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VIP] 029 顧奇
顧奇要?搬新工地?的事兒整個?顧家都不知?道, 暴雨如注，噴泉公?園的湖泊水面迅漲，很?快便沒過了石雕噴泉口, 蓊郁的荷葉, 嬌豔的馬蹄蓮漸漸淹沒于渾濁裏。
公?園路燈熄滅的剎那，萬家燈火驟暗，遠處的高樓，近處的別墅盡數陷入黑暗裏。
“要?停電……”伴着肖金花的話落，角落空調叮的響了聲，整個?客廳黑了下來，房間裏的顧奇大喊, “爺，爺，發電，我?寫作業呢。”
反應慢半拍的顧小夢也?掐着小奶音喊，“看佩奇, 看佩奇。”
因為雨大, 說話不得不扯着嗓門說話，顧明月耳朵受不了, 抱過小夢, 腿不自?主的哆嗦，“很?晚了，該睡覺了。”
“不困。”顧小夢晃她胳膊撒嬌, “姑姑, 看佩奇, 看一集。”
“白天看。”借着顧建國手機屏幕的光，顧明月看到小侄女黑白分明的眸子竟很?想哭, 今天以前，她曾懷疑過沒有末世會怎麽樣？她賣了房子，放棄工作，像個?神經病似的囤物資，結果只是虛驚一場怎麽辦？
她不敢跟家裏要?太多錢也?有這個?原因，她年輕，錢沒了再掙，顧建國和肖金花年紀大了，不攢點錢養老将來生病怎麽辦？顧奇要?養兩?個?孩子，周慧又沒工作，總不能因為她做了個?夢就拉着全家瘋狂吧？
現在，交加的雷電，大作的狂風，沖刷的暴雨，無不讓她感受到塵埃落定的踏實，以及恐懼。
你看，暴雨不早不晚，如約而至，末世是真的。
小夢擡頭?找顧建國，要?牽着他的手去拉發電機，剛揚起小手就感覺小手濺到了水，濕漉漉的，趕緊縮回手在裙子上擦了擦，發現衣服胳膊上也?有，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往上一看，姑姑紅着眼眶，不停掉眼淚。
“不哭不哭，姑姑不哭。”小姑娘不懂顧明月的情緒，以為她看電視惹的禍，扁着嘴也?哭起來。
刷手機的顧建國慌了神，嚷嚷，“咋了，咋了，哭啥啊？”
“姑姑哭，姑姑哭，哇……”小姑娘哭得愈發大聲，屋裏久等不到電的顧小軒跑出來，借着手機屏幕的光，一眼就看到顧明月抹眼淚，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姑姑，你不會也?怕黑吧。”
顧明月：“……”
“不就停電嗎？以前又不是沒停過。”他小大人?似的拿過周慧手機，戳開手電筒，“這不就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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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電筒的光照着顧明月的臉，她睜不開眼，顧建國皺眉，“關?了。”
閨女哭肯定不是因為怕黑，應該是擔心小區裏的那些樹，她就是在陽臺站了一會兒後情緒才不對?勁的，他試探問道，“明月，你是不是害怕樹被大風刮斷啊？”
“……”
“那些樹種了好幾年了，應該扛得住的。”顧建國說，“你要?不放心，待會爸下去瞧瞧。”
什麽時候了還關?心樹？顧建國真把她當?神經病了？
她緩緩呼吸兩?口氣，“爸，你看這雨吓不吓人?？”
“啊？”顧建國扭頭?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啊。”
“……”顧明月直截了當?，“樓下陸校長說鹿城那邊的城市全被淹了，咱這邊也?被淹怎麽辦？”
“不會吧。”顧建國想象不到那副場面，看了眼肖金花和周慧，慢慢提取女兒想傳達的意思?，“你說茨城有水災？”
天氣預報發了橙色預警，沒說會……
“爸你沒注意天氣預報只預報近五天的天氣了嗎？”顧明月也?沒注意這個?，還是顧建軍告訴她的，說接下來五天有雷陣雨，她順口就說怕不止五天吧，顧建軍就說天氣預報顯示只有五天。
她拿出手機看，發現五天以後的天氣顯示不出來了，随着科技進步，天氣預報早就能顯示半個?月以內的了。
顧建國點頭?，“知?道啊，這不上個?月天氣預報總說有雨結果沒有被罵了嗎？”
他一副很?懂的樣子，“網上就是這樣，但凡罵的人?多了有關?部門就會引起重視，以前有關?部門發通告都是上班時間，被罵多了，調查結果一出來，甭管白天還是晚上，哪怕半夜兩?點都得發通告。”
這沒個?幾年網齡總結得出這種經驗？顧明月順着侄女的頭?發，慢慢平靜下來，“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咱家柴油囤得不多，還是少發電吧。”
怕顧建國不當?回事，她補充道，“到處都黑漆漆的，就咱亮着燈，太顯眼了……”
