壓力……”
“十五歲少年疑因聚衆鬥毆身受重傷,腹腔大出血目前仍在重症監護室搶救”
“鴻城集團股價大漲,趙城身價過六十億。”
“趙城獨子趙元琪遠赴東聯盟攻讀研究生學位,或在三年後入駐董事會,有望在不遠的将來成為洪城集團繼任者。”
“鴻城集團成為聯盟第一建材供應商,總資産達到上百億”
容辛坐下來,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疊好的報紙。
報紙很新,看日期是前兩天剛發行的,第二版上的大字分外醒目,上面還附着趙元琪一表人才的照片:
“鴻城集團少東家趙元琪學成歸來,十八號抵達A城洪城集團總部,經全票通過入駐董事會,自今日起參與鴻城集團的日常事務……”
容辛面無表情地将報紙封裝進塑料薄膜裏,按順序紮在了牆上時間線的最末尾。
冷色的燈光從頭頂投射下來,他烏黑的眉目深邃地令人心驚,蒼白的手指和脖頸,每一寸外露的肌膚都仿佛被冷水浸透過一般冰冷,濃密的睫毛掩蓋着他眼底翻湧的殺意,靜默的讓人不敢呼吸。
剎那間他手臂一擡,手中寒光一閃,尖利的匕首“當”地一聲戳在了牆上!
刀尖幾乎深入牆體兩厘米,精準的陷入在趙元琪微笑的兩眼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 裴同學你可要加把勁兒啦,加好友不易,且行且珍惜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