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杜寧修這個慫噠噠的家夥, 自己撒嬌要求譚骁每天要這樣那樣, 等譚骁真的按那日程表每天都親親抱抱愛你喲, 他就瞪着屏幕支棱着耳朵,板着臉一本正經地害羞。譚骁幾次都忍不住想戳穿他,可看他那模樣又覺得該死的可愛, 滿心只剩下一圈一圈的粉紅泡泡,恨不得把對面的家夥抱在懷裏狠狠揉巴一頓。
于是就這麽逗弄着千裏之外的杜寶寶,時間很快就過了一周。
譚骁漸漸覺得自己找到了一點感覺,雖然還是比較依賴對面搭戲的人,可至少比最開始進組時候兩眼摸黑的狀态好了不少。這天他剛剛出門, 白鹿迎了上來, 湊到他旁邊說, “譚哥,朱佑樘的演員今天要過來呢。”
譚骁幾天前就隐約聽說了,期待道, “是許蔚然嗎?”
白鹿點頭, 忍不住說道,“夏導也真夠狠的, 人家今兒可是第一天來呢, 直接就讓拍最激烈的戲份, 也不讓人緩緩。”
譚骁邊走邊解釋,“夏導也是着急了,想快點試試許蔚然的功底吧。”
白鹿嘆了口氣,也沒多說, 兩人很快就到了片場。
遠遠就看到許蔚然已經端坐在了場外,譚骁看到他有點吃驚,他記得朱佑樘的戲份下午才有,許蔚然居然比他來得還早,看來是真的非常在意這個角色。
出于禮貌,譚骁率先朝他走過去,禮節性地伸出手笑道,“許蔚然吧?你好,我是譚骁。”
許蔚然擡頭看了看他,目光似是打量,不過很快就起了身,握了握譚骁的手,聲音波瀾不驚地說了兩個字,“你好。”
譚骁看他态度冷淡,有點尴尬,松開手找話題說,“你怎麽來這麽早啊?不是下午才有戲嗎?”
許蔚然很快便轉回了目光,又盯住片場裏正忙碌着的幾人,說道,“上午有霍逸的戲份,我來看看。”
譚骁驚訝道,“你是霍老師的粉絲?”
許蔚然想了一想,點點頭。
譚骁又沒話找話地說了一會兒,最後實在是覺得冷飕飕的,只好找了個借口去另一邊坐着。
一直坐到霍逸拍完了兩場戲,下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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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狀态不錯?”霍逸拍了拍身上的土,随口說道,“我看你精氣神可以嘛。”
譚骁笑道,“昨晚睡得好,腦袋比較清醒。”
霍逸瞥了一眼幾米開外的許蔚然,說道,“怎麽他自己坐着?沒跟他聊聊啊?”
譚骁苦笑着聳聳肩,無奈道,“聊了,聊不動啊。”
“怎麽了?”
“嗯……他不太愛說話,我也不怎麽會聊天,算了吧,”譚骁又補充道,“不過他是你的粉絲啊,你拍戲時候他一直盯着你看呢。”
“是麽?”霍逸又看了許蔚然一眼,可對方卻壓根沒看他,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片場的位置——這回是盯着老皇帝的扮演者郝老師了。霍逸觀察了一會兒,笑道,“我看他是所有實力派演員的粉絲吧?皇太後也盯着呢,男女不忌啊,哈哈。”
譚骁愣了一下,這才又細細朝許蔚然看過去,果然,那雙冷淡又疏離的眼睛此刻卻緊緊跟随着場上那些老戲骨的動作和神态,男人的神情無比認真,還時不時拿手機敲字,八成是在記什麽筆記。
譚骁一瞬間對此人肅然起敬,他想起夏丘的那句評價:‘很認真,肯吃苦,挺敬業的一個演員。’
他本來覺得自己已經夠努力了,結果跟許蔚然一比,頓時被轟成了學渣。
于是當天學渣和學霸之間的第一回 較量,不出意料地以前者的一敗塗地而告終。
譚骁看慣了許蔚然在電視裏表現出的霸總腦殘的風格,沒想到這人搖身一變演起正劇來,氣場居然如此強大。譚骁被他的氣勢壓下來,反倒被襯托得像個配角,夏丘好幾次都提醒許蔚然收一收,再收一收,才勉強把今天的部分拍完。
當天晚上譚骁受到了莫大的打擊,壓根兒睡不着了,和杜寧修聊了會兒天,便開始懸梁刺股通宵達旦地備戲。
可依舊沒什麽用,還是被秒成了渣渣。譚骁實在是郁悶得很,前腳被霍逸秒,後腳又被許蔚然秒,天天都被秒秒秒,都快成一只廢貓了。
可好歹勤能補拙,說不上多麽出彩,至少不拉後腿了。
半個來月的時間,進度按部就班地前進,沒出什麽岔子,一直到老皇帝的演員領了便當,殺青了,全劇組才稍微松了一口氣,算是順利拍完了前半部分。
這天為了歡送老皇帝的演員,順便也犒勞所有人的努力,夏丘壕氣地掏了腰包,請全體劇組人員吃大餐。席間自然又是彼此恭維一番,大家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得都有點高,就連平日不茍言笑的許蔚然都喝紅了臉,看起來沒那麽冷漠了。
東倒西歪地躺了一片,譚骁也有點受不住,打算撤退,正想着找什麽借口溜掉的時候,忽然聽副導演秦壽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哎,還有沒有能喝的啊?再來喝兩杯啊!”
