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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了。”

梧桐頓了一頓,定睛瞧着謝貍,緩緩道:“畢竟女子清白乃一生所系。”

女子清白乃一生所系……

謝貍猛然頓住,終于想起在何時見過這宮女。當年青旋将謝貍騙至宮中,是她将摻了合歡的茶水遞給謝貍。之後的事情,謝貍渾身泛軟煩躁,無力阻止。只能在她那□□的眼神下如待宰羔羊般被她剝去遮羞的衣物。

她是青旋的幫手!

眨眼間,謝貍已經上前鉗住梧桐喉嚨。她眼神陰霾,語氣狠戾的不似個十七歲的姑娘,“當年的事情也有你一份對不對?”

梧桐被鉗住喉嚨,臉色脹紅,她出聲不易,卻仍舊吱吱嗚嗚道:“謝小姐…說什麽梧桐不懂,當年之事……七皇子和公主已經…竭盡全力封鎖消息,以後七皇子也定當會娶…嗚…嗚…”

謝貍手下用力,梧桐瞬間說不出話來,謝貍動了殺心。

青旋趁謝貍專心對付梧桐朝她襲去,只她低估了謝貍。謝貍武功不敵謝疏意,對付她卻是綽綽有餘。

謝貍将臉色煞白的梧桐丢棄,轉身對付青旋。

青旋的花拳繡腿在謝貍眼中只是一個笑話,謝貍下手狠辣,卻留有餘地不會致命。幾個來回下來,青旋卧倒在地,臉色煞白。

她身邊宮女此時除卻梧桐都已散盡,通風報信去了,相信不過多久便會有人來。

謝貍笑了笑,走近一旁愣怔的梧桐。

梧桐心思驟變,瞬間卻也無法得到解脫之法。她不想向謝貍求饒,只身子微顫立在原地。

“我如今動不了青旋,不代表我動不了你。”

梧桐氣惱,心中寒意漸起,怒道:“你不就是仗着謝家權大勢大嗎?若你不是謝家人,我不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宮女,你還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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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真知道她是個地位卑微的宮女,當時就不該故意挑釁提起前塵往事!!

謝貍不是善人,沒什麽良心。

“你說對了,我就是如此。”

說罷,謝貍将梧桐拾起抛向假山處。那假山棱角凸出,乃是太湖石所制。以謝貍的力道,梧桐撞上去不死也得脫成皮。

一身影閃過,堪堪接住謝貍抛出的梧桐。

顧懷安将心膽劇烈的梧桐安放在一側假山上,柔聲安慰幾句。梧桐凝着他如畫的臉龐,愣怔的點了點頭。

顧懷安見梧桐沒什麽大事,才回身向謝貍福了福,低道:“謝小姐何必和一個宮女計較,她若有罪,也應當交與宮中司法部門,由掌事姑姑責罰。”

他态度平和,不卑不亢,一番話下來也是有理有據。可他不了解謝貍,謝貍的性子決定她今天非得把梧桐給辦了。

“你說的不錯,可有些人仗着主子就無法無天。掌事姑姑管不了,還是由我效勞吧。”

謝貍右手輕揮,一襲紅綢向安坐在假山處的梧桐襲去。

顧懷安見此,從身後抽出短劍将紅綢斬段,同時與迎面而來的謝貍過招。兩人功底相差不大,只謝貍心中生了邪火,下手毫無章法,處處致命。

顧懷安躲閃不過,只得退讓。

眼看謝貍即将抓獲梧桐,右腿驟然傳來一陣劇痛。謝貍動作一頓,轉眼間已被顧懷安鉗住右臂,按在地上。

謝貍半跪于地,雙肩疼痛,擡頭便瞧見前方徐徐走出的尚弈。

尚弈緩緩步出廊道,他臉上牙印已經全然消失。此時眸光漆黑的盯着謝貍。他身邊立着的便是七皇子尚粵,青旋一母同胞的哥哥。

尚弈右手輕揮,顧懷安便松了對謝貍的鉗制。

與此同時,青旋一溜煙的沖向尚粵,語氣極其委屈,“哥,你要為我做主,謝貍蠻橫無理。不僅沖撞了我,還将我打傷,剛才還妄想傷害我的侍女梧桐。”

