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太虛真人
白諾趴在金龍的身上,只覺的背部一陣焦灼的痛,腹部更是難受,小家夥在裏頭不住地動來動去,也不知可有傷到。
扒着金龍的龍角坐起身,白諾雙指在腹部上點了點,輸了些靈氣給他,他這才安分了下來。
瞧着眼前的嶀琈玉,白諾蒼白的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來,“嶀琈,沒用的,我這傷不是尋常的傷。”
嶀琈玉聽了,很是喪氣,但試了好多次都沒有效果。見其大有一直試下去的意思,白諾抓住它撫了撫,安慰了一番挂回了腰間。就這麽幾個動作,就像抽幹了他身上最後一絲力氣一般,漸漸的歪倒在金龍的背上,神識模糊。
“小狐貍,小狐貍,你別睡啊,我平衡力不好,你可別摔下去了。”金龍扭過頭焦急的囑咐,生怕白諾暈死過去了。
“看着路吧你就,沒死吶。”白諾擦擦嘴角流出來的血,語氣游絲的說,也想對金龍扯個笑出來,但卻怎麽也努不了嘴角。
“還好,能這麽跟我說話,那說明還是正常的,皇上本讓我帶你去戒靈觀,這麽看着,不如你跟我去皇宮,我們一起服侍皇上好了,管這些勞什子事做什麽。”
要是有力氣,白諾真想瞪這金龍兩眼,現下,只得将臉貼在他的龍角旁,無力的說道:“換個詞語好嗎。”
“禦齊風怎麽知道我的事?”
白諾問道,金龍直朝戒靈觀而去,雖說真想帶白諾去皇宮,但白諾這一身傷不找那人救一救,還真不行。
“公子留下的書信裏說的,裏頭說,如果有一日宮中樂聲齊響,便讓皇上放我出來救你,今日,宮中果真無緣無故的響起了樂聲,皇上聽了,便叫出了我。”
白諾眼睛慢慢的有閉上的姿态,金龍忙抖了抖,不讓他閉。白諾也知道,自己若真昏過去,情況怕是不容樂觀,尤其是對小家夥,故而,強打着精神,說道:“禦齊風知道有你在,定是安心了不少,他有沒有很想顧垣之?”
“當然,雖然皇上不說,但我看的出來,他無時無刻的不在想念公子,這大地這江山,是用公子的性命換來的。”
白諾沉默着,腦中憶起那個一身紅裝,清冷絕美的男子,倒是覺的辜負他了,他的結界被破,因為他而好不容易被壓下的魔君,說不定哪一日也要出來了,到時候,這天地便會變回他當日犧牲時的模樣,他的禦齊風說不定也會在那浩劫中消聲絕跡。
顧垣之也是知道這些的,可為什麽,還要讓結界連上宮中絲竹,一旦有異,就讓小金來救我,為了禦齊風,他不該是最想要天地和平的人嗎?
白諾不明白,對于顧垣之這個人,他一直也不懂,更何況,他已不再,便更無法明白了,興許是對自己的同情吧。
想到這兩個字,白諾目光一凜,可身體卻不允許他發出這樣沉重的情緒,只得又焉了下去。
“小狐貍,等你傷好後,等皇上壽終正寝,我們就一起待在戒靈觀吧。”
看着雲霧下逼近的道觀,金龍呼了口氣,歡愉的說道,這一路上,他都擔心白諾會撐不住暈過去,不停的與他說話,眼下要到了,才略輕松了些。
“為什麽是戒靈觀?”
