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雪後初晴的天空雲淡日光寒， 冷風反而比下雪時更割人臉。
對于作息不規律的藝人來說，但凡有休息的機會，他們都會抓緊時間補眠， 特別是這種适合封印在被子裏的數九寒天。
然而， 天岳娛樂公司開門沒多久， 一位大紅大紫的女明星在助手的陪同下， 踏着玄機步走進公司大堂。
正在給綠植噴水的前臺接待看到帶着茶色墨鏡，紅色貂皮衣配黑色皮褲長靴的顏妍時， 立刻放下噴水壺，朝她微微鞠躬：“顏妍姐，早安。”
顏妍放低擡高的下巴，手指将墨鏡下拉了一點，露出一半清澈明亮的眼睛：“你是新來的？以前沒見過你。”
接待點頭：“我來了一周， 還在試用期。”
“你多大？”
“24歲。”
顏妍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嗤：“你和我同歲，姐叫得這麽順口？”
接待不知道顏妍有忌諱， 忙道歉：“對不起，這麽稱呼是出于對您的尊重。”
顏妍撥了撥頭發，道：“前臺是公司的門面，在這麽重要的崗位上， 不長點心待不長久。”
“是， 我會努力學習。”
顏妍将墨鏡推回原位，下巴也重新擡高，問接待：“劉董到了嗎？”
接待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劉董十分鐘前到的。”
顏妍走到電梯口，電梯明明就在一樓， 她卻遲遲不動。
助理伸手去按電梯按鈕， 被顏妍制止。
助理不想盛氣淩人，但有顏妍這樣的老板， 她低調客氣反而會被教訓。
助理回頭叫接待：“那個誰，過來按電梯啊，沒長心，還沒長眼嗎？”
接待怔愣了片刻，小跑過來按開電梯門，扶着門框請顏妍進去。
董事長辦公室，劉莽坐在老板椅上，閉目聽米蕊做工作彙報和會議安排。
米蕊報告完工作上的事後，向劉莽提起顏妍：“劉董，顏妍近來熱搜多得不正常，看起來熱度很高，但她在圈裏的風評很不好，說她持紅驕縱耍大牌的聲音越來越多，不僅得罪了很多影業人，連我們的項目客戶也提過這個問題。您看要不要提醒她收斂一點？”
劉莽轉過椅子，慢慢睜開眼，道：“她不是人民幣，得不到所有人的喜歡，圈裏對她有惡評，也有好評嘛。她有自己的想法，知道那些人可以得罪，那些人不能得罪。”
米蕊：“她現在的事業重心已經跑偏了。”
劉莽：“我不管她的重心在哪裏，當明星還是當名媛，只要她能給我招商引資，做什麽我都支持她。”
吸引資本擴大公司規模是公司領導的工作職責，但劉莽沒有原則地放縱女藝人踏足商界勾引資本，短期內收效顯著，但資本的心誰能控制住？一旦伺候不好，資本翻臉不認人，到時不僅女藝人聲名狼藉，公司也會受牽連。米蕊作為董助，發現董事長在工作或決策上有問題時，向董事長做出提醒，及時糾正錯誤是她的工作內容之一。
米蕊說：“可她這樣做會帶起不良風氣，我們畢竟是藝人經紀公司，做的是娛樂資源輸出，如果女藝人都跟她學，壞了公司的口碑，以後怎麽在娛樂圈立足啊？”
劉莽擡眼看着米蕊，不悅道：“你做我的助理快四年了，工作上一直讓我很滿意，但這不是你僭越的理由。”
米蕊垂眸低頭：“對不起，是我直言冒犯了，劉董公事繁忙，可能忘了您當初聘用我的時候說的話。”
劉莽皺眉：“我說過什麽？”
“您說您要把天岳娛樂做成全國最大的經紀公司，用心培養藝人，讓他們走上國際紅毯，為中國的娛樂事業助力增彩。您還說，最初的想法很難堅持，你需要一個頭腦清醒的人在您身邊提醒您不忘初心。”
“我這樣說過嗎？”劉莽想了想說，“或許說過，但人的想法會跟着形勢改變。”
