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菁提着飯盒進來關上門。
方清看過來：“你什麽時候辦的飯卡？”
宋菁愣了一下，剛剛太緊張忘記把錢給徐淮嶼了。
“你有現金嗎？”宋菁突然冒出來一句，把方清問懵了。
“有，你要多少？”
“19塊5 。”
方清從包裏找了零錢，全部遞給宋菁。
宋菁接過來，放下飯盒，拿着錢就往外走。
“哎，你幹嘛去啊？”方清探着頭。
宋菁突然回頭，“徐淮嶼的辦公室在哪？”
方清看她急也沒多問，“往南走穿過一個連廊就到了。”
市醫院很大，醫院分為兩棟，其中十樓有一處連廊通着兩棟樓，徐淮嶼的辦公室并不好找，方清不清楚他辦公室的具體位置，宋菁就只能一邊找一邊問。
最後在一個小護士口中得知徐淮嶼辦公室在倒數第二個房間，門敞着，裏面坐着一個人，不是徐淮嶼。
房間內有三個辦公桌和一張大桌子，靠門的辦公桌淩亂不堪，中間那個辦公桌坐着一個男生，再往裏還有一張辦公桌，整齊有序的桌面，還放着一個飛機模型。
宋菁在外面敲了敲門，裏面的人看過來。
“你好，我想問一下徐淮嶼醫生的辦公桌在什麽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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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醫生看過來皺了皺眉，“你是？”
“我是病人家屬，剛剛在食堂忘辦飯卡，是徐醫生幫忙刷的卡，我忘記給他錢，這不過來送錢了。”宋菁揚了揚手裏的紙幣，怕這個醫生不相信。
男醫生半信半疑地指了指裏面的辦公桌，“那邊。”
宋菁小跑着過去，帽子還戴在頭上，若不是她是送錢的那個，別人還以為她是一個小偷呢。
錢被她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又管男醫生借了紙和筆，寫了一段感謝的話，沒有署名。
徐淮嶼回來的時候，看到桌子上的零錢，以及一張紙條，字跡秀麗工整，每個字的最後一筆都有微微上挑的習慣。
這張紙條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了。
同辦公室的小吳回頭：“學長，這是一個病人家屬送過來的。”
“我知道。”徐淮嶼坐下來，手指捏着紙條，上面寫的是稀松平常的感謝話——徐醫生感謝你替我解圍，這是飯錢。
程成拿着保溫杯不知道何時湊過來的：“這是食堂那個女生送過來的？”
“嗯。”徐淮嶼将紙條夾在書裏，一旁的零錢往前面推了推。
“她怎麽知道你姓徐的？”程成疑惑地問，又突然拍大腿，“她是不是故意不辦飯卡，好引你上鈎？她在釣你！”
徐淮嶼頗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她釣我不是應該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
“對哦。”程成納悶。
徐淮嶼将錢整理好，繼續寫今天的病歷。
到了晚上，方清不用陪床，宋菁也沒留下，而是第二天再過來。宋菁每天早晨要晨跑，因為心理問題，晨跑完又加了冥想瑜伽修身養性，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
剛進門宋菁就發現方清不太對勁地看着她，她關上門，便看到床頭櫃上放着一些零錢，正是她給徐淮嶼送過去的那些錢。
“錢誰送過來的？”宋菁問。
“吳醫生早上查房送過來的，他說讓你不用還，還說徐醫生說是老同學幫忙應該的。”方清細細道來，一個轉折，“所以，你這位老同學到底在幹嘛。”
宋菁肩膀塌了下來，她這人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在這方面她特別軸。所以這事就一五一十的告訴方清，讓她幫忙出主意。
方清聽完：“我說你丫的因為這事躲着他啊？”
“啊。”宋菁坐在床邊，“多丢人啊。”
