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山病美人
“什麽是緣分,這就是緣分。”裴焰笑着把包往容辛旁邊的座位上一放,大大咧咧地坐下來,搭上容辛的椅背,“一會兒下課了一起吃飯呀?”
容辛已經被他煩了好幾天,天知道霍普大學的什麽狗屁選課系統,明明是自由選課,但是他這學期的課竟然幾乎和裴焰一模一樣。
他原本就不喜歡和別人接觸,總是故意坐在後面,但是架不住每次自己身邊的座位都沒有人敢坐,裴焰總能精準定位他,然後膽大包天的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不吃,滾。”容辛手中的筆嘎嘣一聲脆響。
“哎呦,手勁兒還挺大,小心別紮到。”裴焰被他捏筆的動作驚了一下,卻覺得越發的有意思,故意低低一笑揶揄道,“這麽害羞可還行?”
容辛臉色發白,狠狠瞪了他一眼:“閉嘴!”
“好好好,都聽學霸的。”裴焰笑着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然後終于偃旗息鼓,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幾天下來,他對容辛的興趣有增無減。坐在他身邊才知道,容辛的腦子是真的聰明,裴焰偷偷看過他記的筆記,容辛是正經的天賦型選手,他的筆記記得非常簡短,有的時候就是幾個關鍵字,可能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但是每當老師在上面提出某個問題的時候,容辛總能輕而易舉的答出來,當然他不會主動舉手回答,只是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然而答案一出來,裴焰就會驚奇的發現容辛筆記上的每一個鬼畫符都和答案一一對應。
裴焰總是偷偷觀察他,饒有興趣的看他對回答不出問題的人翻白眼,看他時不時的從書包裏摸出塊糖塞進嘴裏......
小冰山并沒有傳聞中那麽不好接觸,只是性子冷了些,還是挺可愛的。
卧槽,裴焰渾身一個激靈,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用了“可愛”這個字眼來形容一個男生。
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瞬間煙消雲散,深度恐同的裴某人瞬間被遍布渾身的肉麻感席卷全身,險些整個人都裂開了,恨不得把自己剛才幾秒鐘前的大腦清空重新啓動。他趕緊摒棄心中一切雜念,目視前方好好聽課。
遠處的教授還在侃侃而談地分析着經典案例,正午的陽光順着窗戶投射進來,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容辛略顯蒼白的側臉上。
容辛正低頭在他的筆記本上畫鬼畫符。微光籠罩在他的身畔,他就像是玉做的一樣,沉靜而美的不可亵渎。
不知道什麽時候,裴焰的目光又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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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容冰山身上像是有種魔力,小勾子一樣勾着他,讓裴焰移不開眼。
裴焰見過許多漂亮姑娘,卻沒有一個能像容辛一樣,讓他忍不住連呼吸都放輕下來,像是生怕破壞了眼前的美感似的。
外套從容辛的手臂上滑落,露出了雪白而精致的腕骨,他手臂的線條非常修長而流暢,幾乎看不出一絲肌肉的起伏,卻又和女孩子完全不同,白皙柔軟中帶着有韌性的緊繃的力道,臉色看上去比平時還要白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沒休息好。
裴焰喉嚨有些發緊,把自己的課本悄悄地蓋住:“學霸,借個課本呗,我又帶錯了。”
“不借。”容辛頭也不擡。
他說話的時候就像是流水從小溪石上劃過,冰冷清冽的讓人下意識微微打個寒顫,卻又忍不住回味。
“借一下嘛,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的呀。”
只要是裴焰開口,這間教室裏坐着的六十多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把課本借給他,也只有容辛會想也不想地拒絕。
“用不着課本,你認真聽課就行。”容辛淡淡道。
裴焰拄着腦袋看着他:“你為什麽總對我這麽冷淡?”
