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二條魚·鬼王
其實偷跑出來的弓尤時間不太多, 但和鳳如青一厮混起來,就顧不得什麽時間了,鳳如青想要他,就勾勾手指, 看他一眼, 他都能起立, 更別說今天她格外的熱情。
常言道溫柔鄉埋英雄骨, 等到兩個人心滿意足地分開,已經半夜。
天界那邊是藍銀一直幫着弓尤頂着, 現在也頂不住了,開始試圖聯絡他。
天地螺還剩下的使用機會不多, 弓尤此次下界帶下來了,裝在儲物袋裏面。察覺到儲物袋有異樣,他便趕緊拿出來, 說了幾句之後,眉頭緊擰着坐在床上。
鳳如青洗漱好了, 叫小鬼們送了些吃的, 剛剛提進來, 就見弓尤已經衣衫肅整,分明是要走了。
見鳳如青進來, 他表情十分不好,“天界那幫纨绔又鬧出了事, 我須得趕緊回去。”
好在天界與人間的時間是相同的,他們總不至于像畫本子裏面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的那樣錯過良多時光。
鳳如青把食物放下,并不意外他忙着走, 她自己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更何況天界。不過兩個人短暫偷歡, 倒是給這些天來緊張的時日一些舒緩,果然能夠慰藉愛人最好的方式,還是靈與肉的結合。
“這便急着走,不吃些?”鳳如青自己伸手捏了片靈獸肉,放進嘴裏,含着送到弓尤嘴邊。
弓尤道歉的話說了一半,張口接下了肉片,抱住鳳如青含糊道,“還是你最好,我真的不想上去了……”
鳳如青摸着弓尤的脊背,“你有鴻鹄志,何至于被一些喳喳叫的野雞們煩得如此,不行便揀着格外跋扈的傷兩個,便沒有人在你的面前跳了。”
鳳如青說的輕巧,也只是在安慰弓尤,他們都知道,神族纨绔傷了容易,但弓尤若是想要坐上天帝之位,需得要這些纨绔身後的神族支持。
弓尤咽了肉片悶聲道,“待我權柄在手,定要好好整肅這流傳多年的不良風氣!”
鳳如青附和,“那是自然!”
弓尤實在是留不得了,便由鳳如青親自送走。騰天而去之前,他貼着鳳如青耳邊道,“待我尋到了機會,便立刻來看你,你可不許耐不住寂寞,應了哪個男豔鬼的自薦枕席。”
鳳如青哭笑不得,“我沒有那麽饑渴。”
弓尤一臉的你有。
鳳如青笑出聲,“那不是喜歡你才那般麽。”
這一句話又把弓尤哄得尾巴開花,好一會才騰天而去,鳳如青瞧着弓尤豔紅的身影消失于天際,嘴裏嘟囔道,“這鱗片顏色屬實騷情。”
弓尤走了,鳳如青便又回到了鬼王殿去吃東西,光吃東西無聊,便取了生死書繼續查看幾千年上下的錯漏。
她喜歡現在這樣的日子,有事情做,做的還是她喜歡的事情,有喜歡的人,喜歡的人也有他喜歡做的事情。
偶爾見面,熱情滿滿,更有助于她全身心地投入到黃泉的事宜中。
和穆良相認的事情,鳳如青沒有耽擱太久,便去了懸雲山腳下,試圖碰運氣,不過碰到荊豐,卻聽他說大師兄近日正在準備閉關沖境界,此次師尊親自陪同。
這是大事,這時候相認攪亂穆良的心神不是時候,于是鳳如青只是同荊豐一塊呆了會,去凡間的小攤位上吃了面,便又各自繁忙。
人間四海因為堕神和天裂的事情不太平,妖獸和魔獸都有異動。鳳如青在顧及地府事宜的同時,分外的關注妖界,一直同燕實有聯絡,托他尋找小狐貍宿深的下落。
燕實現如今已經是半妖族群當中的頭目,他當時幫助的孩子,還有一些成年半妖,都已經恢複健康。
近年來妖族純血之間鬥争不斷,妖族神鹿又不翼而飛,被壓迫多年的半妖,總算是能夠喘口氣,漸漸聚攏到一起,脫離了被抓去作奴隸的命運,逐漸也在妖族展露頭角。
燕實十分的感念鳳如青當時的救助,那一袋碎龍鱗,支撐他們走過了最艱難的歲月,如今鳳如青又成了鬼王,對他們多次相助,每一次鳳如青出現,燕實都分外的熱情。
鳳如青披着鬥篷帶着遮面出現在妖族地界,這裏并不如多年前她和弓尤路過的時候那般看上去繁華太平,據說妖族內部為争妖王之位,已經死傷不少,歷年來的種族聯盟都因此崩塌。
