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曉莺啼送滿宮愁（7）
二人翻出院牆, 又跑出一段距離，系統判定她們已遠離戰場，傳輸技能就能使用了。
方琦琦啓動技能，二人瞬間回到驿站房間之中，禁不住地都在喘着粗氣。
邬小唯茫然地望着四周：“慕容詩……”
方琦琦臉色慘白：“我不知道……”她的薄唇顫抖着，“萬一……萬一她回不來……”
萬一她回不來, 就是死了。死在了副本裏, 死在了游戲中，也死在了現實世界裏。
是以整整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她們的手緊握在一起，等待慕容詩回來。
但直到天明，慕容詩沒有回來。
聖駕在破曉時分啓程繼續趕往京城，在夜幕再度降臨的時候駛入宮中。衆人在大殿前的廣場上各自下了馬車，遙遙看到一個宦官急奔而來。
人人都不由自主地看過去，那宦官卻半步沒停, 徑直行到皇帝身邊，躬身禀了話。
若離得近, 便可看到皇帝面色一白。良久的沉默之後, 他吩咐了幾句話, 擺手讓他宦官退下。
“你來。”方琦琦招手喚來個宮女，壓音吩咐，“去打聽打聽，出了什麽事。”
頓了頓，又叫來一人：“你去請穎婕妤到我宮裏坐坐。”
邬小唯就一道去了方琦琦宮裏, 不過多時，那出去打聽事情的宮女入了殿，臉色慘白，渾身戰栗。方琦琦忙将其他宮人屏退，那宮女支撐不住，撲通跪地：“貴……貴妃娘娘，是容嫔娘娘……”
二人窒息。
“容嫔娘娘……不知怎的昨兒個出現在了京中，也……也不知出了什麽事，今兒個發現時已斷了氣。”
系統的安排很細。方琦琦只讓她去打聽方才那宦官所禀之事，她就按照“玩家安排NPC做的事情一定會成功”打聽到了此事。而皇帝有意隐瞞的皇家秘辛，并未讓這NPC宮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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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詩已經死了。
邬小唯擱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打起了顫，再看方琦琦，她搭在扶手上的手也微微顫着。
“知道了。”方琦琦克制住哽咽，卻克制不住聲音發虛，“你先退下吧。”
那宮女瑟縮着磕了個頭，匆忙告退。看得出她也吓得不輕，大約是要好好緩上一緩。
這是自離開新手副本以來，邬小唯第一次見到身邊的玩家離世。一方大殿陷入死寂，連沙鐘流下的細沙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邬小唯手腳冰冷，不知坐了多久，薄唇輕顫着開口：“我們按慕容詩之前的辦法做。”
方琦琦一怔：“什麽？”
“讓皇帝立儲。”邬小唯看向她，“然後殺了皇帝，再滅掉對方的皇子。”
她突然覺得因為皇帝長着唐子骞的臉就下不了手很可笑了。昨天的那場戰鬥，她們依舊沒能看清對方玩家都有誰，但對方伏在牆後襲擊她們，看沒看清她們是誰可說不準。
再等下去，她們可能都會死的。
“……小唯。”方琦琦終是有點撐不住了，眼淚湧出來，“我……我下不了手啊。殺人……殺人這種事……我們就算在新手副本裏……”
就算在新手副本裏她們也沒這樣“蓄意謀殺”過。每次都是在打鬥中不知不覺就了結了對方，也沒什麽真實感。
至于之前幹掉皇次子，那也是不一樣的。她們都清楚皇次子就是NPC，而皇帝在方琦琦眼裏，可長着她愛豆的臉，對她來說更像個活生生的“人”。
“你去勸他立儲。”邬小唯的聲音忽而變得無比冷靜，冷靜到近乎冷酷，“我來殺他。”
方琦琦愕然，眼淚滞住。
“速戰速決吧。”邬小唯深呼吸，“我們拿不準對方摸沒摸清三皇子就是我們的人，夜長夢多。”
說完她便起身向外走去，沒給方琦琦說話的機會。她怕方琦琦說點什麽，她的恐懼就會被心軟擊敗，讓她退縮。
太可怕了，慕容詩就這樣死了。
回到自己宮中，邬小唯平躺在床上，并未睡覺，卻生生感覺做了一場噩夢。
過不多時，方琦琦差人來傳話，告訴她說：“貴妃娘娘去見陛下了。”
邬小唯悶悶地“嗯”了一聲，心裏忽然開始胡思亂想。
——皇帝會不會不答應？
——或者會不會因此心生芥蒂，甚至直接出現宮鬥裏的常見劇情，比如把方琦琦賜死？！
邬小唯突然後悔了。她提出讓方琦琦去勸皇帝、自己動手殺人，是因為看方琦琦狠不下心，自然而然地做了這種分工。
但如果當時就想到了這種風險，她寧可自己把事情全辦了。
