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姜妩對葉炀過于溫順， 顧覃川壓下輕揚的嘴角，忍氣道：“我更了解這些藏品。”
葉炀眼尾微挑：“顧總想親自給我指導價格？可是我怕你坑我。”
顧覃川從鼻腔裏發出不屑的氣音：“比起收藏，你更适合建樓挖礦。”
“哈哈哈哈……”葉炀被顧覃川看低， 不怒反笑， “怎麽顧總不允許別人有點其他愛好啊？我雖不精于此道， 但有學習的心啊。初級階段我向小妩請教， 女人的耐心比男人好，等我懂點皮毛再向顧總讨教， 這樣比較容易溝通。”
小妩這個稱呼讓顧覃川感覺特別刺耳，但他沒有立場阻止葉炀這麽叫。
顧覃川克制着不爽的情緒，暗示葉炀：“希望教會徒弟餓死師父這種事不要發生在你身上。”
葉炀摸着鬓角的發茬，若有所思地勾唇道：“顧總多慮了，我是個好人。”
葉炀自己給自己發好人卡， 閑聊難以進行下去。
正好此刻有個專家請顧覃川過去說話，姜妩緊繃的心情才得以放松。
顧覃川前腳剛走， 葉炀唇畔的笑意倏然隐沒。
葉炀感覺自己一進晟世大廈就被顧覃川針對了，以前在兩人的商業來往中顧覃川雖然一直很高冷，但葉炀從未感覺他對自己有敵意，今天他的敵意很明顯。
葉炀不是個看別人臉色吃飯的人， 即便顧覃川掌握着很多企業的生存命脈， 然而葉炀的宏基地産不屬于他的管轄範圍。
當然葉炀不願意和顧覃川起正面沖突，硬碰硬對他沒有好處，所以葉炀在保全自己面子的前提下避開顧覃川的鋒芒。
葉炀問姜妩：“他是因為拍賣心血珍藏而心情欠佳嗎？”
姜妩料到葉炀會這樣問，将準備好的說辭講出來：“應該是， 顧總說這裏有些珍品承載着他的回憶。”
“他為什麽要告訴你？”葉炀試探道。
姜妩的臉色和語氣很平靜：“如葉總所說， 女人的耐心比男人好，我是全場唯一的女性， 又和顧總有過幾面之緣，而且我不參與競拍，他便将不快的情緒吐露出來。”
葉炀對姜妩的解釋不置可否，撩開展櫃上的黑絲絨，重新審視裏面的風鈴。
看了半晌後，葉炀說：“這是現代工藝品，出現在這裏很奇怪。”
姜妩點頭：“我也覺得它不配這裏的環境。”
“你和他在這裏聊這麽久，沒問這東西的來歷？”
姜妩：“我和顧總主要聊了一下他投資的電視劇的情況，至于風鈴的來歷我沒多問，萬一涉及他的隐私，無形中就将大佬得罪了。”
姜妩的解釋滴水不漏，葉炀從姜妩的言談舉止裏沒發現她和顧覃川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姜妩是個合格的職場女人，不抱怨不八卦，做自己該做的事，充滿親和力又與人保持着安全距離。
在上次的拍賣會上葉炀就看出姜妩的這些優點，她被一個小明星挑釁，以她的地位和資歷完全可以打小明星的臉，但她沒有。
進場等待開拍的間隙，葉炀以為她會提起顏妍挑釁她的事，可她什麽都沒說，而是從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筆記本，将之前手抄的古董信息整理了一遍，然後口述給自己聽，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字如她的人柔美清麗。
姜妩條理清晰又有分寸感，這樣的女人讓人打心裏尊重。
葉炀已經把姜妩當朋友了，便将心裏的疑問說給她聽。
姜妩認真聽完後，笑着說：“葉總沒必要緊張我和顧總來往，認識商界大佬是我工作的一部分，無論結識多少人我都不會忘記幫助過我的合作夥伴。”
葉炀聳肩道：“你不是男人，無法理解男人的占有欲。”
“占有欲……”姜妩輕輕搖頭，“朋友之間不該出現這種欲/望。”
葉炀說：“朋友之間也有占有欲，你沒有經歷過朋友的背叛。”
姜妩沉默片刻，道：“會背叛的人無論怎麽維護始終會走，強行占有只會加快他離開的腳步。”
葉炀勾唇，露出姜妩初見他時那種張揚霸道的表情：“我不在乎結果，能占多久是多久。”
這大概就是別人口中所說他的變态之處吧。
男人霸道無可厚非，生理激素促使他們好勝好鬥，他們生來就有掌控的欲/望，領地意識更是随着年齡的增長越發強烈，像葉炀只看中過程不在意結果的男人在姜妩看來不是變态，而是保護自己。
從他的言語中可以得知他曾遭遇背叛，程度應該比較嚴重才會導致他如今的偏激。
姜妩和他的關系沒到幫他解開心結的程度，況且葉炀身為地産大佬，年紀比姜妩大，經歷的風浪也比姜妩多，姜妩沒有資格和閱歷來為他指點迷津。
姜妩轉頭看到散布在展區各個位置的大佬們在往門口的休息區彙聚，顧覃川正好朝自己這邊看過來，便對葉炀說：“競拍要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嗯。”
兩人來到休息區，十位商界大佬五位古玩專家已經圍桌而坐。
顧覃川站在長桌的前端，挺拔的身材，軒昂的氣度勝過在座所有人。
葉炀和姜妩在長桌中間的空位上坐下後，姜妩的目光高于桌面三寸的位置掃視了一圈，感覺這種高冷嚴肅的氛圍不亞于經濟高峰論壇會。
這些點石成金的人在顧覃川的召集下彙聚一堂，這種強大的個人號召力放眼整個商圈恐怕只有顧覃川能做到。
