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家大業大的Hodgins先生趁着研究所裏別人都不在,Angela也不管他,興致勃勃搬出來一堆平時用不到的精密儀器對付這個神秘的快遞盒子。
“讓我看看你的小秘密。”Hodgins雙眼放光地念叨着小心切開快遞上的封箱帶,打開了箱子。
箱子裏面仍舊是一束嬌豔的紅玫瑰,花瓣沾着幾滴晨露,包裹花束的淺藍色褶皺紙用寶石藍的緞帶點綴,箱子底下墊着減震的泡沫塑料,各色的泡沫塑料球鋪滿箱子底部,Hodgins戴着手套拿起一個捏了捏。
“我去檢測一下成分,看看能不能找到是哪家供貨商生産的。”
Reid點點頭,拿起放在花束邊的盒子小心打開,忍不住瞪大眼發出一聲輕呼。
那是一個極漂亮的翡翠小瓶子,镂空雕刻着繁花卷草的歐式古典花紋,鮮亮通透的綠色讓瓶子上的花紋宛如流水滑下自然形成的軌跡,瓶子的蓋子也是相同材質的翡翠,應當是從同一塊翡翠上切割下來的,貼合的恰到好處,加上細膩卷草紋的裝飾,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蓋子和瓶身之間的接縫。
透過镂空處可以看到瓶子裏裝着幾個小球,有淡淡的香氣透出,Reid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小球倒出來,原木色彩的小球在玻璃皿裏滾了滾,香氣變得更加濃郁。
“真是大手筆。”見多識廣的Hodgins吹了聲口哨,撥了撥那些小木球,“這是個香瓶。”
天然的香木裝在镂空的翡翠瓶中,小巧的镂空瓶可以挂在衣服內側,便自然而然地能夠讓衣服熏染上淡雅的清香,這種香瓶曾經在某個極短時期流行于歐洲皇室,不過到了現在還能保存得這麽好屈指可數,更不要提那巧奪天工的雕刻,可以說單是藝術價值就已經不可估量了。
Reid煩惱地抓抓頭發,短暫的驚訝後他比Hodgins更快的恢複了平靜,畢竟他曾經也收到過與之價值相當的手環,而且比起其歷史或是價值,他更在意其來源。
“我可以幫你查一下最近的拍賣市場。”Hodgins聳聳肩,“不過說實話,查到的可能性很小。”
“麻煩你了。”Reid點點頭道了聲謝,把空掉的翡翠瓶子放在放大鏡下仔細觀察,希望能找到什麽富有指向性的線索。
很可惜的是,寄來包裹的人非常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細小的破綻,指紋也好衣物纖維也好,一無所獲。
反倒是Hodgins對于那封斜插在玫瑰花中信箋的研究率先有了線索。
維多利亞時期在英國上流社會流行的高端手工信箋紙,在這個造紙業無比先進的時代裏只有少數的幾家還在生産這種紙張,每年的出産寥寥無幾,如果能拿到買家的名單的話,應該能查到一些東西。
不過這幾家背景深厚歷史悠長的高冷造紙作坊願不願意給FBI的小探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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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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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尾巴岌岌可危的Triton對于Reid那邊的情況毫無所覺,站在Reid公寓的街邊點了一支煙任其燃完,昂頭看着樓上黑漆漆的窗口等了一會,便坐回車裏随手把煙摁在煙灰缸裏,裹着毯子半眯着眼睛恹恹道:“回去吧。”
司機低低應了一聲,駕車駛離了首都廣場。
家中早已預料到Triton回來時心情不會怎麽樣的老管家準備好了小點心和飲料,在游泳池裏換好了幹淨澄澈的北冰洋海水。
提問:如何治愈一個心情低落的海妖?