方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腹部的傷口隐隐作痛。她知道宋菁這人好強又比較在意面子，這種幼稚的行為可以理解，不過這位“老同學”徐醫生并不買賬。
“我說都十年了，人家沒準忘了呢。”方清給她寬解，“況且在你的角度覺得對他是大事，那是因為你本來就道德感高，那是你敏感，人家可能都不記得這件事了。”
“好像也對。”宋菁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真是鑽牛角尖了。
“我還以為你倆高中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呢。”方清好笑地說。
“能有什麽故事。”宋菁松了松肩膀，這事想通後，她就大方多了。
“你倆當年那麽火的cp，你不知道？”方清說完，看到宋菁懵懵懂懂的神色，她就明白了，宋菁對不在乎的事情一般記憶不深。
“你倆的考場cp啊，承包市一中年級前二的寶座，不給別人任何機會。這個cp還是當年趙老師給取的。”
對于方清所說的cp，宋菁印象不深，但包攬年級前二這件事她是清楚的，畢竟是當事人，當年她還和徐淮嶼短暫的合作過。
到了下午，宋菁吃過飯在方清床上躺了一會兒，下午兩點她約了心理醫生，就在醫院裏。
心理醫生是顧叔給她安排的，臨去前顧叔給她打電話。
“好好治療，等好了歸隊。”
“是！”
顧叔是她爸的戰友，也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叔叔。
到了治療室，宋菁在門外敲了敲門，裏面的人把門打開，是個戴眼鏡的斯文人，“宋菁？”
“你好，張醫生。”
“坐。”
診療室比她想象的要溫馨，對面張醫生翻着資料，擡眼看她：“什麽時候發現握不住槍的？”
“一個禮拜前。”
這次過來張醫生只是對她進行簡單的詢問，沒有深入的了解，所以她并沒有感覺特別的放松。
從診療室出來已經快五點了，斜陽照進走廊內，宋菁出門時，沖着裏面的張醫生微微彎腰表示謝意。
張醫生微微一笑，寬慰道：“一切都會好的。”
會好嗎？
宋菁關上門，無奈地笑了笑，緊繃的肩膀松了下來，要是會好，還會有現在這碼事嗎？
或許是因為當年的心理陰影再加上母親的原因，她對醫生并不信任。
她轉身準備離開，卻在走廊裏碰到了慧芳女士，她換了衣服，脫下白大褂，這個模樣，宋菁倒是覺得有點陌生，她看慣了慧芳女士穿白大褂的樣子。
“怎麽樣？”慧芳女士的聲音十分平靜。
宋菁想起剛剛過來看到急診室的那一幕，女孩手指被剪斷，母親跪在地上求醫生的畫面，那樣焦急奔潰的神色，好像從來沒有在慧芳女士臉上見過。高三那年休息不夠加上壓力過大，她渾身抽搐，等進了醫院也沒看見慧芳女士，再睜眼時，慧芳女士過來詢問了幾句，臉上依舊十分平淡。不可否認，陳慧芳一直是一個女強人。
宋菁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您在醫院的地位，應該不用從我口中聽吧。”
此刻，她渾身立起了刺。
陳慧芳并未理她的嘲諷，“大不了轉業。”
“轉不了。”宋菁梗着脖子。
“治不好，你還怎麽在特警隊待下去，我會跟老顧商量。還有，你看看你現在，一事無成，趁着現在休假，考慮考慮相親結婚的事。”陳慧芳似乎在高位待慣了，說話也是命令的口吻。
宋菁嗤笑一聲，眼眶卻紅了，“我治不好怪誰呢？”
她盯着陳慧芳，像只剛出籠的小獸。
“如果不是你把我丢下，我會變成這樣？”
在她爸爸死後，陳慧芳帶着她處理好葬禮，便把奶奶接了過來，而陳慧芳幾乎住在醫院，很少回家，那段時間她時常做噩夢，奶奶身體又不好，沒人陪她。
一年後，陳慧芳和初戀領證結婚。
親眼目睹父親被殺，以及看到母親的冷漠，她一度懷疑父母當初的感情，也就是在那晚，她吃了安眠藥。
痛苦，太過痛苦，她一點都不想再回憶。
看到陳慧芳愣住，宋菁越過她，回頭：“至于您說的結婚問題，我當然會結，而且要比您過得好。”
她走了幾米，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宋菁抹掉眼淚，回頭沖着陳慧芳笑：“也歡迎您給我介紹，畢竟您的眼光好。”