劉莽的說法讓米蕊很失望，劉莽以前是個明事理，有幹勁的人，現在只能用昏庸兩個字來形容他。
米蕊在助理的職位上幹着老板的工作，公司所有的壓力都是她在抗，劉莽無事一身輕，每天來公司露個面然後就到處潇灑，給他提意見，他嘴上嗯嗯實際毫無作為，這讓米蕊很惱火。
既然已經冒犯他了，米蕊繼續直說：“形勢只能改變意志力薄弱的人，強者可以改變形勢。昨晚梅珊的劇組發生火災事故，導演怕擔責甩鍋給天玺娛樂的胡菁菁，姜妩趕到現場抓住縱火嫌疑犯還胡菁菁清白，之後怒斥導演不保護演員，并讓胡菁菁罷演。您知道嗎，當時在場的人沒有覺得姜妩做得不對，甚至得到他們的認同和稱贊。”
“姜妩對旗下藝人愛護有加，深得人心，我們費力砸錢挖牆角，結果挖過來的人都是泛泛之輩，姜妩趁勢換血，引入一批根正苗紅的新人。”
“據我所知，姜妩明令禁止藝人下海，投資天玺娛樂的資本都是姜妩親自找的，她靠累積口碑一步步踏入上層商圈。您知道昨晚送姜妩到影視城的人是誰嗎？是艾爾特科技股份公司董事長易勳，把縱火犯扭送到劇組面前的人是之前投資過顏妍劇目的晟世財團總裁顧覃川的司機，火災損失也是顧覃川自掏腰包填平的。”
“顏妍快要逝勢了卻毫不自知，今天一早她還指使梅珊散播不實消息醜化姜妩。我們和天玺娛樂是存在競争關系，但姜妩不是顏妍能撼動的，如果把姜妩惹毛了，顏妍沒好日子過。我們現在勸顏妍收手還不晚，您不能睜一眼閉一眼了。”
劉莽沒有睜一眼閉一眼，他兩只眼睛都閉上了。米蕊說的情況他昨晚已有所聞，安插在天玺娛樂的探子會在第一時間把獲取的消息告訴他。
劉莽不介意顏妍使陰招，之前他挖陸澤沒成事，已經走了不法之路。劉莽信奉“黑貓白貓抓着老鼠就是好貓”，男人做事沒點手段怎麽行？現在顏妍自動接棒針對姜妩，即便動不了姜妩的根基，騷擾惡心一下姜妩也很好。
顏妍向往燈紅酒綠，喜歡攀附權貴，想做女人中的人上人，劉莽就給她自由發揮的空間。顏妍成功了自己跟着享福，失敗了和她撇清關系，就算出了事，把她推出去頂包，自己躲在後面看戲多爽。
想到這些，劉莽整個人都是愉悅的，但劉莽沒有表露心思，米蕊是他的得力助手，劉莽想輕松，還得靠她多做工作。
劉莽做出一副沉重的表情，壓低聲音道：“你說的這些我記下了，等下她過來，我會提點她。我今天的精神狀态不好，你去幫我泡杯濃茶。”
米蕊開門離開的時候，顏妍正好走到門口，兩個女人四目相對，米蕊微微點頭以示招呼，顏妍眉心起了點漣漪，但很快平複。
顏妍将墨鏡取下來，柔聲細語道：“米助，剛向劉董彙報完工作啊？”
米蕊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顏妍歪頭看着米蕊的眼睛，說：“你的心情好像不怎麽好。”
米蕊摸了摸額頭，說：“我有點感冒，不太舒服。”
顏妍立刻露出緊張的神色：“吃藥了嗎？不舒服就請假回去休息，身體重要啊。”
米蕊露出不走心的職業微笑：“我覺得工作更重要。”
顏妍碰了個軟釘子，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又立馬附和：“劉董信任你，把重要的事都交給你做，你心系工作放不開手真讓人心疼。”
顏妍對自己的助理說：“去幫米助買杯姜茶驅驅寒。”
米蕊沒有拒絕顏妍的虛假關心，有些事心裏知道就行，面子上要過得去。
顏妍走進董事長辦公室，不僅關上門，還閉合了百葉窗。
劉莽邊打哈欠邊說：“米蕊等下還要送茶進來。”言下之意，現在關門閉戶還早了點。
顏妍本來想脫掉外套，聽到這話，悻悻地坐在門邊的沙發上。