白諾迷迷糊糊的問,現下,當真是要撐不住了,只是模糊間看到被青翠山野所包圍的那座道觀時想起了裏頭那位太虛真人,這個老頭,是三百年前受天火極刑時唯一為他求過情的上仙,白諾對他印象還是比較深。
且,仙界中人誰都愛湊熱鬧,誰都愛捉妖,只有這太虛真人不摻和,外頭發生這樣大的事,也只有這鹿臺山戒靈觀從未出過手,仿佛,天地是個什麽模樣,六界是個什麽模樣,都與他無關一般。
“我是從這裏出去的啊,我是大殿銀柱上的金龍,這是我家,當初,若不是神君旨意下來,輪到我去守護皇上,我還不願意離開呢,我們戒靈觀是六界裏最好耍的地方,無拘無束,快快樂樂。”
白諾閉上了眼,嘴角終于能揚起一個笑,曾經,他的青丘也讓他感到無拘無束快快樂樂,他的浣香村也讓他感到無拘無束快快樂樂,他的應子珏,更是他所有的無拘無束和快快樂樂。只是現下,都煙消雲散了。
“師父,我回來了。”
落于觀中,金龍着急的大聲呼道,将白諾現回原形的狐貍身子輕輕的放在了地上。
可任他喚了好幾回,除了出來幾個打掃的啞仆外,連太虛真人的人影都沒看見。
金龍急的不行,白諾的狐貍原身躺在那兒就好似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體一般,嶀琈玉不停的往他體內注入靈力,卻仍舊無效。
“小狐貍小狐貍,你醒醒啊,師父!”金龍又扯開嗓子叫了起來,聲音震的外頭幾顆參天大樹不住的搖晃,落下了無數的樹葉。
“別叫了,生怕神君不知你将這麻煩帶回家了嗎!”
一聲起,金龍忙回頭,只見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個手持拂塵,着一身青色道袍,卻面若粉玉的青年美男。
“師父,您回來了,您快看看小狐貍,他不行了。”
太虛往前踱步而來,瞅了眼倒在地上要死不死的白諾,拂塵一揚将他卷了起來。
“哎呀師父,您別卷他肚子,那裏頭還有個小小狐貍。”
太虛又瞪金龍一眼,沒好氣道:“老夫知道,這麽容易能卷死了,人間的堕胎藥都不用賣了。”
見太虛就那樣卷着白諾如拎了什麽剛打的野味一般提着往屋裏走,金龍的心就給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拂塵的毛松了摔了白諾。
金龍将自己的身體盡可能的化到最小,最後,體長也差不多跟白諾一般,這才追随着而去,并問:“師父,咱道觀裏怎麽就只剩幾個打掃的啞仆了,其餘道童呢?”
“被老夫悉數遣走了。”
“啊?為什麽?”
太虛入了後院,推開丹房,扭頭道:“累,懶的教。”言罷,砰的一聲便将門關上了,屆時,金龍才将嘴探進去,被夾的差點哭出來。
入了丹房,太虛才把白諾放在一旁打坐的榻上,手指從他的天靈蓋起慢慢的往下探去,所到之處皆閃青光,到了腳趾時,太虛的額上已是一層密汗。
“師父,您出汗了,這是活絡筋骨,有助身體康泰。”
金龍悠悠的說道,太虛又瞪他一眼,“不過才二十年不見,卻發現你愈發會說話了。”
“我說的是實話,若小狐貍醒着,也會這麽說。”
太虛瞅了眼慢慢現回人形的白諾,問道:“這麽說,你們還是同道中人了?”
“那是,在宮中一起玩耍時,小狐貍跟我講過他以前幹的那些事兒,頗對我胃口,您是沒瞧見他活靈活現的時候,不過現在嘛,他吃了些苦,心情不太好,也不知什麽時候會好起來。”
說着,金龍面露惆悵之色,在白諾枕邊趴了下來。
太虛一面笑,一面捋着自己的衣袖,“估計是好不起來了,他以前是什麽模樣,老夫可比你清楚,天火極刑重生後,他還能保持本心已實屬不易,如今來了一次比上次更為厲害的,兩次打擊合成一次打壓在他身上,想要再像從前那樣沒心沒肺,怕是難了。”
“師父,不如我們收留小狐貍,待他生下小小狐貍後,我就給小小狐貍當後爹,這樣,咱一家四口挺好的。”
太虛正端過側旁案幾上的茶喝着,聽了金龍這話,觸不及防的噴了出來,沒好氣的說道:“你有見過哪個家是,當仙的爺爺,當狐妖的娘,當神之子的兒子,以及當龍的爹嗎?”