現如今妖界亂得很,加之天裂的影響,本來禁锢在禁地當中的妖獸紛紛躁動不已,陣法要壓不住,妖族已經在向修真界門派發出請求,希望他們協助妖族重新封印。
鳳如青在約定好的尋常酒館見到了燕實,多年來他還是那副一陣大風就能吹走的纖弱模樣,只是氣質沉穩了許多。
半妖多數重情義,他這頭目能力低微,但卻辭不去,現如今半妖團結,還在不斷地擴大,倒也不需他做危險的事,他更多的時間都是用來照顧半妖族群中新撿來的小崽子們。
“還是沒有宿深的消息?”鳳如青直接切入主題。
燕實倒是不緊不慢,給她倒了酒,薄杯在熱水中轉了幾下,這才遞給鳳如青,“大人,妖族境內,如今莫說是出現一個半妖,便是有多少純血統妖,多少雜血妖,我都能一一細數,确實沒有見過大人所尋之人。”
鳳如青去了妖族的宮殿當中許多次,沒有尋到什麽蹤跡,倒是将寄放在那裏的妖丹,又加了幾層只有她自己才能打開的禁制,倒是不擔心丢失,卻不知是不是因為妖丹的主人不在,妖丹的妖力似乎弱了不少。
“你仔細留意着吧,”鳳如青捏過被子,将那溫酒送入口中,一飲而盡,道了聲,“味道還不錯。”
下一瞬便原地消失。
燕實燙第二杯酒的手一頓,看向空蕩蕩的座位,嘆口氣。他沒忍心說,妖丹的妖力便是離體也不會弱,除非妖本身的命息變弱。
燕實視鳳如青為恩人,他不知這恩人與妖族皇女所出的半妖子是何淵源,妖丹這等重要的東西,那半妖又為何會借給她。
但尋了這麽多年,每隔不久便會親自來問一次,想必是十分緊要之人了。
妖族哪怕是半妖也是很強大的,若是命息變弱,應當是受了重傷呢。
鳳如青确實尋宿深尋得有些急,倒不是別的,從借妖丹開始,這眼見着都三十多年了,宿深還未出現。
因為功德塑魂的原因,鳳如青額頭上與宿深的契約早就失效了,她習慣了,加上妖丹一直沒有還回去,便還帶着,但其實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花钿,沒有聯絡的作用了。
而她成為鬼王之後,許多事情都從鬼王殿的各界藏書中知道了。
她了解到,半妖的妖丹離體,是長不大的,宿深若是還不回來取妖丹,待到了半妖能夠長大的百歲,他豈不還是個小孩子?
且鳳如青始終覺得這件事不對,狐女乃是妖族皇女,鳳如青老早就打聽到了她名叫宿千柔,乃是最最正統不過的九尾狐,若不是上面還有個哥哥,她便是順位妖王。
她再是喜好在人間玩樂,卻也不該久久不回妖界,況且這世間也再難遇見第二個空雲,有書元洲那樣境界的修者幫着囚妖取丹,她不太可能是與宿深又被強留人間了。
鳳如青一直覺得宿深和宿千柔當就在妖界,卻始終遍尋不到,屬實詭異。
鳳如青離開妖界,卻并不知她所料不錯,宿千柔和宿深确實在妖族,還就在她已經去了好多次的,藏妖丹的妖族禁地之內。
只不過宿深和宿千柔,乃是于十幾年前,回到狐族的時候便已經被宿深的親舅舅,也就是妖族當時的王子宿文極囚禁起來了。
他們母子也不知是什麽命,死活逃不掉被囚禁的命運,被自己信任的親弟弟給坑害了,是連宿千柔都沒有想到的。
“舅舅,你給我娘親些吃的吧……她流了好多血,”還是半妖幼體的宿深伸手去觸碰籠子的邊緣,卻被陣法撞得向後跌倒,他的九尾濕漉漉髒兮兮,全是血污,甚至還有一些排洩物。
這一方小籠子,已經呆了十幾年,陣法死死壓制了他所有的妖力,還有他娘親……
宿深眼神悲痛地看向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的宿千柔,她身下是渡生血陣,是這世間最邪惡的陣法,以至親之血開啓,将至親的命息和妖力一點點的轉化為己用。
宿深從來不是個求人的性子,卻是個能夠在面對仇人時露出可憐哀求甚至于微笑的性子。
他心中早将宿文極千刀萬剮,卻趴在籠子裏面可憐兮兮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哀求,“舅舅,你一定是被什麽人操控了對嗎,求求你別再放我娘親的血了,放我的吧……”
宿文極若是尚有一絲的良知,便不會用此等邪惡的陣法。