青旋捂住手臂,淚眼盈盈。倒不是她想裝弱小,博同情,而真的是謝貍下手過重,到現在手臂仍舊疼痛難忍。

謝貍從地上狼狽的站了起來,拍掉身上灰塵,沒有反駁。

顧懷安此時正恭敬的站在尚弈身後,他是尚弈的人,謝貍這樣想着,莫名有些不爽。

她将目光移向尚粵,此時見他便想到當年自己玉/體橫陳的躺在他面前的情景。雖說最後什麽也沒發生,可當時的羞憤難堪,猶如昨日。

尚粵亦将目光從青旋處投向謝貍,眯了眸子。三年,本想她為人處世應當大有長進,不想還是如此桀骜不遜。

謝貍見尚粵狠戾的眸子,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步。

“我和公主興之所至,比武會友,不小心傷了公主,公主莫要計較。”謝貍說的毫無誠心,可當下之人對此也無可奈何。謝家如今勢大,不容小觑。

衆人皆以為此事就此揭過,連尚弈亦這樣認為,畢竟謝家如今是七皇子身後最大的助手。

尚粵卻不似衆人所想,他折扇一收,将憤懑的青旋攔在身後。一雙冰冷的鳳眸睨着謝貍,陰邪道:“你既如此癡迷比武,那讓我手下之人和你比試一番如何,趙子康。”

謝貍添了添略有些幹燥的嘴唇,退後幾步,整個人呈防備狀。

一直未出聲的尚弈此時聽得尚粵如此也只是眼眸微閃,斜倚着牆角,面無表情。

謝貍心裏沒底,她相信趙子康不敢傷她。但看尚粵臉色,趙子康下手也不會輕,今日她若敗北,才是真正的丢了面子。

趙子康前行兩步,微福了福身子,輕道:“小姐,得罪了。”說完他右手負于身後,左手襲向謝貍。

他單手對敵,有意讓她。或者說這是一種輕視。

他有意青旋,衆人皆知。

謝貍猛然後退幾步,躲着他的進攻。

他招式淩厲,謝貍唯有躲閃。

後花園處,宮女漸多,都在看謝貍熱鬧。尚粵,尚弈,顧懷安,青旋甚至梧桐此時都将目光轉向二人,神色複雜。

☆、風景獨好

人影閃現,謝貍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環住肚腹,施施然後退幾步,躲開趙子康的攻擊。

身後呼吸平穩,是謝貍熟悉的氣息。

謝靳年将謝貍攔在身後,一雙淩厲的雙眸掃視四周。看熱鬧的宮人便悄無聲息的散開。

他常年習武,十六歲開始帶兵打仗。身上自有一股沉穩狠辣的氣度,此時眼神頗為狠戾的看着趙子康。

趙子康一怔,半跪于地,恭敬道:“參加謝将軍。”

謝氏與皇族的關系不是一句簡單的敵友便能分清的。

尚粵前行幾步,折扇輕搖,毫不在意道:“他們兩個比武會友,謝兄何必參與。”

謝靳年沒理會他,眼眸微斜睨着謝貍,貌似不滿道:“女孩家玩什麽比武會友。”他環住謝貍肩膀,低聲道:“我們回家。”

謝貍此時格外乖巧,聽話的任他攬着朝另一處走去。

他沒有理會尚粵,尚粵也不尴尬,雙眸沉靜的盯着遠去的謝家二人。

趙子康在一旁輕道:“傳言,謝家公子疼愛謝貍,如今來看果真如此,他這一舉……”他沒有說下去,因為方才,謝靳年是一點面子都沒留給尚粵的。

尚粵眸光詭谲,毫不在意道:“果真疼愛,只怕這疼愛也有些過了頭。”

若真是心尖上的人,怎會輕易将寵愛展示在人前。亂世之争下,得到的寵愛愈多,潛藏的危險愈大。因着你所有的敵人都在暗中觀察你的命脈,只等致命一擊。

也是因此,皇族年輕一代都未曾有後!

