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來者未必不善
白諾趕到的時候,于鏊已經動了手,那熊熊的火焰宛如一條兇猛的火龍纏繞在于小舌的身子上,于小舌被縛在刑架上,痛苦的掙紮着,他的周圍圍繞的全是他曾善意相待的村民們,然而,看見他如此,他們當中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白諾想起那團黑霧的話,對人類簡直失望透頂,想到自己竟是因為送那些枉死之人投胎轉世而強開地府大門才落得如今功力大減的下場,就想抽自己幾個耳光。
現在,事實證明,人出了事,妖會鼎力相救,但妖出了事,人不落井下石,你都得謝天謝地了。
怒氣的聚攏,令白諾體內的妖氣開始在四周亂竄,若不是于小舌在此,于鏊定能立馬發現白諾。
本以為經歷了砍柴郎的事,于鏊這老小子會稍微仁慈些的,哪知這人恐怕只有蹲茅坑的時候會因着便秘而露出痛苦難安的表情外,其餘時候,大概都只會擺一副,我是妖的克星,我殺妖我光榮的模樣!
瞧于小舌馬上就要灰飛煙滅了,白諾立馬念了一訣,施法朝刑架處打去,然而,卻被一道無形劍氣給逼退了回來,令白諾倒退數步。
站穩後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被包圍在了一個圓形氣泡當中,相當于隐身了起來,旁人根本瞧不見他,所以,哪怕他妖氣外洩,哪怕他施法驚起飛鳥,于鏊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定然是修為功力都深不可測之人。
仰頭看向空中那朵朵白雲,白諾眉目間凝聚着戾氣。
“住手,住手,住手....”
常柏升終于不顧一切的哭喊着,往那大火撲去,白諾瞅着他,突然想起那些到了最後一刻才覺悟到自己做錯了某事之人,一般,人類的慣性都是到了最後時刻,或是到了錯誤已不能挽回的時刻才會意識到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然而,在這一點上,常柏升無疑是當中的佼佼者,瞧他現在一副不要命的用衣袍撲打着于小舌身上的火苗,就能看出,他已悔的何止腸子青了,而是全身都青了。
白諾看着常柏升求于鏊住手,看着常柏升對那些村民述說着于小舌的好,質問他們為什麽要置于小舌于死地,于小舌可曾做過一絲對不起他們之事。
但,就算常柏升說了這許多,可那些村民除了說常柏升鬼迷心竅外,再無別的話語。
人心冷漠至此,白諾不明白,那人身為守護神,可守護的是一個怎樣的天地怎樣的世間。
白諾再也按捺不住,不顧一切聚起一身功力沖出這道氣泡,直飛到刑架前,捏了個訣撲滅了于小舌身上的三昧真火,火一停,常柏升立馬撲了上去。
白諾瞅着于鏊盯着自己的模樣,不,應該說那于鏊見了自己動作,沒來得及阻止後,連瞅都沒瞅,直接出手,當然,白諾知道,這出手不過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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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諾也不介意,任由他探,秉持着,先裝淡定,裝不下去再拼命的作戰方針,雖然心裏沒多大的把握,但,也不是一分都沒有的。
那人既然在方才阻止他,就是怕他身份暴露,現下,說不定他依然會腦子抽筋的繼續護着自己。
事實證明,白諾猜對了,于鏊使出渾身解數,噼裏啪啦的念了一堆決,擺了好多醜不拉幾的姿勢都沒能試出,好在這世間會法術的不只仙妖,否則,白諾想,得拉開仙妖之戰的帷幕了,要是被仙界知道,現在的妖王,功力只餘三層,他們不得捧腹大笑。
但,白諾猜中了前頭,卻沒有猜中後頭,于鏊沒有試出他卻不是因為那人的護佑,而是因為應子珏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旁,這根金大腿,一到緊要關頭,都是會自己跑上來的。
“道長,适可而止吧,他已活不成了,何必要他灰飛煙滅。”應子珏凝視着于鏊,雙眸間透着沉沉的壓力。
于鏊至始至終都覺得應子珏不簡單,比起白諾,他更想知道這個應子珏究竟是何方神聖,尤其是現在,應子珏的眼神,令他十分熟悉,熟悉的同時,好似還在裏頭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之事一般。
白諾以為于鏊定會繼續糾纏不休下去,然而,令他咋舌的是,于鏊在和應子珏上演了一場對視大戰後,竟一揮手,十分潇灑的說了一句,“回太華山”後,便帶着淩青石岩走了。
而淩青在走了後,突然又跑了回來,将那顆已不會再散發出靈氣的靈珠交給了應子珏。
白諾看着,盯着應子珏的眼神已變的十分複雜。
“小舌小舌....”