“你給米蕊的權利太大了，她以為自己是老板娘。”顏妍抱怨道。
劉莽撐着頭，看着顏妍調笑：“老板娘不是你嗎？”
顏妍敞開外套，露出裏面的深V薄毛衣，兩個球體中間的深溝特別明顯。
劉莽眯起眼睛，目光黏在顏妍的胸部上。
顏妍靠在沙發靠背上，伸手扒拉了一下順滑的直發，撇嘴道：“我每次回公司都要看她的臉色，就很氣。”
劉莽慢條斯理道：“你回公司的時間少，當她透明不就完了。”
顏妍挑眉道：“你就喜歡看我受氣。”
“怎麽可能，你是我的掌中寶，疼你都來不及，你有氣往我身上撒。”
顏妍呵呵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疼我別只在嘴上疼，要用實際行動表示。”
劉莽保持着笑臉，心裏卻藏着一張冷臉：“公司的優質資源都給到你了，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配合，這表示還不夠嗎？”
顏妍翻白眼，道：“資源給我，最後得利的是誰？還不是你。我為公司賣力賺錢，到頭來還要受氣。”
顏妍表面風光，可以在一部分人面前趾高氣昂，但她放棄女人的底線阿谀奉迎高位者的時候，她一樣有難過抵觸的情緒，那些猥瑣的鹹豬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她也犯惡心，但她明白自己要什麽。男人現在玩她，以後她要玩遍所有男人。
劉莽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緩慢吐着煙圈，不對顏妍的話作出回應。
男人讨厭愛抱怨的女人，更別說顏妍面對的是她的老板。
這時，米蕊端着茶杯走進來。
劉莽眼珠一轉，撚滅煙頭，說道：“聽說昨晚固守影視城出了點事故？”
劉莽演戲，米蕊自然得配合他。
米蕊點頭，說：“是的，梅珊所在的劇組發生了火災，我稍後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你好好問問，看她有沒有受到驚吓，演員是個高危職業，不容易，不容易啊。”
顏妍作為一個職業演員，對劉莽這段不走心演技給予差評，他從演員身上吸血的時候，從未想過演員的不容易，巴不得演員24小時不休息地吸金賺錢。
顏妍嘆息一聲，表示自己的存在感，得到劉莽和米蕊的關注後，顏妍楚楚可憐道：“是啊，演員買保險都比普通人貴好多，開工就要面對各種意想不到的突發情況，遇到不作為的導演組，連安全都沒有保障。”
劉莽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對顏妍說：“你和梅珊走得近，有這件事的內幕消息嗎？”
當然有。
顏妍點頭：“是胡菁菁私接插線板導致電線短路引起的火災。”
“胡菁菁……”劉莽作思考狀，“是之前拿下影後榮譽，姜妩手下的那個女藝人？”
米蕊微微皺眉，劉莽裝糊塗裝得有點太過了，顏妍又不是傻子。
“老板，您才33歲，不至于老糊塗吧？”凡事該有個度，顏妍不客氣地怼劉莽，“胡菁菁雖然沒我紅，但熱度也很高，你就算不關心公司的影視項目，娛樂圈裏有哪些當紅藝人心裏該有個數。”
劉莽一大早就被兩個女人輪着怼，心情頓時煩躁起來，拍桌道：“注意你們說話的态度！”
一聲悶響令的辦公室安靜下來，“你們”兩個字蘊含信息量，顏妍的目光與米蕊的目光隔空相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