尚粵想着謝靳年對謝貍所謂的寵愛,心中起了絲憐憫。今日謝貍依舊驕縱蠻橫,毫不知禮法。不過方才她神色卻與三年前隐有不同,看自己的眼光也頗為奇怪。

尚粵輕輕一笑,輕搖折扇,一縷黑發垂下。他一頓,腦海間瞬時閃過三年前女子衣裳淩亂,黑發如瀑,吐氣如蘭的模樣。

可也只一瞬,他便收了笑容。

謝氏一族,其心可誅。他和謝家的聯合,只能以他為主導,而不是讓謝氏一族站在他的頭上。

謝貍走後,花園中安靜下來。尚粵回身攬着青旋,看她身上沒什麽傷口才松了她,轉身對着一旁臉色慘白的梧桐冷聲道:“送公主回宮。”

他的态度太過冷冽,梧桐低眉,孱弱道:“是”她走時,瞥了眼假山深處,身子顫了顫,臉色如霜。

謝疏意靠坐在假山深處,嘴角勾了勾,朝着身後男子道:“看尚粵這模樣,确實愛護青旋,你呢?”謝疏意回身,“尚祁,你和他們是同一個父親。”

尚祁一襲白衣,面如冠玉。他伸手攬住女子肚腹,沒有回話。

謝疏意輕輕笑了笑,方才他們起了争執,她一時惱怒,離了他的行宮去尋謝貍。卻看見一出好戲。謝貍被趙子康教訓時,她欲出身相助,卻被他攬着肚腹。

如今,他又是如此。

他不想她和他的兄弟姐妹起争執。可謝家,皇族本就對立,甚至皇族中也分了多個派別,各自為政。

謝疏意斂了眉目,輕輕扳開他放在腰間的雙手。

假山外,尚弈早在謝靳年出現時便走了。此時只剩下尚粵和趙子康。尚粵斜眸看向假山,手微弱的動了動。他的手中握着一枚棋子,方才便是他用棋子傷的謝貍小腿。

謝疏意透過縫隙瞧見,輕輕笑了笑,拖着迤逦的裙擺緩緩走出。

趙子康瞧見出來的謝疏意,眉間一皺,只覺得今日行事不順。謝疏意只比謝貍更難對付。他餘光去看尚粵,卻只瞧見尚粵冷峻陰邪的側臉。

他頓了頓,無聲的退開,留給兩人相處的空間。

尚粵收了折扇,沉眸看着面前明豔的女子,他很久沒見着她了。

假山內,一襲白衣的尚祁倚在泛着青色的石頭上,微仰着脖子看陰沉的天空,要下雨了他想。外面起了交談聲,他聽不清楚。半響,他揉了揉額頭,緩緩走了出去。

他的女人,他終究是護她的!

******

謝貍小腿疼痛,隐隐有濕潤的感覺。走了幾步,傷口和衣料摩擦,謝貍輕吸了口氣,頓在原處。

謝靳年察覺到,低頭欲提起謝貍裙擺查看,被謝貍躲過,順勢後退幾步拉開兩人距離。

謝靳年睨着謝貍,沉了聲音,“你腿受傷了,我看看。”

謝貍低着頭,輕輕碰了碰傷口,“不用,小傷。”

“我看看。”

謝靳年頗為強勢,同時雙眸緊緊盯着謝貍,仿佛若謝貍不允,他亦會強硬查看。

謝貍擡頭,随意回道:“我真沒事,而且,女子肌膚豈是可以随意查看的。大哥,我十七了,該知道輕重的,你看。”謝貍在原地蹦蹦跳跳的,絲毫沒有方才頹糜的模樣。

謝靳年看着謝貍蹦跳的模樣到輕輕笑了,暖聲道:“都大姑娘了還這麽亂跳,你說沒事不算,回府我找大夫替你瞧一瞧。”

“好,我聽大哥的。不過我等二姐呢!我和她一塊進宮,說好一起回府的。”

謝貍方才跳動,額上多了絲碎發,被細細的汗水打濕貼在額際,雪膚黑發,明眸善昧。

謝靳年伸手,将謝貍臉上碎發撫向一旁,柔聲道:“你要等,我陪你等可好。”

“你都沒事幹嗎?不用陪我的,我一個人在這逛逛。”

謝靳年雙眸緊拽着謝貍,察她臉上神情,可卻一無所獲。她這模樣似乎和三年前一樣,心思簡單易懂,可謝靳年不信。

若她果真如以前一樣,今日又何必手法狠辣,欲要了那宮女的性命。此時又何必故作姿态,阻止他撩開她衣裙查看傷勢。

以往,他們之間更親密的動作她都未曾阻止過。

“大哥。”

謝靳年負手于後,語氣低沉,“謝貍,父親壽宴後,你還走嗎?”