夏丘早就趴那兒了,醒着的幾個也都五迷三道的,紛紛傻笑着擡起酒杯說胡話。秦導顯然也喝得上了頭,忽然一拍桌子站起來,嘿嘿笑道,“來,那個誰……許、許蔚然,過來,陪我喝兩杯。”
許蔚然其實沒喝多,只是容易上臉,臉色發紅,比起平日多了幾分豔麗之色。許蔚然長得很俊俏,氣質冷峻又清麗,遠遠看着有種說不上來的仙氣,可此刻偏偏紅着臉,無端多出一絲媚氣來,美而不妖,卻異常勾引人。
秦導顯然也看愣了,興許是喝多了,忽然就沒了顧忌,大喊道,“過來!讓你過來聽見沒!”
許蔚然坐了一會兒,眼睛清明,半天才慢吞吞起身,朝秦導默默走了過去。
還沒等走近,秦導忽然大臂一伸,挑着眉嘿嘿直笑,帶着醉氣說,“真是個寶貝啊,真漂亮。”
許蔚然沒動,也沒抗拒,反倒是把譚骁看得一愣,要起身的身子頓了一下,猶豫着又坐了回去。
秦導摸着許蔚然的腰,喝多了酒手上沒有輕重,又拍又掐的,嘴裏淨說着一些下流話,譚骁聽得皺眉,偏偏許蔚然一絲表情也沒有,任他揉捏,動也不動。
秦導說,“這半個來月,也辛苦你了。”
周圍莫名其妙,吵雜的聲音居然一點點消弭下去,也不知道是都喝暈了,還是都裝着。秦導又醉氣沖天地呵呵笑道,“你……聽話,聽話就……就給你肉吃,呵呵……肉吃……”
譚骁有點聽不下去,可周圍死寂一片,沒人阻攔他,連許蔚然自己也繃着身子站着,任他污言穢語地說了好半天。最後秦導把手收回來,貼在許蔚然的胸膛上,那手上還沾了不少啤酒,把他身上的襯衣污染了一片,黃黃白白的頗令人反胃。
譚骁瞠目結舌地看着秦導的一雙手肆無忌憚地在許蔚然身上四處游走,動作越發不堪入目,而許蔚然只是微微蹙着眉頭,動也不動,呼吸有些急促,卻只是閉着眼忍耐,沒有說話。最後也不知道掐疼了哪裏,許蔚然悶哼了一聲,秦導眼神一暗,又肆意摸索了好一陣兒,最後意猶未盡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哼哼笑道,“這一身酒味的……嗯……回去洗一洗,洗幹淨了,再好好玩……”
許蔚然嗯了一聲,又低聲說了句“是”,任男人在大庭廣衆下戲弄自己,然後面不改色地離開,手裏接過了對方大咧咧遞給他的房卡。
這是要幹什麽去,太一目了然了。
譚骁目瞪口呆,秦導就算喝得再高,基本的意識還是有的,他敢在衆目睽睽中明目張膽地這麽做,說明這事兒也不算是什麽秘密,只是喝高了找個刺激而已。
也許這不知真暈假暈的一群人裏,一大半都知道這個事情。
譚骁神情複雜地看着許蔚然剛剛坐過的位置,實在是坐不住了,随便找了個借口離了席。
白鹿跟着他,亦步亦趨道,“譚哥,你……呃,沒事兒吧?”
