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話

第12章 ☆、孤兒

卧室裏，小楊清醒來的時候，正窩在趙焱的懷裏。他的臉上仍挂着淚痕，由于剛睡醒，眼睛半睜，一眨一眨的，像一只受驚不安的小動物。

完全睜開眼睛之後，他擡頭，正好對上趙焱的視線。認出對方是誰之後，楊清睜大眼睛，第一時間推開趙焱。

才推開，就聽見少年痛叫出聲：“嘶——好痛！”

楊清這才想起來昏睡前的事，這個男孩兒替他擋了一刀。他眼睛望向趙焱腹部，那裏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因為剛才的動作，紗布被染紅。

他的動作拘謹起來，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問：“對，對不起，你沒事吧？”

趙炎咧嘴一笑，大大咧咧道：“沒事沒事！你不用擔心。”

楊清哦了一聲。四下望去，看到桌上空着的果盤時，站起來：“我去給你拿些水果，你等一下。”

說完不等趙焱反應就出了卧室。

楊舟正在外面打掃，他剛剛叫來他父母，把陳秀芳送到了醫院。現在才騰出空來收拾，正想着怎麽和楊清解釋他媽媽的事情，順便把他接到自己家裏。小孩最近接連受到不小的打擊，先是父親去世，再是母親發瘋被送到精神病院，一般的孩子估計早就崩潰了吧。

想得入神，身後猛不丁傳來楊清的聲音。

“小叔叔，我媽媽是不是回不來了。”

楊清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楊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孩子太通透太早熟，也未必是好事。他嘆口氣，手掌覆在楊清頭上：“也不是回不來，治療得當的話，還是有可能出院的。”

“但是這個可能性很小，而且即使出院了，遇到刺激也很有可能複發，對不對？”

楊舟把手收回來，點了點頭，正想詢問楊清要不要住他家，楊清就開口了。

“小叔叔，我在這裏呆着就好。學校近，我自己也會做家務。沒有關系的。”

“可是……哎，算了！你就住這裏吧。不過每天中午和晚上下學都要去我的診所報道，聽到沒有？我會多付工資，讓小王給你準備午飯和晚飯。”

楊清這次沒有推辭，他點點頭，從冰箱裏拿出一些葡萄和兩半西瓜回了房間。

趙焱正坐在床上，拿着鏡子閑的數自己的睫毛，數到三十的時候，楊清推門進來，拿着一盤水果。

他把盤子放在床上，趙焱夠得到的地方，正色道：“我會支付醫藥費的。”

趙焱伸手要拿葡萄的動作愣住了，他擡眼看着小楊清嚴肅的表情，撲哧一聲笑出來。他的眼睛一轉，道：“你這麽說，那我便不客氣了。至少在傷口養好之前，你得讓我住在你家。”

“然後呢？你就答應了？”楊舟看着坐在診所一角，端着一碗米飯小口小口吃着的楊清，心裏後悔的捶胸動足。早知道無論怎樣都該把他可愛的小侄子接到家裏的，這樣就不會被那頭可惡的小狐貍盯上了。

“他在你家住了多久？有一周了吧！照理說傷口早結痂了！今天回去就把他給我趕回去啊！”

“可是，”楊清歪頭，“他的傷口還沒止血。”每天給他換紗布的時候，都會不小心觸到傷口，拖到現在也沒完全結痂。

“他那是苦肉計啊！”

楊清鄭重的點點頭：“嗯，我知道。”

這下輪到楊舟驚訝了：“那你怎麽不把他趕出去？”

“可是他的傷沒好啊。約定是傷好之前，我都不能趕他走的。”

楊舟額頭上青筋直跳，猛地站起來：“你吃，我先去你家把那臭小子給趕出來。”

楊清咽下一口米飯，慢吞吞開口：“不用了小叔叔，他應該住不久。他的家人會擔心的。”

沒想到楊舟聽了這話突然定住了般，驚道：“你不知道麽？”

“知道什麽？”

“他是孤兒。”

楊清背着書包，走在回家路上。他走的很慢，邊走邊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等看到趙焱的身影出現在小路盡頭時，楊清突然停了步子，隐在暗處駐足觀看。

離得遠，趙焱沒發現楊清。他後背靠在楊清家門前，目光空遠，他手裏捏着一根點燃的香煙，紅色的火光明明滅滅，吐出的煙圈在空氣中散開。

這人在自己面前總是笑眯眯的樣子，但現在，楊清突然覺得這個人并不像表面上那麽開心。

冷不防，天上突然落下雨來，于是頗大，一瞬間就打濕了地面。好在楊清在躲得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屋檐，倒沒有被雨淋到。楊清再次看向門口方向，趙焱已經進去了。他慢悠悠的從書包裏拿出雨傘，是剛剛在診所時，楊舟給的。

撐開傘，黑色的傘面遮住了楊清的視線，只聽到有人踩着雨水，飛快地從他身邊跑過去。他沒有在意，晃倒家門口才發現，屋子裏的燈是黑的。他點開燈，桌子上正備着一份晚餐，用碗碟細心的蓋着。他四下望了下，屋子裏很安靜，一絲聲響也沒有。驟然想起剛剛那個，踩着雨水和他擦家而過的人。

楊清毫不猶豫地關燈關門，踏入雨中。

此時天色半黑，楊清低頭看着路面，走在雨水中，腳步平穩。另一邊，趙焱跑得飛快，正往楊清家裏的方向跑去。

二人不約而同走到拐角處。路燈恰在此時亮了，楊清擡頭，未來及說什麽，趙焱便飛撲過來抱住他。黑色的雨傘順勢飛走，雨水打在身上，涼涼的。但比雨水更涼的，是趙焱濕透了的身體。

楊清開口，想說句冷，最終卻只是嘆口氣，“回去吧。”

楊舟甩了甩手裏溫度高達39度的體溫計，看着躺在床上虛弱的哼哼的趙焱，恨恨道：“下次再犯這麽蠢的事，自己病死好了，別來煩我！不知道自己傷沒好是不是？連把傘也不打就沖到雨裏去，呵你以為你是超人怎麽樣？”

趙焱不屑的哼了一聲，“我是要給可能淋雨的阿清送傘！打着雨傘怎麽可能跑得快？淋到小阿清你負責？”

“說得好聽！小清兒走的時候我明明給他帶上雨傘了，但你告訴我，怎麽我趕過來的時候他的衣服和頭發也是濕的？我和你說，你最好燒退就滾回自己家，聽到沒有！”

趙焱笑眯眯的，将手放到耳後做喇叭狀，“你說什麽？”

“你……”

“小叔叔。”楊清推門走進來，頭上裹着毛巾，邊走邊擦着頭發，“他怎麽樣了？”

楊舟：“他沒事！”

趙焱：“我難受！”

楊清擦頭發的動作頓了下，他看一眼氣憤的楊舟，再看一眼滿臉委屈的趙焱，想了想，走到趙焱這邊，在床上坐了下來。

“我可以允許你在我家住下，也可以允許你追求我。不過，”楊清沉吟一聲，不管楊舟和趙焱驚異的表情，“請不要在傷害自己了。”

趙焱先是驚訝的睜大眼睛，然後表情平複下來，眼睛彎彎的，裏面蘊含的璀璨星光閃花了楊清的眼睛。

“這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嗯。”楊清點頭，“不反悔。”某種程度上，他和趙焱一樣，都失去了母親的關愛，不可避免的升起了同情心。

楊舟才反應過來似的，他機械的轉動脖子，伸長手：“不要被他騙了啊我可愛的的小清兒！那小子比你想的黑心的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