謝貍點頭,“嗯,要走的。”

空氣在一瞬間沉寂下來,謝貍輕輕動了動受傷的小腿,疼痛加劇,她心裏卻好受了些。

謝靳年手掌緊握,凝着謝貍,半響才道:“謝貍,沈周已經死去三年,還不能原諒父親?”他不願提及那個男人。可此時,聽到她還欲離開,他章法全亂,提及他們兩人之間的禁忌。

他雙眸緊拽着她,欲從她臉上查出絲毫情動或悲痛。可她只是低頭,笑意淺淡:“說什麽呢?要是不原諒,怎麽還會回來。而且,沈周的死不怪父親。”

沈周的死不怪父親。雲淡風輕的聲音,仿佛那個男人早已不在她心上了。

他不相信她真忘了沈周。不過,他有的是時間讓她忘記,忘記那個過客。

他沉吟一聲,伸手強勢的攬住謝貍,“那我帶你去見父親。”

謝貍一個轉身離謝靳年遠了些,笑道:“我現在不去看父親,他老人家還氣着呢!我去找二姐,二姐如今和尚祁關系可親密的緊。”

謝靳年颔首,不在意道:“嗯,那是她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謝貍笑笑,低了頭,看着地上爬行的成群螞蟻,詞不達意道:“二姐比我有本事多了。”

………

謝靳年走後,謝貍并未去找謝疏意,而是随意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四周綠樹成蔭,在宮中并不常見如此高大的樹木,可也因此,這裏多了絲陰涼。

炎熱夏日中,這絲陰涼難得。

謝貍微曲着雙腿,輕輕将褲腳撩起。不出意外的看到,小腿處有一指甲蓋般大小的傷痕。那傷口處已經破了皮,正向外滲着血水。

“該死,下手真重!”

“你下手也不輕。”男子低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謝貍驚了一下,“誰?!”

尚弈抱臂倚在牆角,他們兩人位置尴尬。這是一走廊轉角處。謝貍在臨水的一側,尚弈在另一方,兩人伸手便可觸摸到對方。

方才謝貍一直在走神,哪裏人少朝哪走,可以說是占領了別人的領地。

謝貍‘噌’的一下将褲腳放下,站了起來。嘴硬道:“我就算下手重,也是朝青旋和那梧桐下的手,我可沒禍害你。”

尚弈低頭看了看謝貍小腿處,那裏已經見不着傷口,只有水紅色的裙擺迤逦。

“我也沒禍害你。”

謝貍狐疑,睨着他,“不是你偷襲的我?”

“不是。”尚弈言簡意赅,表情淡漠。

謝貍看他不像撒謊,也就不在計較這個話題。不喜歡她的人太多,查也查不過來,只是…謝貍狐疑的盯着他,目光□□直白。

尚弈側臉,道:“你看什麽?”

謝貍伸手撫去,卻被他側頭躲過。只謝貍早有準備,另一只手強勢攬住他,同時右手輕撫。一無所獲,他側臉光滑,沒有絲毫傷痕。

尚弈将謝貍右手鉗住,這一次沒有用力,只輕輕捏住。他開口,聲音低啞,“摸夠了嗎?”

謝貍從他掌心抽回右手,叉腰問道:“我那日咬的牙印怎麽沒了?!”她怒氣沖沖,仿佛那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尚弈側臉光滑,絲毫尋不出那日的痕跡。而謝貍的力道她是知道的,那印子不會這麽快消散。

尚弈低頭看了眼謝貍仍舊包着紗布的食指。低聲哼笑,胸膛發出悶悶的聲音,低啞誘人。

謝貍見他這樣,徹底被氣着了。因為傷在右手,又是食指,她很多事情做起來都不方便。

尚弈聲音平淡,細究卻還是可以聽出裏面的幸災樂禍,“你那印子即使好了也不會消失,不過在食指上,不會妨礙觀賞。”

謝貍‘嗖’的一下将手負于其後,臉沉的能滴下水來。她睨着他,牙齒咯咯作響。

尚弈聲音低沉溫潤,“怎麽,還想綁了我去引唲屍。”

“我綁的了嗎?”謝貍頹然的蹲下,靠在牆上。她今天太累,小腿還火辣辣的疼,何必站着受罪。

尚弈轉過走廊,和她立在同在一側。他依着欄杆遠眺,遠方虹彩迤逦,天水相接。四周綠意蔥茏,鳥語蟬鳴。

毫無疑問,這裏雖然偏僻,但風景獨好。

謝貍張開五指,透過縫隙看遠方虹彩,“這裏挺漂亮的。”

尚弈沒有回話,他倚着欄杆。謝貍只看的見他欣長的背影,透過指縫,逆着光的他肩膀寬闊,肌肉緊實。半響,他回身,對着謝貍:“你該走了。”