話音剛落，a區別墅好幾家亮起了燈，燈光朦胧，但一眼就知?道不是手電筒的光。
接着，對?面兩?棟樓也?亮了起來，先是四樓，然後六樓九樓十樓……
不止對?面，她們這棟樓也?亮起了光，因為玻璃窗的雨被照亮了。
顧明月：“……”
小區裏這麽多人?買發電機了嗎？
顧建國倒沒想那麽多，反正女兒說不發電就不發電，就是提醒她睡覺蓋厚被子，別感冒了。
顧小軒：“不發電我?怎麽寫作業？”
對?他顧建國就沒那麽好的脾氣了，“你不是有臺燈嗎？”
“沒充電。”
“那就白天寫，都幾點了還洗臉睡覺，長不高看你怎麽辦？”顧建國板着臉訓斥了顧小軒幾句，顧小軒不情不願的從?抽屜找出手電筒去衛生間洗漱了。
幾秒鐘，又嚷嚷，“爺，沒水了。”
“桶裏有。”顧建國吼了聲，劃開手機屏幕，見物業群有人?艾特他。
都是群老古董，聊天全是語音。
【顧建國，你家咋沒亮燈啊，我?還說來你家找蹭頓飯呢。】
這種基本都是玩笑話，顧建國回：【不亮燈也?就不能吃飯了？你來呗……】
【連個?燈都沒有我?咋來？】
【打電筒啊。】顧建國說，【我?們在家都是打電筒。】
【咋了，發電機壞了？】
【沒壞，柴油太貴，買不起啊。】顧建國瞄了眼邊上抱孫女的顧明月，“你要?是困了就去睡，晚點爸去樓下看看那些樹。”
“……”顧明月說，“這麽大的雨，你別下去。”
末世能不能活全看命了，她們也?是。
可能神經繃太近，這場暴雨讓她舒緩下來，竟抱着顧小夢在沙發上睡着了。
許久沒有夢到末世她死後的光景。
隔離樓在郊區，附近全是水泥外牆的大樓和方艙醫院，她越不過的那道電網被污濁的雨水淹沒，水面上浮滿了口罩，衣服，瓶子，以及密密麻麻的屍體。
哪怕知?道是夢，她的心仍劇烈縮了下，不自?主望向遠處。
一扇沒有玻璃窗的窗口，顧奇雙手攀着窗棂大喊她的名字。
他應該很?長時間沒有理發了，寸頭?已蓋住了耳朵，滿臉胡子拉碴的，他一個?窗口一個?窗口的喊，皮劃艇上的幾個?男人?直嘆氣，“要?不去別處找找？”
他脾氣不好，沖那些人?發火，“保安說我?妹就是在裏面給我?發的消息，她不在這兒能去哪兒？”
“這兒連只活老鼠都沒有，哪兒來的活人?？”
顧奇身形僵住，怒狠狠瞪說話的那人?，凹陷的雙眼滿是狠厲，“我?妹肯定還活着。”
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看到顧奇布滿血絲的眼睛，還有懸在眼角沒落下的眼淚，他其實猜到她死了吧，只是不相信而已。
他一棟樓一棟樓的找，顧明月着急，天災來了，他應該趕緊回家，保護好家裏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剛一張嘴，啊的聲，腳踢到茶幾醒了過來。
顧小夢趴在她懷裏，小手輕輕拍着她肩膀，用?軟糯糯的聲兒哄着，“姑姑不怕，小夢打壞人?啊，小夢打壞人?啊。”
她伸手抱住她，聲音帶着輕顫，“小夢知?道姑姑做噩夢了？”
“嗯。”她皺起小臉，啊啊啊啊亂叫，“姑姑這樣。”
“……”
周慧和肖金花也?在邊上擔憂看着她，肖金花問，“夢到啥了？”
“你和爸離婚了。”
他們離婚是顧奇和皮劃艇上的男人?說的，顧建國的錢被肖家兩?個?舅舅借走了，那幾天心情不好疏忽了她，以致女兒出事他都不知?道。
顧奇說他後悔，收到那條信息應該撥個?電話的，早點來，她就不會死。
顧明月給顧奇發消息是隔離樓的大門焊死前，病毒變異太快，加上水災，大家手忙腳亂，根本顧不了這邊，保安暗示她們有關?系的話趁早托關?系出去，她便借保安的手機給顧奇發了條消息。
那時她已經出現發燒咳血的症狀，心知?自?己被感染了，沒想多出去傳染別人?，只讓顧奇好好照顧爸媽。
當?天下午保安就走了，她不知?道顧奇有沒有回消息。
想到顧奇的模樣，她搓了搓濕潤的眼睛，“我?爸呢？”
“樓下。”
“……”顧明月皺眉，“不是不讓他下去嗎？”
“反正要?還物業鑰匙，很?快就回來了。”
說着，門口傳來響動，“哎喲喲，外面冷死了，天氣預報說有八度，我?看三度還差不多。”
顧建國抖了抖雨衣上的水，“金花，大哥小區被淹了你知?道不？”
顧明月看時間，十二點了。
肖金花瞟顧明月，“知?道，大嫂去小弟家了。”
剛剛弟媳還給她發消息說這雨繼續下她家恐怕也?會被淹，到時還得到她家住幾天，肖金花想跟顧建國商量商量，聽?了顧明月的話，她給弟媳發消息，【到時再說吧。】
顧明月問她們，“你們還不睡？”
“睡不着。”肖金花和周慧異口同聲。
顧明月看她們，“咋了？”
“沒咋。”換拖鞋進來的顧建國說，“樹好好的，明月你去屋裏睡啊。”
肖鑫威兄弟倆在麻将館打牌不回家，結果麻将館被淹了，肖小舅說他有車讓他去接，他腦子進水才管那兩?兄弟呢。
見女兒進屋，他提醒，“你把空調開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