金龍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這才揚着胡須道:“我們可以創造第一個歷史先河。”
太虛一陣無語,最後只看着白諾道:“怪不得你們合得來,當真是,呆龍遇上傻狐貍,世間便剩笨與蠢。出去給他準備些吃的,他要醒了。”
金龍還沒從第一句話裏反應過來,太虛便下了命令,他只得立馬飛了出去。
待金龍飛走,太虛才将茶杯放在一處,繼而扭頭看着外頭的天色,想了想,便上榻盤腿而坐,将白諾也盤腿端坐于榻上,接着便看向他隆起的腹部,眉心裏摻了些難色。
太虛施法将自己身上的仙氣傳給白諾,以便躲過神界的追捕,雖說不能躲一世,但能躲多久便躲多久吧,至于之後的事,嗯,之後再說。
待一切弄完,太虛身上已是被汗浸潤了整個身體,十萬年的仙氣分了白諾一半,沒吐血只流些汗已算是厲害的了。
“謝謝~”
白諾悠悠轉醒,覺的舒服了許多,被應子珏重傷的身體已開始複原,現下還有仙氣護體,除了覺的餓以外,已無大礙。
“還記得我,不錯,也不枉老夫生平唯一上的一次天宮是因為你啊。”
白諾撐着床坐了起來,他對太虛真人印象頗深,最最重要的便是這老頭的臉很年輕,之所以叫他老頭,是因為他的年歲以及他一直以‘老夫’自稱。
現下,對着太虛真人,不知是因為真的太累了,還是因為太虛真人從未摻和過外頭的事,白諾對他,竟一點都不排斥。
“我喜歡你這兒。”白諾脫口而出,卻十分真摯。
太虛笑笑,“這話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的那些道童都不喜歡,全都被我趕走了。”
“那上次你生辰,那些仙界中人來給你送禮,你收了嗎?”白諾問道,不知為何,遠離青丘遠離妖界甚至遠離應子珏,他覺的身體仿佛是空的,再無什麽重擔,連心,似乎也空了。
聽白諾這樣問,太虛想也不想的回道:“當然收了,日後有哪位上仙生辰,好挑一個去送禮,省的老夫破費。”
白諾略扯了下嘴角,丹房內突然便安靜了下來,直到窗外有鳥飛過,白諾才出聲打破了這份沉靜,“為什麽兩次都要救我,怕沒了大地之晶?”
太虛伸手猛地扯了下白諾的頭發,扯的白諾頭皮一疼,他才道:“救你是因為,老夫怕是現下最清醒之人。”
白諾不解這話中之意,還要再問,金龍已馱着吃的飛了進來,化小的身子馱着一個托盤,模樣十分滑稽。
“吃吧,吃好了便讓小金帶你在觀裏轉轉,我估摸着你那孩子還有兩月便要出世了,待他出世再說。”
言罷,太虛起身,拍了拍坐皺的青袍朝外而去,才走到門外,便回頭道:“趕緊熟悉環境,過幾日小金就要回禦齊風身邊去了。”
“師父,我能暫且不回去嗎?”
“你是神君親命的禦齊風的守護真龍,你不回去,他死了可如何是好?”
“皇上現在很安全,我待個三年五載沒問題。”
“說的輕松,人類壽數不過區區數十載,你待個三五年再回去,豈不是浪費了禦齊風的時間。”
“不過三五年罷了,彈指一揮的功夫。”
太虛笑了笑,朝白諾努努嘴,道:“你以為三五年很短啊,有些人不是只在人間待了一兩年就已經被弄的千瘡百孔了麽,所以,你要是待個三五年再回去,禦齊風可能屍骨無存了。”
“師父!”小金喝了一聲,太虛卻大笑着負手而去。
可才走到回廊盡頭便被突然出現之人攔住了去路。
“想不到雷神瞎了雙眼也能來的這麽迅速,我已用仙氣護住他,你怎知他在我這兒?”
應子珏看不見,眼中也自無什麽情緒,誰也不知他現下所想,但,瞧他一身風塵,玄袍被血浸濕了一片,也知他并不好過。
“結界是垣之骨笛之音所加持,結界一破,能那麽迅速的出現,又有能耐救走小諾的,只要想一想,就能猜到。
“真是聰明啊,不過,連顧垣之那麽一支笛子都對白諾有憐憫之心,怎麽你就沒有呢?”
應子珏不與之饒舌,往前而去,“我必須帶走他。”
“雷神,沖動可是會被懲罰的。”太虛攔住應子珏,“其實,神界做了這麽多事,我理解,畢竟,十七萬年前的教訓在那兒,神器,誰都想得到,可若這神器是個死物也就罷了,但它是活的,不僅是活的,他還有思想,有行為,既有思想有行為,便沒有誰能替他做決定,尤其是你。”
應子珏頓住,一時無言以對,半晌才道:“你也知道了。”
太虛不語,捏了個訣,同應子珏一起消失在回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