他眉目生得竟是比宿千柔看着還要妖媚些許,聞言并沒有理宿深,繼續站在宿千柔的籠子面前,吸取從陣法當中送出的妖氣,一副通身舒暢的模樣。
宿深一見宿文極不理他,眼中陰霾與晦暗閃過,那其中埋藏着極恨,是一旦掙脫這牢籠,便即刻能将宿文極撕咬吞噬的仇。
但他如今被陣法所制,只能一遍遍地哀求,一遍遍地不顧自己,瘋狂地撞在陣法之上,禁制亂彈,籠子被宿深撞得哐哐作響。
他蒼白的小臉蛋上再一次流出了血,他卻抹都不抹一下,繼續直勾勾地看着宿文極,“舅舅,你放過我娘親吧,你來吸我吧。”
宿文極終于被吵得不耐煩了,睜開眼停下吸取,癱在血水中的宿千柔,這才虛弱地睜開眼,腰腹上的傷口開始逐漸複原。
但速度相較多年前慢了許多,她體內妖丹小了一大圈,這些年都被宿文極吸取走了。
宿文極瞪向宿深,“吸你?!你連妖丹都搞丢了,還是個半妖,那點妖力不夠我一次的!別老是不自量力,若你找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他這話說得極其陰狠,連帶着他妖若女子的樣貌,也跟着陰鸷無比。
但宿深只是頂着滿臉的血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言不語。
這時候宿千柔爬起來,也陰着臉看着宿文極,“你答應我不動他,若不然我便是拼着魂飛魄散,也絕不讓你……咳咳咳……”
宿千柔劇烈地咳起來,宿文極面色更難看,“我殺了嗎?我動手了嗎?他那半死不活的樣子,是他自己撞的!”
“也不知你生的這是個什麽玩意,簡直就是個怪物!”宿文極說,“你們母子一模一樣,都是該死的東西,我告訴你宿千柔,若你敢不好好聽話,待你死了,我便将這小崽子一片片的切了,分發給最下賤的奴隸食用!”
宿文極說完之後,似乎受不了這兩個人的眼神一般,奪門而出。
宿千柔看向宿深,宿深也回過頭,看向宿千柔,問道,“娘親,你還好嗎?”
你還能撐多久,多少次。
宿深不敢問,宿千柔對着他虛弱地笑了笑,“你娘親可是狐族皇女,哪有那麽弱,我沒事的,你又把自己搞得髒兮兮的……咳咳咳……”
宿深閉上眼睛,這狹小的地下暗室,已經許多年沒有除了宿文極之外的人進來了,一開始還有打掃和清理的,宿文極時不時的還會産生動搖。
但幾年宿文極越發的變态了,他親手将自己的哥哥坑殺之後,便開始對他們母子下手。
可宿文極依舊沒有做成妖王,現如今妖族內外亂得很,宿深聽着他每一次颠三倒四地說着又有誰被他弄死了,又有誰找死呢,很确認宿文極已經瘋了。
他擡起頭,朝着禁地的上方看去,宿千柔這時候說話道,“你那妖丹倒是被送回來了,只是幸虧有籠子有禁制,回不到你的身體。”
宿千柔說,“你不能被宿文極吸取妖力,你會死的,你是半妖,本就天生不足,往後別在說那種傻話了。”
宿深沒有吭聲,宿千柔又說,“娘親真的沒事,我還能再撐好多年,我看宿文極也要徹底瘋了,他撐不了多久的,他自小便是早産,那般體弱卻以這種惡毒的陣法吸取妖力,他咳咳咳……他早晚會自食其果。”
“娘親,”宿深許久才開口,他一直看着這小暗室中黑漆漆的屋頂,說道,“真的沒人能發現我們嗎,現如今無論是哪個狐族,只要有人發現宿文極這樣喪心病狂,必然把他拉下王子之位,我們就能得救了。”
“宿文極這些年,已經不許任何人進入這其中了,”宿千柔說,“沒有人能夠發現我們,我們是在禁地百丈之下,還有重重禁制,除非……”
“娘親!”別說!
宿深知道宿千柔又要提起自爆的事情。
妖丹自爆要魂飛魄散,聲響足夠吸引來人,發現他們被宿文極這個禽獸囚禁。
宿深能夠得救,但他絕不肯讓宿千柔自爆。
“若是再過些年,娘親便是想要自爆,也沒有妖丹了啊……”
“別說了。”宿深聲音很冷,宿千柔無聲地嘆氣。
宿深看着黑沉的暗室頂上,心中想着,要是誰能救他和他娘親,不,只救他娘親也行。
要他做什麽都行。什麽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