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姬透從房裏走出來， 看到站在廊下說話的兩人，不免有些奇怪。
“小師弟，燕公子， 你們在說什麽？”
少年回頭看她，眉宇間的霜華略退幾分， 連語氣都變得輕緩， “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
燕同歸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已然明白這位年輕的劍修在自己小師姐面前， 會有所收斂，連氣息都變得平和許多，沒有那股令人不安的危險氣場。
姬透有些感興趣，“你們聊什麽？”
難得小師弟主動找人聊天， 她心裏很高興，覺得小師弟有些人味兒。
小師弟從小到大都很孤癖，不愛搭理人，仿佛游離于這人世之外， 師尊逗弄他許久他都不曾搭理老人家。雖然長大後這性格變了許多， 仍是不太愛與人往來，她心裏是希望他與周圍的人多交流的。
厲引危：“問他是怎麽闖進地宮，打擾師姐沉眠的。”
燕同歸：“……”打、打擾沉眠？他是不是聽到什麽不得了的真相？
待那少年淡淡地看過來，燕同歸明智地收斂臉上的神色， 都已經上了賊船，就算知道什麽了不得的真相，也沒辦法退了。
姬透默默地瞅着小師弟。
“真的，只是随便問問，我沒做什麽。”少年強調，指着燕同歸， “不信你問他。”
被師姐弟倆盯着的燕同歸壓力有些大，趕緊道：“是、是的，我們只是随便聊聊，厲公子人很好的！”
那句“很好”說得十分違心。
姬透眉宇松開，抿嘴笑起來，“原來如此，那挺好的！對了，我要去珍寶閣一趟，你們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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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紛紛說去。
燕同歸正好有事要去找曼管事，至于厲引危，當然是小師姐在何處，他就在何處。
三人一起出了門，燕同歸問：“前輩，您去珍寶閣做什麽？”
姬透道：“去買點靈藥。”
燕同歸哦一聲，他是個心竅玲珑的，略一想就明白她是為了厲引危身上的傷而去。
三人來到珍寶閣，直接去找曼管事。
曼管事在一間休息室接待他們，含笑道：“姬姑娘今日來找我，可是又有生意上門？”
姬透嗯一聲，昨天在簪星樓的地盤，她不好多問，決定今日過來走一趟。
“曼管事，我想買幾樣靈藥，不知你們珍寶閣有沒有。”
聽她報出好幾種靈藥名，不說燕同歸滿臉茫然，就是見多識廣的曼管事，也有些遲疑。
“姬姑娘，您說的九葉海棠心、萬年地骨花等我未曾聽聞過，我倒是聽說過七葉海棠心，至于這千年靈髓，我等雖知它，但這東西實在難尋，就算是我們珍寶閣，也拿不出來。”
曼管事滿臉歉意。
姬透有些失望。
其實在得知小師弟的傷勢後，她就知道想要尋找能壓制空間之力的靈藥非常難尋，這些東西連星級大陸都不多，何況是靈級大陸。
來這裏，也是抱着一絲希望來的。
心裏雖失望，姬透的面上不顯，溫聲道：“希望曼管事能為我注意一下，若是有這些靈藥的消息，可以告知，我願意付酬勞。”
曼管事不禁笑了，“姬姑娘不必如此，如若有它們的消息，我們可以免費告訴你，也不需要你付什麽酬勞，你原先付的酬勞已經夠多了。”
珍寶閣在姬透這裏賺的靈石可不少。
姬透是六階的符師，而且所繪制的符箓都是六階天品符箓，還是青瀾界少見的符箓，一經推出，不少修士湧到珍寶閣哄搶。
若非符箓不像靈丹那般是救命之物，可能它的價格還會更高。
雖是如此，珍寶閣開的價格仍是很高，只是珍寶閣幫忙尋人收的費用也更高，才導致姬透一直入不敷出。
珍寶閣幫忙尋人開的價雖高，效率也高，收取高額費用是正常的。
經歷這段時間的赤貧，姬透已經不是以前豪奢的觀雲宗小師妹，能省則省，見曼管事不收靈石，她自然高興。
“多謝曼管事。”
這一高興，便又在珍寶閣買了不少東西，其中就有好幾種靈丹。
儲物袋裏的靈石再次消耗一空，甚至還賣了幾顆寶羅砂。
曼管事笑道：“寶羅砂這東西消耗量大，煉器師都喜歡囤着，你們要是還有，都可以賣給我們。”
知道他們剛從金沙碧海出來，身上的寶羅砂定然不少。
燕同歸很光棍地說：“我看起來像有寶羅砂的樣子嗎？”