他面無異色,眸光清冷,居高臨下的看着謝貍,趕人意味十足。

☆、栀子

謝貍撐着牆壁起身,倒也沒有賴在原地不走的意思,只問道:“你有藥嗎?我想處理了傷口再離開。”謝貍擡了擡腿,示意自己傷的還算嚴重。馬車在宮門外,還有很長一段路程。

尚弈倒也不含糊,從懷中掏出一紅色瓷瓶,扔給謝貍後,就轉身走了。

謝貍手指把玩着瓷瓶,瞥向他遠去的身影。

同一時刻,一襲墨綠色衣衫的顧懷安出現在謝貍面前。“謝小姐,主子命屬下送你出宮。”

謝貍眼含笑意,斜睨着面前之人,樂道:“你這話說的若沒有他的命令,你就不會送我出宮了。”

謝貍靠近他,兩人距離相近,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他氣息幹淨,身無異味,這人和左斐然有些相似。只左斐然是妖媚,他是冷清,讓人想一探究竟的冷清。

“顧懷安,你方才下手可真重。”

今日,謝貍和他對敵。他獲勝,将謝貍右臂反剪鉗制在地上無法動彈。今天他在衆人面前出盡風頭。且對陣時他險些将她右手折斷。謝貍心裏清楚這人恐怕對自己印象并不好。

顧懷安低首,後退幾步,臉色平靜毫無異色,“方才顧某一時情急,下手過重,請小姐見諒。不過那梧桐只是一普通宮女,謝小姐何必因一時之氣要她性命。”

謝貍颔首,誠懇道:“顧公子說的是,我性子過烈,容易生禍端。今日若不是顧公子急時出現,恐怕我又會犯下錯誤了。”

顧懷安擡頭,眼中微有詫異,卻轉瞬即逝,只恭敬道:“謝小姐有此悔意已是足夠。如今夜色将至,宮門即将關閉,屬下送小姐出宮。”

謝貍将此處細細查看一番,才回頭道:“好”

宮門外

謝疏意正斜依在馬車內等着謝貍,見她撩開簾子進來。微瞥一眼,朱唇輕啓,吐氣如蘭,“你今日倒是演了一出好戲。”

謝貍低了眉目,不去看她,只随意道:“就是女孩子間的小事。她們願意看熱鬧就看呗,反正我不在乎。”

謝疏意斜睨着謝貍,輕斥道:“出息!連個宮女都對付不了。”

謝貍赫然,确實如此。若是謝疏意,不必動手,那梧桐今日也會掉成皮。和謝疏意相比,她到底是差了點。

謝疏意看她這樣,神色變得嚴謹,命令道:“今夜去見爹,你回來三日了,不去見他,還等到什麽時候。”

“只怕父親不想見我。”

謝疏意輕笑,“我們兄妹三人中,他素來愛護你,怎會不想見你。謝貍,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謝疏意眼神趨于嚴厲,睨着她,“有些事就別在爹面前提起,以免攪的家裏不得安生。”

謝貍将頭靠在謝疏意肩上,有氣無力道:“我知道的,別訓我了。”

在謝安面前,她不會提及沈周,不會提及這個她暗藏在心中的男人。

謝貍抱着謝疏意,聞着她身上的氣息,聲音軟嚅,“二姐,我可想你了。對了,我今日見那尚祁,覺得他甚好。而且,他看二姐的眼神好溫暖。你們會在一起對嗎?”

謝疏意輕笑,越過她最後一句道:“你離那麽遠是如何看出的。”

“有心之人便會看出,我關心二姐,自然也會格外注意到尚祁。”

謝貍這話到不是在拍馬屁,她确實對降服謝疏意的尚祁好奇。今日雖是遠遠的見了一面卻也看的出尚祁對謝疏意的心意,只她這二姐心中怎麽想的,謝貍卻是不知。

謝疏意輕笑,沒在理會她,只吩咐車夫加快了速度。

謝府

四周燈火通明,清風拂過,淡香萦繞。

謝靳年站在走廊一角,逆着燈火,半邊側臉隐在暗色中,神色氤氲不明。

謝貍默了默走到他身邊,“大哥還沒休息?”

“你不也是。”

“我等着去見爹呢,他正與人商議事情,我不好打擾。”

“要我陪你嗎?”

