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病的不輕
到了家蕭升便進了廚房,剛來北京他逼着自己學了幾個孟以冬慣吃的菜,孟以冬不難伺候,就像蔣春雲送他們走之前囑咐的,太辣太鹹太腥太甜都不能給他吃,給喂太飽了不行,餓着他也不行,所以這兩年下來,蕭升操持着他的胃,家常口味做的一絕,馮淇還時不時念叨着要來家吃飯。
煲上粥洗菜,蕭升朝客廳探了一眼,沒見人,走到孟以冬虛掩着的房門口,推了一下沒推開,像是門後有什麽給頂住了。
“等下。”
孟以冬趿着拖鞋過來,踢開了什麽才将門打開,蕭升望進去,滿地狼藉。
“拆家啊?”
“你見我那只棕熊了嗎?”孟以冬累着了,叉着腰輕微的喘氣。
“什麽棕熊?”
“剛過來那會兒你領我去公園打氣球贏的那只。”
“哪,”蕭升還真想起那只熊來,是他打了一面牆的氣球才贏下來的,不過體積不大,高度也才十寸的樣子,“這都兩年了,誰知道放哪了,別找了,回頭我給你買新的。”
“不行,我就要那只。”畢然那只大是大,但沒他那只好看,他那只表皮的毛絨紋路是花朵的形狀,近了看像是用無數完整的玫瑰朵拼出來的。
蕭升張了下口,被孟以冬扒開,“我去你房間找。”
“诶,我那哪有啊,”蕭升跟在他身後,“在我那我能不給你麽?”
孟以冬不管不顧的進了他房間,櫃子抽屜,枕頭被褥床墊下全翻了一遍,未果。
“沒騙你是不是?”蕭升走到他身後,“聽話,明天我給你買只新的。”
孟以冬猛的回過身,險些撞到蕭升懷裏,蕭升很快退了一步,看着他。
“買不到一樣的了,”孟以冬朝前挪了一步,逼得他後退還不依不饒,“這世上哪有一模一樣的兩只熊啊?”
蕭升又本能的往旁邊挪了一步,聽見孟以冬說,
“哥,你躲我啊?”
“是你擠我,”蕭升摸了下鼻子,轉身往外走,“把你房間收拾好,別指望我給你打掃。”
“知道啦。”
孟以冬在他房間裏留了會兒,他床邊有一塊堆滿了數值的白板,還有一張淩亂不堪的書桌,孟以冬步至書桌邊,一摞摞設計草稿,一團團被揉成丸子的廢紙,稿紙上一條線畫到一半牽引出雜亂的塗抹,應該是畫着畫着煩躁了的結果……
孟以冬很少來他房間,兄友弟恭,大致是這樣,蕭升向來進他房間就跟進出廚房一樣,而他,若非必要,一定不去蕭升房間。
但從一年多前開始,蕭升突然不怎麽愛闖進他房間了,究其禍源,其實是劉琛。
劉琛和蕭升,是冤家也是摯友,至少在孟以冬看來是這樣,這兩人從來都不對付,一句話不對可以幹架,轉天又好的跟連體嬰似的,馮淇有句話說得很精辟,“要是我沒跟劉琛好上,恐怕現在你倆該滾床單了。”
蕭升聽見嗆了口水,要知道,他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接受“劉琛是gay”這個事實。
後來來了北京,劉琛把注意力放在了孟以冬身上,蕭升去學校晚了一步孟以冬就被劉琛接走了,他跟馮淇倆口子帶着孟以冬滿北京晃蕩,給吃給喝給買。
蕭升有一天在路上碰見這仨還酸了一句“你們這一家三口過挺好啊。”
劉琛不愛搭理他,三番五次的,笑笑也就過了,可是那天,蕭升發了好大的火,往他後座車門上踹了幾腳,掉漆,凹面兒,那車脆的跟薯片一樣,“草,劉琛你要是想要個弟弟讓你媽給你生一個去,老惦記我的有勁嗎!”
劉琛也不惱,給了他一卡號,“修車費回頭給報了啊。”
又領着孟以冬走了。
其實劉琛疼孟以冬從在哈爾濱就開始了,孟以冬跳級上了初三,自打邱丞那事兒過後蕭升每天要接送他上下學,他們幾個跟他往來的就更加密切了,有時候一宿舍的人浩浩蕩蕩堵在教室門口接孟以冬回家,周末把孟以冬帶回宿舍過夜,那四個的床沒有孟以冬沒睡過的,要論疼孟以冬,誰也不比誰差勁。
可人蕭升心眼兒逐漸的就小了,小到快要看不見了,從恨不得全世界都把他家冬冬當王一樣伺候到誰他媽也別碰我家冬冬,症狀持續了一年多,直至現在,也就馮淇罵過他一句“病的不輕”。
蕭升弄好菜端上桌才叫了聲冬冬,等他坐下又往他碗裏送了些肉絲。
“哥?”
“嗯?”蕭升扒拉兩口粥,沒擡頭。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沒有啊。”蕭升想起林黎來,覺得不算。
“談了就告訴我,回頭我也見見,畢竟是嫂子。”
“真沒有,”蕭升猛灌了幾口粥,撂下碗筷,“我飽了,你慢慢吃,吃好了叫我。”
孟以冬獨自留在餐桌邊,慢悠悠的夾菜,一頓飯吃了許久,故意似的熬到蕭升自己從房間裏出來才放下筷子,“我飽了,哥,我去洗澡。”
蕭升往廚房收拾,随口嗯了一聲。
“哥,幫我吹頭發。”
孟以冬的聲音從浴室裏傳出來,蕭升剛把T恤脫了,聽了聲從房間出來,進了浴室,孟以冬正在洗漱臺前刷牙,鏡子裏兩人前後站着,蕭升先拿了他肩上的毛巾給他擦頭發,擦到沒有明顯水珠才舉起了吹風。
吹風機噪音不小,兩人都沒說話,蕭升專注在他頭發上,孟以冬透着鏡子注視着他哥,頭發快吹幹前蕭升調了小風力做收尾工作,無意間撞上鏡子裏孟以冬的目光。
“漱口。”他拿開吹風說。
“哦。”孟以冬聽了話,突然彎下腰,屁股抵到蕭升的身子,讓蕭升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一步,蕭升等他漱完口重新站直了才回到原來的位置。
浴室裏蒸汽還缭繞着,噪音再起時,孟以冬在熱風下轉過了身,和他面對面,盡管蕭升眼前有一層薄薄的霧,他還是能看見孟以冬垂眸時濃密的睫毛,和紅潤的鼻尖。
蕭升常去藍堡練拳,身上的肌肉緊致又勻稱,但和人對打起來難免會留下些傷痕,這些傷痕落入孟以冬眼中,讓他禁不住伸手碰了碰,那時蕭升手裏吹風的風口一下子朝向了外邊,動作也停滞住了。
“疼嗎?”孟以冬輕聲問,話音剛落,蕭升便抓住他的手移開了些,“不疼,頭發幹了,去睡覺吧。”說完側身躍過他把吹風放在了洗臉臺上。
孟以冬說,“像只刺猬。”
“嗯?”
孟以冬臉上粲然一笑,“看來北京這地兒不養人。”
“什麽?”蕭升不解。
“沒事,哥,我專業拔刺。”孟以冬說完跑了,留蕭升站在浴室裏,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發了許久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