回答:首先,要準備一些甜甜的小點心,一大壺甜甜的飲料,外加一整個池子的新鮮幹淨海水。
然後,把裹在毯子裏玩自閉的海妖丢進海水裏,沉到底也無所謂,反正他淹不死,接着把小點心和甜甜的飲料放在池邊,就可以走開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海水會治愈陷入暫時性低落的海妖的,哦,放心,這些長着魅惑人心的耀眼外貌的生物遠沒有你想像的那麽脆弱敏感,在水裏泡一會他們就會從一顆海底蘑菇“噗”的一聲長成靈活的游魚,撲騰着甩掉身上累贅的衣服擺着尾巴在水裏反複游蕩,發出像是哀鳴一樣的歌唱聲。
這個過程大概會持續半個小時到兩個小時,具體時間由他們的沮喪程度而定,等到他們派遣出滿心的抑郁之後,就會循着小點心和飲料的味道趴在岸邊,在陽光下美美享用一餐。
計算好時間回去的老管家,不出意料地抓到了趴在池邊抱着大罐冰鎮橙汁喝得一臉滿足的Triton。
當然,他沒有忘記把他的人類用過的毛毯一起從水底撈上來。
“需要再加一杯嗎?”老管家笑眯眯地收走吃幹淨小點心的盤子,端着一罐新的橙汁問道。
“不用了。”Triton打了個呵欠,把手裏的罐子放下一個翻身躍回了水中,來自于北冰洋的海水清可見底,陽光下呈現出澄明透徹的冰藍,倏忽而過閃爍星點光斑的魚尾,是幹淨到冷漠的藍中唯一的亮色。
片刻後,海妖從水中躍出,修長的雙腿踩在地上,留下一行水跡。
“我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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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Triton一樣低落的還有他曾經的隊友Gavin·Emerson先生,時隔幾十年再次在警察局的同一個位置看到同一個人,可不是什麽相看淚眼的惺惺相惜,而是可悲可嘆的滿腹郁氣無處發洩。
“您……”JJ剛剛開口,就聽見Emerson先生說道:“我先走了……有什麽需要打電話給我就好。”說着他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向外走去。
他依舊西裝筆挺從頭到腳幹淨細致,只不過背影透着說不出的頹喪之氣,來時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偻下來,像是被生命的重負壓得喘不上氣。
他沒有回家,現在即便是再小的房間都讓他覺得窒息般的空曠,Emerson先生需要一點支持。
哪怕是來自遠在天國的舊友。
“先生要去哪裏?”駕駛席上的司機問道,黑色的棒球帽壓得低低的,握着方向盤的手帶着白色的手套,嗓音低啞卻帶着莫名的熟悉感,只可惜低落的Emerson先生絲毫沒有察覺,只是垂眸報了個地址,靠在窗邊看着風景呼嘯而過。
司機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心情,沒有說話,只是摁下了電臺的開關,司機的年齡不大,不過似乎卻很喜歡那些老式搖滾,電臺裏放着《Heartbreak Hotel》,剎那把人拉回了那個搖滾年代的美國。
一路沉默。
……
“多少錢?”Emerson先生拿出錢包,抽出一張遞過去,不等找錢便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Sir!”司機突然喊了他一聲,壓低帽檐打開了車窗,“Have a good time!”幹淨的白手套握着一束紅色的三色堇,溫暖鮮豔恍如陽光,勉強沖破了Emerson先生先生心底的陰雲。
“謝謝。”他啞着嗓子說道,伸手接過了花束。
電臺仍在響着——
“Well, the bell hop’s tears keep flowin’,
搬行李的小弟眼淚不停
And the desk clerk’s dressed in black.
櫃臺後的男人一身黑衣
Well they been so long on lonely street
他們或許常住在這寂寞的街裏
They ain’t ever gonna look back.
他們早已習慣不回頭看過往的事情……”
老人拄着拐杖蹒跚走上綠草茵茵的山坡,一個個墓碑靜立,每一個都象征着一個逝去的靈魂,他一路小心穿行而過,不言不語,路過悲泣的親人,經過枯萎的玫瑰,他要拜訪的故人安眠于山坡最高處,因為這裏能俯瞰到整個城市的風光。
那是三座墳冢,立着三個墓碑,一個老舊些,兩個新些,全都被打理得一塵不染,Emerson先生無事時就會來這裏坐一坐,除除雜草擦擦墓碑,還要帶上幾瓶啤酒供奉——比起鮮花,這幾個家夥都更喜歡冰鎮啤酒。
可惜這一次他忘記了帶啤酒來,手上只有一束出租車司機送給他的小小三色堇。
幸好已有人早早來過,在每一個墓碑前留下了冰鎮啤酒和爆米花。
但是無親無故的三個人,除了Emerson先生還會有誰來看他們呢?
老人迷惑地站了許久,彎腰把手中的花束放在主唱的墓碑前,溫暖明亮的紅色一如火焰。
忽然間,沉眠在記憶裏的句子撞進腦海。
——你知道嗎,紅色三色堇的花語?
——是思念。
——是我思念着你啊,我的朋友。
壓低棒球帽檐下分明的輪廓,搭在方向盤上跟着樂曲節奏敲擊的指尖,耳側卷曲的黑發,莫名熟悉的嗓音,還有他們最喜歡的曲子。
一個個被忽略的細節從老人的腦海裏呼嘯而過,他心跳癫狂快如鼓擂,猛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往山坡下跑去。
然而他要找的人,已然杳無蹤跡。
老人茫然環顧,忽地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我也思念着你啊,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