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子殿下,要帶小珙兒去哪裏?”張珙坐在他腿上随着平緩的馬車前行,尴尬的姿勢讓他有些窘迫,不敢直視近在咫尺的笑顏。
“小珙兒,這是府裏最好的馬車夫了,他的馬車裏做個夢都沒問題,你有沒有不舒服。”李誦翻了翻張珙的衣袖,将他的手托起,在手心處吻下。
張珙不想去想事情最初的樣子,他用了這麽久去忘記那個陽光璀璨的上午,而且手掌的濕潤也讓他沒了勇氣:“謝太子殿下,小珙兒很好。”
“小珙兒,這建豐城裏,可是有一家地道的西洛館呢,你應該有很久,沒有嘗到家鄉的味道了吧。”李誦見到張珙明亮到似乎熒光浮動的瞳孔,笑得得意。
“小珙兒每日飯量這麽小,府裏的廚子可是很苦惱的,問了我你的出身,便到處尋訪到了這地方。”李誦把玩着張珙的手欣賞,纖細修長,骨節分明。
“殿下手下的人,都很有心。”他欲抽回手但被緊緊拉着,惱怒地一低頭卻撞進一雙乖戾的眸子裏,裏面的□□讓張珙倏地偏開了頭,放棄反抗順着他的臂靠入他的胸膛。
“小珙兒,這是怎麽了?”李誦在他耳邊聲音放得很低,熱癢的風一直吹入嗡鳴的腦海。
張珙難受地躲了躲,但無奈力氣太小,他只能任由那人在自己耳垂上舔咬:“小珙兒只是覺得自己太過自不量力,居然在殿下面前談識人,班門弄斧,可笑得很。”
“沒關系的哦,小珙兒,只要你有一天能完全看懂我,也不枉費我一番教導。”李誦将張珙的發撥到耳後,露出潔白的脖頸,從上面,一路吻下。
“太子殿下,馬車停了。”張珙的臉龐紅得誘人,他扭捏的樣子更像無聲的勾引。
“小珙兒是餓壞了?”李誦笑着放開他,對他立刻跑到另一邊的座位也不加阻攔,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等車箱裏的呼吸平複。
李誦揪着衣角薄唇抿得蒼白,他埋起頭縮着,臉上的熱度越來越高。
“小珙兒這麽急,我倒是可以作陪,不過這地方,我想小珙兒不會喜歡。”李誦笑得像只得逞的狐貍,好半響看夠他的笑話才從懷裏取出個瓷瓶倒了一粒藥出來,“小珙兒,吃了先壓着,晚上回去,我會好好滿足你的。”
張珙見遞到嘴邊的藥靜靜躺在那人手心裏,他的喉越發幹澀,想要舔舐的沖動控制着理智,張珙搖搖頭試圖冷着臉來掩飾自己的窘境,盡量平靜地去取,但伸出的手只撈了個空,他擡頭去看那個太子,李誦滿滿捉弄的神色都擺在臉上:“小珙兒,來,我喂你。”
張珙的身體已經變得無力,他猶豫了片刻,藥丸再送至這個方向時,他順從地蹲了下來,如同被飼養的寵物,含起藥丸,咽下。
“小珙兒,好乖。”李誦拍了拍手站起,拉開車簾率先跳了下去,張珙還沒辦法動,目送着他的背影輕盈地躍下,手和眼一點點冷卻。
“太子殿下,請讓開。”張珙恢複一點體力站在車弦上,四周往來的百姓臉上都洋溢着幸福,他也不由地放松下來,只是他注意到車下張開雙臂挑眉等待的李誦,一時又失了分寸,他扶着車頂,糾結的過程,已經使他們變成很多人有意無意圍觀的焦點。
“小珙兒,再這樣下去,我明天出門可是會被人堵在路上的,我是不介意的,不過你的清譽,似乎就麻煩了。”李誦優哉游哉笑得惬意,甚至還打開了不合時節的折扇欣賞,斜上車頂的目光噙着欣悅。
張珙臉面再度燒紅,他故作淡定地轉向沒人的那個方向,彎下膝:“那就,勞煩太子殿下了。”他說得極其不情願,雖然表面上仍是平常的表情。
張珙的腳在接觸到地面後的瞬間便徑直進了店面,只是他走不快,不明真相的人自然以為他是在等李誦,等那人毫不在意地追上,殷勤得都幾乎讓張珙懷疑他的真實性,他朝側面的人掃了一圈,盡管只是這麽簡單地視察也感受到了周圍百姓的熱情,想想也是,一國太子,近來又英勇地保衛了他們的城池,李誦現在應該是他們心中的英雄吧,張珙心裏發笑,真是荒唐,他不該答應出來的。