姜妩擡頭看着顧覃川，此刻的他有着姜妩不曾見過的淩雲之勢，那種攝人心魄的氣勢并非來源于他的眼神和表情，而是由內散發屬于高位者獨有沉穩威嚴的霸氣。
姜妩拜訪投資商基本是在相對放松的環境中，最嚴肅不過公司的會客廳，像現在這種群英彙集的正式場合還屬首次。
顧覃川拿起手邊的小巧木槌，輕輕敲了兩下試聲，随後擡頭用他标志性的低沉嗓音來了一段偏官方的開場白。
“歡迎各位朋友來到晟世集團參與我的個人古玩鑒賞會，這場鑒賞會的主題是‘拯救藍與白’，目的是做環保公益。”
“随着人類文明的高速發展，物種進化已不再取決于自然環境，各類物種的生态圈被人類以極其快速的方式破壞甚至永久毀滅。全球變暖大家能直觀感受到，各種自然災害頻發大家也親眼目睹，環保口號喊了一年又一年，但付諸行動的人少之又少。”
“前段時間我到挪威出差，去了一趟冰川博物館，了解到僅本世紀的前九年，許多冰川、冰蓋以及冰架都相繼消失了，世界各地冰川的消融速度也在加劇。冰川變化不僅是海洋物種的滅頂之災，同時對地球能源供給影響巨大，給人類敲響了白色警鐘。”
“除此之外，海洋環境污染的形勢也同樣嚴峻，地球生态環境保護已迫在眉睫。我個人願以有限的能力為環境保護貢獻一份微薄之力，此次拍賣所得的全部資金将投入到南北極科考隊和沙地植樹造林中去。”
“以上，是我舉辦這次鑒賞會的初衷，話不多說，請辜老師上來主持競價。”
顧覃川放下手中小錘，将主持位讓給老資格的古玩專家。
顧覃川落座後，工作人員将第一輪的拍品呈現上來，競價開始。
顧覃川的藏品每件都是珍品，沒有優劣一說，只有喜不喜歡的分別。
第一件拍品是宋汝窯天青釉洗。
汝窯為北宋宮廷禦用汝瓷窯，因燒造時間短，數量稀少珍貴，博物館和收藏家皆以擁有汝瓷為至高榮譽。
筆洗作為古代文人墨客桌上不可缺少的文房用具，雅致精美備受收藏家的青睐。
此筆洗青瓷釉質瑩潤，其質感似絲綢般柔美，呈“雨過天晴雲破處”的美妙色彩，起拍價為2900萬。
易勳第一個出價，開口便加了五百萬。
随後又有幾個大佬出價。
葉炀托着下颌問姜妩：“你覺得這個洗子我要不要拿下？”
姜妩說：“這要看葉總的喜好，那句‘天青色等煙雨’的歌詞指的就是汝窯的釉色，相傳宋徽宗夢見‘雨過天晴雲破處’，于是指天要求衆臣燒造出天青色的瓷器，投入大量人力財力支持汝窯燒制，瓷器藝術的巅峰之作，工藝令後世望塵莫及。”
葉炀點頭：“我對宋瓷有些了解，前年蘇富比拍賣會上有一件類似的洗子落錘價2.6億，加上傭金最終成交價是2.9億。”
“是的，刷新了中國古代瓷器拍賣的記錄。”
葉炀看向正在和其他人交流的顧覃川，緩緩道：“之前顧覃川提到慈善兩個字，我以為他開玩笑，沒想到他來真的，把這些國寶級藏品拿出來變現支持環保公益。”
姜妩也将目光落到顧覃川臉上，他垂眸看着桌子的空白處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其他人做慈善大多是走走過場，給自己掙個愛心大使的名頭，只有顧覃川如此大手筆地把公益慈善落到實處。
姜妩記得大學時有一次和他出去吃飯，路過天橋有個殘疾小夥匍匐在地點頭乞讨，姜妩想給小夥錢，卻被顧覃川阻止。
顧覃川說，不要輕易獻愛心，把資源留給真正有需要的人。
姜妩不解道，他已經失去勞動力，需要幫助。
顧覃川冷笑，你很好騙，他的演技這麽拙劣，你竟然沒看出破綻。
經過顧覃川的指點，姜妩才看出小夥的殘疾狀态是僞裝出來的。
此事過後，姜妩的觀察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
這些年，顧覃川做了不少慈善公益，但他從不在所謂的慈善晚會上露面，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屑媒體和路人的誇獎。
姜妩由衷地說：“顧總是個有愛心的大慈善家。”
姜妩的語氣充滿敬佩，葉炀轉頭看着姜妩，問道：“在女人的眼裏，有愛心的男人是不是特別有魅力？”
姜妩說：“愛心的魅力不分男女。”
葉炀發現姜妩回答自己的問題要麽委婉含蓄，要麽似是而非，有種隔靴搔癢的不痛快感。
葉炀微微皺眉：“小妩，你只把我當合作方，沒有把我當朋友吧？”
姜妩淺笑：“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口是心非，你在用商場的套路敷衍我。”葉炀直言。
姜妩舉起三根手指，作發誓狀：“天地可鑒，我的話句句真心，絕不敷衍。”
葉炀壓下姜妩的手，搖頭：“我信你，別亂發誓。”
顧覃川的餘光瞟到葉炀壓姜妩手的動作，放空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冽銳利。
姜妩抽回手的時候與顧覃川的視線相撞，雖和他隔着幾個大佬的位置，但他的目光排除了所有人，幽深的仿佛偌大的休息區裏只剩姜妩和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