謝貍看他這樣倒樂了,咯咯道:“怎麽你們一個二個都這麽擔心啊?爹又不是洪水猛獸,不會有什麽的。”

謝靳年輕笑,也覺得自己的擔心多餘。轉個話題道:“你聞着了嗎?很香。”

“嗯。”謝貍點頭,這香是從自己院子傳出來的,栀子花的味道。

“我之前只種了一兩株,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多株,不過味道不濃不淡,剛剛好。”

“我見你喜歡就命花匠多種了一些。”

謝貍開玩笑道:“我喜歡的花可多着呢!若都像你這樣,我那院子是種不下的。”她笑臉盈盈,暈黃的光線投在她臉色,透出柔和的光彩。

謝靳年伸出手想将她攬近一點,卻在半空頓住,失了力氣,“若你真的喜歡,這偌大的謝府還愁裝不下那些花。”

謝貍:“我說笑呢,現在挺好的。”

他剛才動作謝貍看到一清二楚,只緊抿着嘴唇,并不打破。

不遠處門扉輕響,一襲白衣的尚粵立在門廊處,他身後正是謝府的主人,謝安。他們方才應當是在商讨要事!

謝安今年五十,卻已雙鬓微白,老态盡顯。

三年前的謝貍有勇氣拿着清平劍指向謝安,厲聲質問他為何殘害沈周,三年後的謝貍卻沒了這樣的心思。

害了沈周的人究竟是誰,謝貍說不清楚,謝安?或是謝靳年,或者是謝貍自己。

謝貍看着遠處的謝安,三年而已,他如今五十,卻垂垂老矣。謝貍想她當初怎麽會那樣無情,那樣的心狠,沈周的死并不是他的錯。

尚粵和謝靳年離去後,四周靜了很多,只有栀子花清淡的香味和大紅的燈籠映照着四周朱紅色的樓閣。

這是謝安議事的地方,平時不容他人随意進出,可謝貍從小就常常出入這個地方。幼時謝貍因着貪玩受了小傷,當下闖入屋子去找謝安哭訴。

當時謝安正和他的心腹商議,見着謝貍哭哭啼啼的進來立即撤了會議。将謝貍一把抱起,攬在懷裏,焦急的問“小阿貍這是怎麽了?”

幼時謝貍哭哭啼啼的将自己的小肉手舉起,聲音格外的委屈,軟嚅嚅的,“這好痛啊!阿貍好痛!”

謝安當時就慌了,将謝貍肉手拿起一陣猛親,還輕輕的朝那處吹了吹,“爹爹吹一吹就不疼了啊,爹爹吹一吹。”

不是什麽大傷,只謝貍貪玩摔了一跤,嬌嫩的皮膚被蹭紅了。

這個地方有謝貍太多的回憶,可也是在這個地方,謝貍朝謝安舉起了清平劍,不顧在場衆人的勸阻,毫不留情的質問素來疼愛自己的父親。

若不是謝靳年及時阻攔,謝貍也許會犯下天下最大的錯誤。

……

謝貍‘噗通’一下,單膝跪地,語氣哽咽,在沒了白日裏的跳脫明媚。

“父親。”

謝安眼眸微閉,胸膛輕輕起伏,權傾朝野的謝老此時也只是一位普通的父親。“你還知道回來?”

謝貍低頭,心思遽痛,最終恢複平靜,“父親五十大壽,女兒特地回來祝壽。”

謝安回頭,眸光熠熠,語氣嚴厲,“祝壽?那麽說你還是要走?”

“女兒不走,可三年前父親就想将女兒嫁出去。熟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父親是否還是如此,想将女兒送出去。”

謝貍撒了謊,她不打算在謝家久待,只此時她不忍告訴謝安。

謝安眼含怒火,氣惱道:“你如今這話可還在惱我當年拆散你與沈周,欲将你許給尚粵?”

“不是,父親,如今…..沈周逝去三年,女兒情緣已盡。只想安安靜靜的陪在父親身旁,彌補當年錯誤。”

謝安靜了靜,看着當年那個驕縱跋扈,不知憂愁的幼女如今也會主動跪下認錯,心中有絲慰意。三年未見,對幼女的疼愛早已抵過過往的種種不堪。

謝安開口,聲音溫和平靜,如一個普通的慈父。“阿貍,當年我自認尚粵于你是一段好姻緣,此時想想,我當時确實太過武斷。如今你回來,我再不會強迫你任何事,你還是謝家獨寵的幼女。”