于小舌真的不行了,但到底不會灰飛煙滅,神魂能得以保留,只是再世為人卻談何容易,地府裏頭的閻君應該不會腦門發熱的允許一只妖轉世為人,能讓他轉世做一條尋常小蛇,那閻君指不定都得擺一副多大的架子出來。
離別的話不過那些,白諾在故事集裏頭看了許多,只是親眼看見常柏升抱着于小舌說着那些話,仍覺的心裏頭針紮一般難受。
那些村民們,不知道是腦子開了竅,還是看到人都要死了,終于露出些憐憫之意來,也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說了句于小舌的好,緊接着,說好的人便接二連三的多了起來。
白諾實在是不想再這個時候鄙視這些村民一把,只是他想不通,為什麽這些村民這些人,都好似沒有主觀意識一般,說什麽做什麽,總要有個人領頭,不管好的壞的,有個領頭的,全都跟着統一,這有什麽意義,白諾覺的,現下這些村民,真心覺的于小舌不該死的,恐怕沒幾個。
“對不起小舌,對不起對不起...”
常柏升的道歉透着無力與心痛,白諾看的出,他是真的心痛真的後悔,如果多給他一點時間,說不定,他會接受于小舌是妖的事實,不會怕他嫌棄他,他是真的愛他,只是沒有第一次時間沖出自身的束縛。
然而,結局始終是結局,于小舌凝望着常柏升,最終說出口的只有那聲包含了千言萬語的‘柏升哥哥~’,而後,閉上了他的眼,在常柏升懷裏化回一條小白蛇。
看到這條小白蛇,常柏升臉上的震驚已無以言表,前因如何,他已悉數知曉,“小白蛇,小白蛇~”常柏升将蛇抱進懷裏,如當年在田埂上将他救回來時一般,輕柔的呵護在懷。而這一刻,常柏升的痛是他這輩子都永遠無法忘記的感覺。
瞧着這一幕,白諾只覺的雙腿有些發軟,再看着一直不言語的應子珏,終于淡淡的說了句,“你出來吧。”
言罷,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凍結了一般,時間連着空氣都一同靜止了,應子珏突然雙眼一黑,就倒地暈了過去。
白諾冷冷一笑,面上再無一點表情,只仰頭看着天空上那純白無暇的雲朵開始慢慢的暈開,緊接着,白諾終于再次見到了那人。
他穿着一身飄逸的水藍長袍,着一雙純白雲紋靴,從那些柔軟的雲朵中緩緩而來,帶起一陣冷香,凡他掠過之處,周圍都會落下如白雲般純潔芬芳的花朵。
白諾看着,沒想到再見他,自己仍是會怔住,那一頭悉數披散在背的長發仍如他踏過的雲朵一般,白的沒有任何雜質,額間那抹銀色花钿仍讓他的容貌令世間萬物黯然失色。
白諾難得嘲笑了自己一把,為什麽兩世出場,這人的排場都差不多,唯獨自己,前世,無憂無慮的妖王,現在,愚蠢至極的妖王。
見人落到自己面前,眼中的溫柔能融化萬年寒冰,但是白諾覺的,自己不是萬年寒冰,用不着融化,自己是一座火山,根本不用融化,現下,九尾已現,殺氣早已遮掩住了他帶起的陣陣冷香。
然而,這人難道不該和故事集裏頭寫的那樣,見到之前沒殺死的仇人後,得露出一副‘你怎麽還沒死透’的表情麽?