容辛終于擡起頭,臉上有輕微的不耐煩:“我對誰都這樣,你能不能閉嘴。”
然後他低聲補了一句:“學渣。”
裴焰第三次受到五雷轟頂般的人身攻擊,小心髒頓時碎了一地。
他忽的有點憋屈。
裴焰自诩這些日子對容辛友好熱情,在他遲到的時候會幫他喊到,在他筆沒水的時候會二話不說把自己的給他,但是容辛卻始終對他冰冷如一。
就算是塊冷冰冰的石頭也總有焐熱的一天,可容辛卻一點變化也沒有。
裴焰雖然性格外向脾氣好,但也不代表随人怎麽諷刺都能笑臉相迎。他自問善意待人,仗義熱情,沒有什麽讓人讨厭的黑點,可容辛就是對他愛答不理,對他交朋友的示好視若糞土。
冰着吧你,凍成冰雕才好。裴焰攢了幾天的憋屈終于化成了悶氣,轉過頭去,不再看容辛。
秋日的陽光下,容辛的臉色像是白雪一樣毫無血色,若是此時裴焰再偏過頭來看一眼,就能看見容辛放在桌子下的手無聲按住了胃部。
今天出門的時候着涼了,脆弱的胃像是被一只大手一點點攥緊,疼痛像是潮水般在身體裏起起落落,容辛的額角有晶瑩的細汗溢了出來,他咬住唇,用手指抵住那針尖一樣的刺痛。
他不是沒注意到裴焰的示好,但是裴焰是學校裏的名人,萬衆矚目的焦點,也是自己最唯恐避之不及的一類人。
裴焰是生長在陽光下肆意生長的太陽花,而自己則是黑暗中靠執念茍延殘喘的荊棘。這種太陽一樣耀眼的人物會照亮自己藏匿的黑暗角落,會用他自以為善意的方式打破自己精心打造的封閉枷鎖。
我不需要,離我遠一點,容辛想,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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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學生會事務繁雜,裴焰忙的不可開交。
學生會外聯部最主要的活動就是開辦各種講座,邀請社會上學術界、商界最有名望的人來給學生們分享學術成果或者成功經驗。
這些年來學生會總是不溫不火,總也請不到最有分量的行業大佬,一方面是以為索羅斯大學總是搶先一步,另一方面是大二大三的學生會骨幹們能力不行,大多數都是為了以後簡歷上好看來湊數的,真正幹實事的人很少。
在講座季,最麻煩最累的活一律甩給大一新生是學生會的常态。而甩鍋也是一項技術活,甩鍋的對象如果能力不行相當于白甩,最後活還得大二的自己做,于是乎能力最強的裴焰就成為了香饽饽。
相比于一星期拉不來一個外聯的新手隊友,裴焰靠着三寸不爛之舌和過硬的社交經驗,輕而易舉就能拉下別人求了好幾次都求不來的講座和廣告商家,除了每周超額完成目标以外,有時候還能拉到幾個商業贊助,學生會的大二“領導”們都恨不得把裴焰拉到自己旗下幫他們幹活。
然而他們不知道這其實正中裴焰下懷。
像裴焰這種從小就對人情世故門兒清的老油條,哪裏會白給他們幹。裴焰先是借機用自己手裏的資源換來了學生會對籃球社的支持資金,成功的把籃球社不作為的現任社長架空,自己挂名副社長,實際掌握了籃球社大權。
同時他也在學生會裏站穩了根基,獲得了各個部門一手資源的知情權。以裴焰現在的名望和資源,基本上一升入大二,外聯部部長的位置就會毫無懸念地“傳位”到他手上。
轉眼間又過了兩天,這天中午裴焰和鴻城集團的負責人打視頻電話,等商談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一點鐘了。
如果是別的企業裴焰或許會另約個更方便的時間,但是鴻城集團不一樣,作為聯盟鋼鐵行業首屈一指的領頭羊,能争取到它的創始人趙城來霍普大學做講座是每個學校都求之不得的事情,裴焰必須用百分百的投入來增加獲得鴻城集團同意的可能性。
鴻城集團趙□□字,在整個A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趙城年輕的時候靠倒賣海鮮在金港城發家,賺得第一桶金之後轉行到莫洛海附近做進出口,短短幾年間就壟斷了當地的鋼鐵生意。
後來公司上市,逐步轉型為涉及軍工、建材等領域的多元化大企業,趙城一躍成為身家百億的知名企業家,逐漸位高權重,慢慢的在A城擁有了絕對的話語權,如今雖然退居幕後,把公司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但趙城依舊是一代年輕創業者們膜拜的傳奇。