謝家獨寵的幺女,這句話是給予謝貍的承諾。她可以和以往一樣驕傲,她身後有謝家護航。

謝貍起身投入這個高大偉岸的懷抱。她的生命,榮寵,痛愛,全來源于這個人。

謝靳年在遠處看着兩人,嘴角輕啓,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月色下,他眸光清亮,嘴角笑意卻是懾人。他的阿貍,謝家的阿貍,他再不會讓她遠離。

他負手于後,安靜的離去,一襲青衫落拓,留下似有似無的影子。

謝貍靠在謝安肩上,側頭睨着遠去的謝靳年身影,心緒漸遠。

“父親。”

“嗯。”

“都三年了,大哥為何還未娶親,如今他早過了适婚年齡。”

謝安大笑,捏着謝貍細嫩的臉頰,好笑道:“你一回來就操心你大哥的婚事,他心裏有數,不急,不急。”

“我不急,就是不想大哥在像以前一樣管着我了。”謝貍聲音軟軟的,絲毫沒了今日宮中的跋扈模樣。

“放心,我說過,你如今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去說說他叫他少管你。”

謝貍大笑,不懷好意道:“父親你這麽說可是在驕縱我,我當年可沒少給謝家闖禍,當年的爛攤子現在還留在呢!”

謝貍幼時不懂事,得罪不少長安城的貴族。

“你留下的爛攤子還少?不過沒事,如今依我謝家勢力敢動你的沒幾個。”

謝安野心勃勃,意氣風發,一瞬間,恢複了往日那個威嚴狠戾的權臣模樣。謝家三代從軍,但謝家的榮盛來自謝安。二十年前,謝安領兵擊退敵軍,收覆中原,自此一步步走到權臣的地位。

權利欲大,野心欲大。

謝貍聲音低柔,誠心道:“我不會像往日那樣驕縱了,如今我想多陪陪你。”她抱緊謝安腰身,餘光瞧見他微白的鬓發在微涼的夜風中飛舞,心中的疼痛頓時又重了幾分。

謝安拍着謝貍肩膀,和藹道:“都好,怎樣都好。”

☆、雷鳴閃電

傍晚時分,天降陣雨。雨水噼裏啪啦的打在青瓦灰牆上,沿着屋頂溝壑流下珠花,一串一串的,晶瑩剔透。

謝疏意提着燈籠緩緩走在廊道上。未及澤秀樓,謝貍便身着單衣,披着一頭青絲奔了出來。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這?”

謝貍接過她手中燈籠,指着前方的閣樓,“我透過窗戶看見你了,我本想明日去找你的,不想你卻來了。”

“什麽事?”

身後傳來腳步聲,謝貍嘴唇微動,卻什麽都沒說出來。紫衣手中拿着披風,立在兩人身後,朝謝疏意福了福。

自那日後,映月便再未出現,紫衣是謝靳年新派給她的侍女。

謝疏意朝謝貍輕道:“将披風穿上,今夜風大,會着涼。”

謝貍依言取過披風,套在身上。轉身時卻瞧見一直跟着身後的紫衣默默的退出十尺。

雷鳴閃電,恍然一過的白光中。謝疏意臉色冷熱,瞥了紫衣一眼,将目光收回落在謝貍身上。

謝貍扯了扯嘴角,輕道:“二姐,進屋說。”

閣樓中,胡倩兒透過窗紗看着廊道中兩人進入屋子,轉身吹滅了燈火。

謝貍将燈籠挂在牆壁,轉身燃了火折子點亮屋中燭火,“二姐,你找我什麽事?”

謝疏意立在窗前,看着庭院的芭蕉晃動,地上落的一片嫣紅,“爹的腿疾愈發嚴重,陰雨天氣疼痛不止。你明日去瞧瞧他,替他捏捏腿,順道哄哄他。”

大雨磅礴,濕氣混着塵土味沁入屋內。謝貍倚在窗前,看着她,“你怎麽不去?”

“我和尚祁在一起,去了會被說教,我懶得聽。”謝疏意身材高挑,脖頸修長,露出的鎖骨深陷,女人味十足。她睨着矮她半個頭的謝貍,輕道:“去了別添亂。還有你今夜說想找我,什麽事?”

“我要進宮的令牌。”

謝疏意因着尚祁的關系,有進宮的令牌,可以随意進出皇宮。

“你倒是直接。”謝疏意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黃色令牌遞給她。“做事長點心,我先回了。”

謝貍把玩着手中令牌,問:“就不問我進宮做什麽?”