譚骁也不知道自己這股氣是怎麽回事兒,煩悶道,“他……我只是覺得……啧,他演技那麽好啊,長得也那麽好,早晚能紅起來,這是何必、何必……”
白鹿倒是安靜下來,好一會兒才說,“其他的我不多說,我只能說,他真的是一個好演員。”
“……”譚骁當然知道,所以才看得難受,“他是真的很拼,是我見過的所有演員裏最敬業的,不用替身,不拖戲,大部分一條全過,別人休息的時候在邊上玩手機,他從來都是一刻不停地看着其他人演戲……我是真的佩服他,所以才……才真是看不過去。”
白鹿嘆了口氣,搖搖頭沒再多說,反過來笑道,“別想了譚哥,早點休息吧,晚了杜總又要心疼了。”
譚骁咬了下唇,終于是沒再多說,郁悶地點點頭,準備進門。
要關門的剎那,白鹿忽然在外面喊了一聲,“譚哥。”
譚骁擡頭看她,白鹿欲言又止一會兒,終于道,“你……好好珍惜杜總啊。”
“……”
“不僅是我,很多人,其實很多人都羨慕你的,”白鹿咬了下嘴巴,又扯出一個笑來,朝他握了握拳頭,“加油,咱要對得起他啊!”
譚骁半天沒說話,很久才點了點頭,默默關上了門。
當天深夜十二點,奔波了一整天剛剛進屋的杜寧修很快就收到了譚骁的視頻邀請。他緊張地吸了口氣,以為譚骁又要逗他玩,便趕緊繃住臉,嚴肅地接了起來。
對面的男人靠坐在沙發上,神情和平日有些不一樣,杜寧修板板正正的面孔稍微松動了一些,不由問道,“你怎麽了?”
譚骁在對面細細看他,反問道,“你臉色這麽不好?今天很忙嗎?”
杜寧修也沒追問,點頭回答,“還好,去了一趟分公司,一大半時間都在飛機裏轎車裏來回颠,要坐吐了。”
譚骁的瞳孔微微顫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喃喃問,“很累吧?”
“嗯?”
“賺錢……是不是特別累?”譚骁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屏幕中男人蒼白的臉,“那麽辛苦的話,就不要賺那麽多了……”
杜寧修眨眨眼,開玩笑似的說了句,“那可不行,我還得‘包養’你呢,沒錢可養不起。”
譚骁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我也不用你養着啊,咱倆其實就過個普通日子,也沒什麽不好的……”
杜寧修搖頭道,“那可不行,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把你娶回家好好養着,現在好不容易實現了,當然要用金臺供起來。”
譚骁愣了下,總算有了點笑意,“我可沒看出來你想娶了我,天天對我愛搭不理的,欠你幾百萬似的。”
杜寧修忽然一頓,好一會兒才悶聲說,“我那是怕……那時候就怕自己喜歡上你了,不敢搭理你。”
譚骁聽得心裏一酸,不由道,“喜歡又怎麽樣?也沒什麽可怕的啊。”
杜寧修又小小聲說,“怕等我喜歡上了……你卻不要我了。”
譚骁心裏一突一突的,說不上疼,卻悶得難受。
當年那個自卑又寡言的孩子,如今親手為他撐起了一片廣闊而厚實的保護傘,那些別人拼盡全力才能得到的一點點福澤,卻是這個人拖着疲憊的身軀日夜打拼出來的戰果。他忽然就覺得無比心疼,從沒有哪一刻像今夜這樣這麽深切地渴望擁抱這個人,他緊緊盯着男人瘦削而白皙的輪廓,半晌,終于低低說了句,“寧修,謝謝你。”
杜寧修一呆,莫名其妙地,“謝什麽?”
譚骁搖搖頭,沒多說,微微笑道,“趕緊睡覺吧,都十二點了。”
杜寧修唔了一聲,抓着手機鑽到被窩裏,說道,“那我睡了啊。”
譚骁卻說,“你別關視頻,我看着你睡,行嗎?”
杜寧修愣了下,嘴巴抿起來,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沒拒絕,把手機放在一邊,然後就閉上眼睛睡了。
可能是真的累着了,杜寧修躺了不到五分鐘就睡得沉了。譚骁看着月光裏男人精致又安靜的睡臉,看得入了迷,心裏酸酸澀澀的,忍不住擡起頭湊過去,在他嘴唇的位置印下一個吻。
夜色裏淌過一聲溫柔呢喃,似真似幻。
“寶貝,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