曼管事：“一邊去！”
姬透道：“剩下的還有用，暫時不賣了。”
他們這次在金沙碧海确實弄到不少寶羅砂，但這些寶羅砂除了是那只小怪物的口糧外，她也想留一些帶回去給師兄師姐他們，屆時融入他們的靈器之中，能提高靈器的品級。
寶羅砂這東西在星級大陸可沒有。
“師姐，我這裏有靈石。”厲引危将自己的儲物袋遞給她，“你想買什麽盡管買。”
小師姐買的靈丹應該是給自己的，他心裏很高興，神色愉悅地看着正為靈石發愁的小師姐。
姬透頓了下，神識探進去，當看到儲物袋裏的靈石，眼睛差點沒被閃瞎。
自從蘇醒以來，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多靈石。
“小師弟，這些靈石哪裏來的？”她驚喜地問。
厲引危道：“撿的。”
“撿的？”燕同歸很是羨慕地問，“哪裏有靈石可撿？”他也想去撿。
厲引危淡淡地看他一眼，“不長眼的家夥打上來，我便撿了他們的儲物袋。”
燕同歸：“……”
他嘴角抽了抽，什麽撿的？分明就是反搶的，還将反搶劫說得這麽好聽。怪不得姬透對那些想打劫他們的修士反搶劫得這麽順手，原來是家學淵源呢。
師姐弟倆都很淡定，在他們眼裏，這确實和撿的差不多。
敢搶別人，就要有被搶的覺悟，沒毛病！
有了小師弟的靈石，姬透忍不住又多買了些東西，快快樂樂地付靈石，仿佛回到玄蒼界，她依然是觀雲宗出手闊綽的小師妹。
雖然付的靈石很多，但現在她不再是窮逼，還有小師弟的靈石呢。
“小師弟，謝謝你。”
難得滿足購買欲，姬透心情很愉快，果然買買買使人快樂。
少年繃着臉，冷酷地說：“給師姐花靈石是應該的。”
燕同歸羨慕地看着，怎麽他就沒有一個願意為自己花靈石的小師弟呢？要是有，他也願意闖金沙碧海将之尋回來。
曼管事笑得合不攏嘴，親自将兩人送出門，并道改天有消息會通知他們。
送走兩人，她看向特地留下來的燕同歸，“怎麽？你還有什麽事？沒事別妨礙我做生意。”
燕同歸跟在她身後，突然說：“曼姨，我打算和姬姑娘他們一起走。”
“什麽？”曼管事腳步一頓，轉頭看他，臉上滿是驚訝之色。
見他不似說笑，曼管事神色微黯，将他帶到一處休息室，在周圍布下一道隔絕咒，滿臉正色地看他。
她問：“你可知他們的來歷？”
燕同歸遲疑了下，搖頭。
曼管事道：“我雖不知他們的來歷，卻能猜測一二，他們不是青瀾界的人。”
見他吃驚地看過來，她笑了笑，“我又不傻，那位姬姑娘拿出來的符箓，青瀾界的符道傳承極少見，只能是青瀾界之外的大陸來的。”
燕同歸收斂起臉上的神色，沉默地看他，“蔓姨，你也知道青瀾界外還有其他大陸？”
“多少知道一些。”曼管事坐下來，給自己倒杯靈茶，“我沒出去過，你娘當年因緣巧合出去了，然而……”
想到什麽，她臉上露出痛惜之色。
燕同歸不禁黯然。
他的母親是燕家的嫡系大小姐，他出生後不久母親就力竭而亡，至于父親，沒人知道他的父親是誰，母親是突然大着肚子回來的。沒人能從母親那裏問出那個男人是誰，母親也沒提過，直到她死，都沒透露分毫。
或許唯一知曉些內情的，只有曼管事。
當年燕同歸的母親和曼管事是好友，兩人曾經歷過無數生死，曼管事這些年其實一直在暗中照顧他。
燕同歸深吸口氣，“曼姨，我打算和他們一起走，厲公子說，他能幫我解決我的天漏命格。”
曼管事神色有些動容，“真的？”
他點頭，“應該是真的，厲公子那樣的人不屑說謊騙人，況且我也沒什麽好騙的。”
厲引危說需要他的天漏命格，代表對方需要自己，并非要害自己。
況且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姬透這人一看就是那種光明磊落的名門大派弟子，做不來那些殺人奪寶的龌龊之事。
曼管事雙手交握，靜靜地望着前方。
半晌，她深吸口氣，“如此，你便和他們走罷。”說到最後，她有些不舍，又有些難過，“将來，如果你遇到莫名追殺你的人，你不要心軟，能殺則殺，不能趕緊跑。”
燕同歸不解地看她。
曼管事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你娘當年便是被人追殺逃回來的，若非她受了重創，何至于會在生下你後不久力竭而亡？”
燕同歸心髒倏然一緊。
這些事，以前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