謝疏意低了眉目,纖細的手指轉動着如玉的茶杯。杯中,茶葉沉浮,溢出股股清香。“算是當年将你推給尚粵的補償。”

三年前,七皇子尚粵意求取謝家二小姐謝疏意。可最終他卻改了主意,将目标落在謝家幺女謝貍身上。因此事,攪亂一池春水。長安城風雲動,多人心思翻湧,釀出了過錯。

謝府向來燈火闌珊,只此時,風雨夜,燈火熄。謝疏意的那一展燭火成了澤秀樓外的唯一火光,在謝貍眼中漸漸縮小直至不見。

翌日

謝貍從混沌的夢境中醒來,窗外雨歇天晴,空氣清新。

大堂四周擺着各色奇珍異玩,絢爛的绫羅綢緞。

其中最為珍貴的是由西部進供的雲紗。雲紗質地輕薄,清涼沁人,不易沾染污穢,夏日制成衣裳最為合适。雲紗難得,其中以白色居多,其餘色彩便甚為少見。而謝貍面前的雲紗卻是各色具全,湖藍,水紅,墨綠…..

謝貍玉手輕撫,只覺觸感極佳,清涼舒适。

一旁站着的紫衣,見此抿嘴輕笑道:“大公子一早命人送來的,說是小姐見了必定喜歡。”

謝貍把玩着手上珠玉,嘴角扯出一絲輕笑,“當然高興,好東西誰不喜歡。大哥有心,當今國庫中的珍寶也不一定比的過如今我房中的。”

紫衣樂道:“自是如此,這些珍寶可是花了大公子三年時間才收集好的,就等着小姐回來呢。”

謝貍一頓,随即問道:“他從三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嗯。”

紫衣還欲在說,瞥見來人,抿嘴輕笑,心領意會的悄悄離開。

謝貍垂下眼簾,聽着四周的聲音,卻沒出聲,只自顧自的玩着手上玉石。

謝靳年站在謝貍身後靜靜的看着她,也不出聲打擾,半響,方才輕問:“可還滿意?”

謝貍丢了手中玉石,随意靠坐到一旁的紅木椅子上,“自是滿意的,大哥,你收集這些東西可沒少花心思吧?”

謝靳年無所謂道:“花點心思在所難免,只你用的舒心便好。”

謝貍托腮,聽了這話心中卻再無往日歡喜,只剩下沉甸甸的陰郁。他的好意她無法承受。

“二姐那裏可有?”

“她?”謝靳年掀開茶蓋,慢悠悠的品着剛才倩兒走時沏好的熱茶,毫不在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姐?她向來不愛這些玩意。”

“說的也是。”

謝貍嗅覺靈敏,當下便聞着謝靳年喝的是特産自江南的雨霁,這茶初時喝起來甘甜,到後面便有少許的澀意。

謝貍素來不愛喝茶,可她房中常年沏着熱茶。之前謝貍沒察覺,如今來看,卻一直是謝靳年最愛的雨霁。

謝貍輕抿唇角,該說倩兒有心呢,還是謝靳年有心。

“公子,小姐,絡衣閣的繡娘來了。”倩兒在門外輕道,轉身去迎門外的繡娘。她身段玲珑,只比謝貍大兩歲,身上的韻味卻不是謝貍一個少女能比的。

絡衣閣是長安城中的老字號,裏面的裁縫制衣水平極高。長安城中名門貴族都喜歡在絡衣閣定制衣裳。

謝貍收回目光,側頭卻正對上謝靳年探究的視線。謝貍微頓,道:“你找的。”

“嗯,你三年沒回來了,是該添些新衣裳的。”

進來的是一位中年女子,五官端正,祥和親善。謝靳年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在女子進來後就走了。

謝貍起身,走到雲紗面前,臉上卻沒什麽喜色,似乎眼前的不過普通綢緞。

倒是那位繡娘眼含驚喜,手指有些顫抖的觸摸,随即收回,忐忑的道:“方才,安怡有些唐突了,小姐見諒。”

“怎麽會,你是繡娘見到這些好的布料激動在所難免。”

安怡搖搖頭,癡迷道:“怎麽只是好的布料呢?這些雲紗本便是珍品,白色已是極為難得的,更遑論其餘色彩。”

謝貍點頭附和:“哦,原來這麽珍貴,那開始吧!你測完我的身量,這些就交給你了。”

謝貍任由繡娘替她測量,極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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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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