邬小唯越想越焦慮，又一個徹夜未能入眠，縮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萬幸，即便是皇帝也要符合系統預設。翌日一早，邬小唯就聽到宮女歡天喜地地來報信說，皇帝在早朝上下了旨，封三皇子為太子。
邬小唯：“……”
這也太快了叭？！立太子立得跟鬧着玩兒似的！
當天晚上，皇帝沒有翻牌子。邬小唯認認真真地沐浴更衣，挽發梳妝，準備走上弑君大道。
不得不說，人類真是種喜歡儀式感的動物。哪怕不刻意營造儀式感，也會下意識裏追求儀式感。
進入這個副本以來，她除了需要用技能的兩次以外不得不選用特定的妝品顏色，其他時候基本都還是偏日常的妝。但今天，她不知不覺就描好了色調偏暗的眼影，等到挑唇膏時，又挑定了那支NARS#TrainBleu。
這支唇膏是紅色偏暗偏紫的顏色，霧面質感，上唇效果高貴冷豔。昔日古裝劇流行的時候，微博上曾流傳一句話說：“當你的女朋友開始畫煙熏妝的時候，你就要注意了，她要黑化開大了。”——這只唇膏完全符合女巫般的黑化開大效果。
于是當她走進寝殿的時候，皇帝看着她都不由怔了怔，俄而露出笑意，也帶着幾分惑色：“愛妃今日有些不同。”
邬小唯抿唇。
嗯，我來要你的命了。
一步步走到禦案旁邊，她直接吻住了他。
突如其來的熱情令他愣住，緊接着，他配合起來。邬小唯心底一股自嘲：周敬最初跟她說在游戲裏談個戀愛也不錯的時候她還有些抗拒，沒想到第一次熱吻竟然是跟個NPC。
他的情緒很快被她帶起來，不多時就将她抱起，走向寝宮。床帳放下，又一陣激吻之後，系統再次跳出了如上一次一般無二的詢問：“請問您要如何度過接下來的情節呢？”
【A.觀看過場動畫；B.我可以自己上。】
邬小唯一狠心，按下了B。
下一秒，她悄悄地施放了一記土系技能。
因為今天的妝容偏暗，暗得已偏離了大地色系。這個土系技能的傷害值極低，在熱烈中幾乎讓人感覺不到。
但重要的是，搭配了暗黑色系的唇膏之後，任何技能施放都會疊加吸血的Debuff。
邬小唯便看到皇帝頭頂上生命值旁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持續掉血圖标，只是并不知這個世界觀裏還存在“法術技能”的他一時間無從察覺。
能合理地給他套Debuff就好。
邬小唯舒了口氣，扣在他背後的手再度釋放技能，将他擊暈了過去。
既然決定今晚搞死他，還是不要真睡了。不然她感覺自己就像個黑寡婦——不是漫威那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吃老公的大蜘蛛。
把他從身上推開，邬小唯坐起身，吸血Debuff失效。
一失效，她就再套個新的。
前前後後套了五十多次Debuff，皇帝的生命值終于在深夜清零，顯示框變成灰色。
邬小唯呆滞地看了眼前唐子骞的臉一分鐘，閉上眼睛抽離情緒，跑向外面，嘶聲尖叫：“啊——”
值夜的宮人們被驚醒，趕忙進屋，她随手拉住一個，雙腿打軟般地跌跪在地：“陛……陛下……”
那宦官已經，忙道：“娘娘別急，陛下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邬小唯抱住頭，“睡前還好好的。他只說……他只說他有點累，要早點睡。方才……方才不知怎的，我醒過來，覺得他臉色不對勁，推了推他也沒有反應……然後然後我就發現……”
不及她說完，已有宮人行至床邊查看情形，即刻轉過臉來：“陛下好像……”
那宮人臉色慘白：“好像……好像沒氣了。”
殿裏頓時亂了，頭一件事自是請太醫。邬小唯趁着這工夫跑去找了方琦琦，為免出現變數，讓她鎮在了大殿之中。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太醫終于不得不相信，皇帝确是就這麽突然而然地駕崩了。
邬小唯和方琦琦被求生欲激發了全部演技，說哭就哭。
六宮嫔禦很快也都趕至大殿，那位明确是玩家的怡妃也在。又過不多時，太後也到了，身邊是先前去三皇子那裏刷過存在感的田妙。
皇帝的突然駕崩出乎每個人的意料，田妙慌張地看看邬小唯與方琦琦，又看向太後：“太後，這事……不對勁啊。”
這話一出口，邬小唯與方琦琦反倒松了口氣。
她們這步殺棋裏，唯一擔心的變數就是太後會不會是敵方玩家。但聽田妙的口吻，顯然不是。
方琦琦于是搶先上前一步，扶住太後，淚眼婆娑：“臣妾白日裏還奇怪陛下好端端的為何突然冊立太子，現下才知，大抵是身體不濟自己也有所感覺。太後您放心，臣妾與三皇子日後會好好孝順您的！”
“太後！”怡妃也趕忙上前，辯道，“陛下剛下完旨便出了事，這蹊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