“我也不知道你娘當初到底遇到什麽事，大抵和那個讓她懷孕的男人有關，那些人不僅要殺她，也想害死她腹中的孩兒，不願讓她順利地誕下孩子。”曼管事說着，看向燕同歸，“對方估計有什麽手段可以追溯血脈，能讓他們大費周章追殺的，唯有你身上有你父親那一脈的血脈，如若遇到當年追殺你娘的人，他們發現你，可能也會像當年對待你娘一樣，你務必要小心。”
燕同歸牙關咬緊，額頭青筋突突地跳動着。
“我會報仇的！”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娘親不是因為生他耗掉所有的精力而亡，還有其他的原因。
“曼姨，我會為我娘報仇的！”他認真地看着曼管事。
曼管事輕嘆一聲，“你活着比什麽都重要，這是你娘唯一對你的期盼。”
期盼自己的孩兒能健健康康地長大，平安喜樂，無憂無慮。
然而修士踏上修行，注定與天争、與人争，争搶打鬥是家常便飯，不可能平安喜樂、無憂無慮。
燕同歸保證道：“您放心，我會保重自己，不會輕易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曼管事仍是有些憂慮，“還有你那命格，定要小心……”
“無妨，厲公子說會為我尋找解決之法。”
他将厲引危透露的壓制和平衡之法簡單地說了說，壓制之法自不必理會，已經踏上修行之人，如何甘心做個凡人，短短百年後成一抔黃土？
曼管事神色微緩，同時有些心驚。
雖然她早就猜測姬透二人可能是來自青瀾界外的大陸，卻不知他們來自哪裏，想必那大陸必定比青瀾界要高級，丹符器陣傳承亦比青瀾界要完善。
光是聽她先前提的那幾味靈藥，便能知他們來歷不凡。
連天漏命格他們都能知曉，并懂得如何克制，顯然他們身後的勢力應該頗有底蘊。
曼管事看向已經做了決定的燕同歸，知道無法勸說這孩子。
這些年，他在外飄泊，四處闖蕩，實則也是想尋找可以解決自己命格的辦法，如今機會擺在面前，讓他如何能放棄？
燕同歸突然站起身，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做什麽？”曼管事喝斥，将他扶起。
燕同歸道：“我知道，曼姨和徐叔都是受我娘之托，這些年在暗中護我，讓我能順利長大，我……”
“行了！”曼管事不自在地說，“我們受過你娘的恩惠，不過是還她罷了，你別多想。”
她也不再說什麽，将燕同歸轟出去。
“別死了，否則我真的沒辦法追過去給你收屍。”
曼管事的聲音遠遠傳來，燕同歸不禁笑了下，大步地朝着灑遍陽光的大道走去。
姬透将今天買的東西取出來。
躲在她袖子裏的一只黑團子探出頭，看到好幾種礦石類的煉器材料，它的雙眼一亮。
“給你。”
姬透含笑将一塊翡翠色的石頭遞過去。
這是藍翅砂，一種煉器材料，姬透想着它既然吃寶羅砂，應該也吃其他的煉器材料吧。
果然，小怪物咻的一下撲過去，兩條觸手纏住那塊藍翅砂，另外兩條還抱着那顆寶羅砂皇。
姬透見它高興，又将剛才買的好幾種煉器材料都推到它面前。
“這些都是給你的！”
這麽多？！
小怪物驚喜得觸手都不夠用了，分裂出好幾條伸過去，高興得暈頭轉向。
厲引危冷眼看着，又看看小師姐，不禁抿起嘴。
姬透笑眯眯地看着小怪物，和它打商量，“能不能用這些和你換這顆寶羅砂皇？”
雖然她很想将這寶羅砂皇送給小師弟，但能搶到它，也有小怪物的一份功勞，姬透并沒有仗着是主人就随便處置它，不如和小怪物交換。
小怪物遲疑，最後忍痛将寶羅砂皇推過去給他。
既然主人想要就給主人吧。
當日能搶到寶羅砂皇，多虧主人幫忙，更何況這主人對它挺大方的，分給主人還是願意的。
姬透臉上綻出笑容，摸了摸小怪物腦袋上的黑色菜葉子，将寶羅砂皇遞給少年。
“小師弟，給你。”
厲引危握在手裏，盯着她說：“師姐，你知道我為何要去搶它？”
“為什麽？”
“這是想搶過來給師姐煉化的。”他輕聲說。
“煉化？”姬透不太明白。
少年看向小怪物，“師姐，你會收它為妖寵，是因為它對你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是吧？”
姬透點頭，接着便聽他說：“看來這只小東西也是吞噬天材地寶成長，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
姬透呆呆地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