可是,這位雲神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小諾,你長大了。”
如果面前這位不是自己的仇人之一,白諾想,自己聽了這話,應該會笑噴出來才對,可是現在,可能真是因為他是自己的仇人之一,外加是曾經最寵愛自己的人,于是,白諾表示,他方才真不是故意酸了酸鼻子的,只是那一刻,真的覺的心酸。
“雲神大駕光臨,可惜沒在青丘,不然,我還能請你喝一杯血酒。”嶀琈劍已不知何時緊握于手,雖然這與自己之前想的不太一樣,但,仇人站在面前,拔劍總是沒錯的。
他盯着白諾的眼神一如既往,仿佛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他仍是那個最寵愛他的雲伊哥哥,他仍是他的小諾。
“你有法子讓于小舌轉世為人,是麽?”白諾直接進入主題,主題外的,可以留到後面。
白諾認為,這人既然能控制應子珏的神識,令應子珏說出這話,那麽,便不是假的。
“自然,我答應你的事,何時失信過。”
若不是要維持下形象,白諾真想罵一句,‘你特麽的,确實沒有失信過,只是說好的帶我游天宮,結果把我的命給游沒了。’
白諾瞅着雲神略略一擡手,于小舌已化回蛇身的身子便化為一堆金色的粉末,緊接着,那顆原本已無作用的靈珠,瞬間再次煥發它的光芒,載着這些粉末飛身往地府而去,想來,閻君見了此物,已知該如何做了。
這論看通行證開後門,神界當屬第一,若不是對象乃于小舌,白諾絕對會辱罵一通。
“他們來世還會再見?”白諾瞄了眼常柏升,冷冷的問道。
“放心,他們的緣分會從來世真正開始。”
白諾聽了,選擇了相信,因為,這人坑誰也不會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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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舌的事情解決了,剩下的便是和這位高高在上的雲神的事情了,只是想到這位雲神利用應子珏這個莊稼漢的身體護佑了自己這麽久,白諾真不知自己該謝他還是該罵他多管閑事。
現下,應子珏所有的金大腿,都能解釋了。
“想不到,我到哪兒都被你耍的團團轉,怎麽,雲伊上神還等着本妖王對你感激涕零麽,感激你指揮了一個凡人的神識這麽久來保護我?”
白諾嗤笑着問道,眼裏全是火焰。
雲伊站在他的對面,一身清逸的藍如寧靜的海面,讓人想要靠近撫摸,只是,這種感覺只是曾經有過,現在嘛,白諾覺的,他就是luo着身子在自己面前跳舞,自己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小諾,我說過,會一直守護你,這句話,永遠不會褪色。”
“你守護的是三界衆生,你是三界的守護神,但這裏頭并沒有我們妖魔之類,所以,收起你的假惺惺!”這話令白諾怒不可遏,一面怒斥着,一面施法攻了過去,只是被雲伊輕巧避開。
“我的三界當中必定有你。”雲伊的聲音,仍是溫柔裏帶着堅定,白諾瞅着他,只覺的,即使吃過一次虧,但是他的溫柔卻仍舊有着極強的蠱惑力,就如同當年,他為自己在漫山遍野裏灑滿了糖葫蘆一般,令自己享受在他行動中的溫柔裏。
白諾以為,雲伊的出現,會使自己方寸大亂,計劃大亂,雖然事實證明,自己确實有些亂,但,他卻什麽都沒做,只帶着一個能溶解火山的溫柔淺笑,靠近自己,對自己道:“你之後要做的一切我都不會阻止,只是,我會一直守護着你。”
白諾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只是等回神過來時,周遭停止的一切事物已重新開始運作,然而,若不是自己的鼻翼裏還有一縷冷香未有散去,白諾真的要懷疑,他方才是不是出現過。
現下,白諾已不想再理會常柏升和旁人看到于小舌的身子突然不見了後的驚詫,只是将目光鎖在應子珏身上。
原來,這根大腿竟一直是雲伊的化身麽,那麽,他對我的好都是雲伊的緣故,呵,這還真是諷刺至極,最諷刺的是,我竟然和一個毫不相幹的莊稼漢子睡在一張床上這麽久,竟然還失了身,幸虧長得不錯,若是長的太寒碜,我當真是....
想到此處,白諾突然跳了起來,看着應子珏臉朝另一邊的倒在地上,心裏一抖,有可能這莊稼漢的臉都是雲伊變出來的,那麽,這人真正長什麽模樣?
想着,白諾擡腿往前,一步步的靠近應子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