“小珙兒,你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東西嗎?”李誦問去半天沒人回答,不滿地拉了張珙衣角想發火,卻見他像驚呆了一樣立在那裏,他從他的眼睛裏尋到了流光溢彩,有種心安的震撼,但同時也那麽驚慌,他順着張珙的目光探過去,興味十足。
“侄兒韓晔,拜見叔叔。”這是真正溫潤如玉的少年,從他行的禮便可看出他從小養成的優雅教養,明藍色的織繡華服襯得他更是面如冠玉,他的唇色透亮,烏黑的發順服地披散在身後。
“小晔,一年不見,你又長高了。”張珙神情柔和得近乎融化,李誦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那樣和煦的氣度,即使他們初見的時候,張珙也沒露出過這麽寵溺的面目。他不自覺将手上的翠玉扳指握在手裏,中指無意識摩挲扳指的內表面。
“小侄在這建豐城裏已尋了叔叔許久。”韓晔收勢直起身,氣度沉穩且謙遜,還有種與生俱來的驕傲尊貴,“小侄月前從流亡的百姓中撿到了叔叔的玉瓶,猜想叔叔大概是避入了後方的建豐城,叔叔近來,可還無恙?”
張珙這是才想起李誦這個太子還在身後,也不需要他擔心,皇家出來的人不管能力如何,總歸是最會演戲的,他測了身說:“太子殿下,小,我們和小晔一起可好,小晔是我看着長大的,他很是懂事,不會給殿下添麻煩的。”他問得委婉,但根本無法拒絕。
“當然可以。”李誦在韓晔原來占的桌子對面坐下,拍拍身邊的凳子,“過來坐。”他的表情熱情得有些過頭。
“太子殿下,随和德重令吾輩汗顏。”張珙客套過後坐在那凳上,招呼韓晔坐下,慈愛的樣子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小晔,你找叔叔,有什麽事。”
韓晔簡單跟那個所謂的太子寒暄過後,對上張珙冷淡就消了大半,他乖巧地笑:“叔叔,侄兒和景儉,都很想你。”
“景儉現在何處。”張珙下意識朝樓上客房瞟了一眼,“不會,已經睡了吧。”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竟帶了一絲調笑。
“勞煩叔叔,”韓晔向來沒怎麽求過人,即使是最親近的人,“能去看一下景儉的母親嗎?景儉如今陪在他母親身邊,每日連最慣的睡眠都不要了,其實,夫人也很後悔當初那麽對叔叔。”
張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沉吟地劃拉了下小小的桌面:“我走的時候,不是留下方子了嗎?”
韓晔顯出為難地樣子:“劉夫人,覺得那藥方,你出門就一把火燒盡了,後來請了很多大夫都束手無策,夫人的病也一點點重得厲害。”
張珙許久沒有說話,他沉着眉深思:“也罷,那方子裏有幾味藥瞧着确實有些險,老夫人不肯用也是情理,而且,那時夫人并沒有表症。”他摸摸韓晔低着的頭,安慰他,“既然是景儉的母親,叔叔自然會盡力的,小晔不用太過憂心。”他回頭看了看表情莫測的李誦,顯然心下沒底,但還是咬咬牙忽略他。
“侄兒代景儉先行謝過叔叔。”韓晔這時才逐漸有幾分少年人的天真,他突然想起什麽手背探了探水壺的溫度,沮喪地看看空空的桌面:“叔叔和殿下一定餓了,是侄兒的大意。”
“無礙。”張珙對小兒随口報出一連串菜名,面對那小孩毫不掩飾的景仰目光不得不說是非常受用的,“小晔,等你長大,成就一定在叔叔之上。”
韓晔是個很重面子的孩子,他還做不到告訴自己的叔叔,他對着鏡面反複練習過他的神态,但終究還是缺了那一份指點江山的豪氣和泰然,他點點頭,在菜上桌前将置于桌邊的劍收到一邊。
“這劍,莫非小兄弟就是韓滉平時總是提到的那位同族?”李誦見兩人的話總算告一段落,才總算能表示點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