裴焰剛才和鴻城集團負責人聊了個大概,對方只說會去請示,卻沒給出确切的時間。
“打太極的經典套路啊。”裴焰嘆了口氣。
他知道趙城平日裏鮮少願意在外抛頭露面,估計請他做講座的事希望不大,自己還得想想怎麽能拿出更實質的東西,來吸引一不缺錢二不缺名聲的趙城來霍普大學當講座嘉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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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焰把電腦一關,穿上外套往食堂走去。
這個時間已經過了飯點,食堂裏都沒什麽人,裴焰在煲仔飯和黃焖雞中間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一個星期沒有寵幸的黃焖雞。
他掀開二樓的門簾,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人——容辛獨自一個人坐在靠窗的角落,用勺子舀着面前碗裏熱氣騰騰的黃焖雞。
裴焰的腳步一頓,因為容辛之前對他的冷淡,他已經刻意減少了和容辛說話的頻率,也不坐主動他旁邊了,再加上這幾天他忙的不可開交,一下課就得奔赴學生會,說起來好像好久沒有和容辛說話了。
他本以為自己對容辛的興趣會慢慢淡下去,但是現在看到容辛的一剎那,心髒卻像是被投入小石子的池塘,再次激起了若有若無的漣漪。
容冰山對黃焖雞還真是真愛,百吃不厭。裴焰又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在黃焖雞窗口前說話的樣子,輕輕笑了一下。
不知道幾天過去,容辛的脾氣有沒有變好一點,多半是沒有。雖然這個小冰山還沒有被焐熱的趨勢,但是裴焰還是想試試。
他沒有直接過去,先去窗口買了和容辛一樣的黃焖雞,在等粥的時候不動聲色的看向容辛。
幾天沒有近距離接觸,容辛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更弱不禁風了,他今天似乎胃口不太好,雞汁在碗裏拌了拌,舀起來一勺,還沒碰到嘴唇就又放了下去,神色恹恹的。
生病了?
裴焰的眉頭蹙了起來。
在他的印象裏容辛身體一直不好,剛開學的時候女生們私底下偷偷叫容辛冰山病美人,據說最近電視劇裏特別流行這種身體嬌弱又長得好看的男生,她們說容辛就是現實中這種類型的純天然典型。
裴焰一開始還不信,以為容辛只是長得白白瘦瘦而已。
然而事實證明女生們的雷達還是很準的,開學第一周的某天中午,容辛就在開班會的時候中暑了,暈的不省人事,天知道已經入秋的天兒他是怎麽中招的。
容辛那時候人緣還沒有差到萬人唾棄的程度,也還沒有怼哭院花,暈倒在座位上之後立刻被人發現,被幾個男生扶到了醫務室。
不過裴焰那會兒恰好沒在,他去被老師叫道辦公室幫忙去了,等回來的時候這場小風波已經結束,只剩下班裏的女生們圍在一起,紅着臉唧唧喳喳的議論着,手機上還有從醫務室傳來的照片。
裴焰當時好奇,往那女生的手機上瞥了一眼。
那張照片其實照的毫無技巧,甚至對焦都沒對準,一看就是偷拍,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醫務室的暖白光後方照過來,容辛微側着頭躺在醫務室的床上,烏黑的睫毛溫順的低垂着,籠罩在柔和的白光裏,看起來安靜而柔軟,和他平時帶刺怼人的樣子大相徑庭。
他光潔的額頭上有細碎的冷汗,修長的手指虛弱地搭在床沿,手背上插着輸液的針頭,青色的血管淡淡地鋪在白皙的皮膚下,沒來由的讓人有些心疼。
睡美人。
裴焰當時腦海裏無端的蹦出這三個字,心裏像是什麽輕輕抓撓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但也沒太在意,後來也就忘了。
然而現在,看着容辛揉着額角弱弱的樣子,裴焰心裏沒來由的生出一股保護欲和心疼來,那種小貓抓撓般的感覺好像又隐隐約約地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