在與陳慧芳的對峙中，宋菁總是要跟她對着幹的，她知道即便她跟她對着幹，不結婚，陳慧芳也會想盡辦法催婚，那她就找一個陳慧芳不喜歡的人。
在這件事上，宋菁再一次鑽了牛角尖。
陽光照進走廊，陳慧芳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臉上的疲态盡顯。
“陳教授。”徐淮嶼正走過來，簡單同陳慧芳打了一聲招呼。
陳慧芳匆匆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沒怎麽在意。
徐淮嶼從吳教授那邊拿了課題，回到辦公室。
辦公室正熱鬧着，程成那個大嗓門喊着：“小吳彩票中獎喽，五千塊！”
這一喊，大家齊聲喊：“請客。”
小吳是一個挺會過的男生，只答應請奶茶，記下幾位同事的單後，小吳到徐淮嶼面前：“學長，你喝什麽？”
徐淮嶼下意識搖頭，突然腦海裏有了一個倔強的背影，明明哭了還用力擦掉眼淚。
“要一杯草莓味的奶茶，謝了。”
到了晚上，吃完飯宋菁倒了垃圾，順便再去一趟徐淮嶼的辦公室，門關着，她直接讓一個小護士轉交。
回去的路上，經過連廊，她透過玻璃看到外面夕陽下的霞光，以及霞光映襯下，粉色的雲。
她插着兜站在那，視線從遠方收回來，她看到玻璃上倒映的面容，褪去輕松的狀态，她的面容平靜如水，眼尾微微下垂，琥珀色的眼仁，沒了往日的明亮。
短短一瞬，宋菁看到玻璃上自己身後的人影，是徐淮嶼。
“好久不見，宋菁。”
冷淡的嗓音，他微微挑眉，做着不符合他性格的動作，莫名有些可愛。
宋菁盯着玻璃看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微微側頭，伸出自己的手，尴尬地晃了晃：“好……好久不見，徐淮嶼。”
然而徐淮嶼并沒有什麽動靜，她甚至有點懷疑，他是不是過來算總賬的，轉念一想，徐淮嶼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沒準真像方清說的那樣，他早就把些事忘了。
“你怎麽來這邊了？”宋菁受不住這個尴尬的氣氛，率先開口。
兩人心照不宣地都不提前兩日的事情，這樣的寒暄不熱絡，但也不顯尴尬。
“去查房。”
他已經走在她的旁邊，宋菁看了他一眼，跟以前一樣，清冷沉穩，話不多。
她想到兩人寫信，多數都是她寄過去好幾張信紙，他只回一頁，雖然不多，但對她的問題回答的具體。
“那不耽誤你了，我在這裏吹吹風。”宋菁說。
“好。”
徐淮嶼并未多留，他往病房那邊走。
“徐淮嶼！”宋菁沖着他的背影喊到。
“嗯？”
“那個食堂的飯錢你留下吧，我不喜歡欠……人情。”她停頓了一下，又覺得這話有點太讨厭了。
徐淮嶼輕斂神色，清冷疏離地答：“嗯。”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目光随意一瞥，看到窗臺上留下的一杯奶茶，封着口，粉紅色的液體裏面混着草莓果肉。
好像是剛剛徐淮嶼拿過來的。
好在徐淮嶼還未走遠，“徐淮嶼，你的奶茶？”
徐淮嶼回頭，視線清清冷冷地上下一掃：“他們點錯了，我不愛喝草莓味的奶茶，你喜歡的話就留下，不喜歡……”他停頓片刻，目光落在她的眼裏，“不喜歡就扔掉。”
宋菁看了看奶茶，還是她最喜歡喝的草莓味奶茶，扔掉怪可惜的，幹嘛要浪費食物。
“那……謝謝。”宋菁笑容滿面的舉了舉奶茶，她臉上的小表情還怪可愛的。
“這不算人情，你幫我處理了，算我欠你的。”徐淮嶼又到。
“嗯。 ”
後記：宋菁看着滿滿五頁的信紙，總覺得自己有些話痨，但她想說的話很多，分享欲很重，最後還是全部寄給了她的筆友。
徐淮嶼看着滿滿五頁的信紙，冷淡的面容終于破開了一道口子，他的唇角微微上揚，眼裏明亮了幾分。
依舊是聒噪式的內容，結尾：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如果心情不好，我建議你喝點甜的，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喝草莓味的奶茶，特別甜，你也可以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