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棺蓋飛起時,站在石棺上的燕同歸和堕妖一起被掀飛出去。
燕同歸與堕妖同時砸落于地,發出嘭嘭嘭的聲響,正好石棺的棺蓋砸在堕妖身上,堕妖發出一道凄厲的叫聲。
石室裏的修士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驚住,動作一滞,呆呆地看過來。
在衆人的注目下,一只瑩白如玉的手從那繪制着不祥血符的石棺中伸出,秀颀的手指攀着石棺,随後那只手的主人從石棺中坐了起來。
那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少女,白衣似雪,粉面桃腮,烏發如雲。
她緩緩地擡頭看過來,一雙眼眸澄澈如初雪,透徹明淨,給人一種無辜純稚之感,仿若不谙世事的稚兒。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住。
地宮、石室、石棺、血符、美麗纖柔的少女……
這樣的組合,矛盾之極,無形間透着某種說不出的詭異和危險,教人無法忽略這個躺在石棺裏的少女。
衆所周知,某些看起來越是無辜無害的美麗生物,其實越兇戾可怖。
他們雖不知這地宮深處為何有這樣一口石棺,卻能明白,以血符封印的石棺裏出來的東西,哪能是什麽良善之物?
且這少女是不是人,還不一定呢。
正在這時,一道嘭的聲音響起,伴随着怪物低低的咆哮聲。
堕妖絲毫感覺不到石室裏徒然變得詭異的氣氛,它拱開壓在身上的棺蓋,爬了起來,嘴裏發出憤怒的咆哮聲。
衆修士回過神,頭皮發麻,前有堕妖虎視耽耽,後有詭異的石棺少女,天要亡他們!
堕妖晃了晃身體,無視周圍的修士,再次朝燕同歸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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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像認準燕同歸,只要燕同歸出現在視野之內,就能吸引它全部的注意力。
燕同歸當即顧不得其他,在堕妖撲來時,狠狠地一咬牙,伸手扛起旁邊的棺蓋,擋住堕妖的襲擊,用力地将堕妖推開,接着使出吃奶的力氣,拖着那沉重的棺蓋朝着石棺那邊跑過去。
“姑娘,您的棺蓋!”
他朝石棺裏坐起身的少女叫道。
其他人悚然看他,就像在看一個作死的勇士。
姬透平靜地看過來,沒有說話。
其實也不用她說什麽,光是她坐在這裏,就給衆人一股無形的壓力,恨不得逃離此地。
兇煞出世,誰知道等這少女真的從那口石棺裏爬出來,會不會将他們都殺死在這裏,逃得過堕妖,逃不過被封印的恐怖之物。
只一眼,便讓姬透看清楚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處不知名的地宮裏的石室。
石室的空間不算小,空蕩蕩的,只有幾根掣天的石柱支撐着,左右有兩個石門,此時石門緊鎖,似乎是某種機關鎖控制,連修士都無法輕易破開。
她看向扛着棺蓋朝自己奔來的燕同歸。
他穿着一襲灰撲撲的衣服,卻難掩他精致昳麗的五官,單看這張臉,難辯雄雌,眉間一點朱砂痣,更添幾分昳麗。
此時他拖着棺蓋過來,似乎那棺蓋極重,使出吃奶的力氣,身後還有一只緊追不舍的妖物,急迫與逃亡,讓他的五官都有些扭曲猙獰,再端正的臉,也架不住如此造。
棺蓋被他擲了過來。
姬透下意識地伸手接住,那只瑩白的手,抓住棺蓋,并且在半空中掄了一圈,那輕松自如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懷疑,這石棺蓋其實非常輕。
燕同歸将棺蓋擲過來時,人已經朝着大開的石棺跳進去。
這瘋狂的舉動,看得其他修士眼皮直跳,再次感慨這燕氏子的不要命,連那般詭異的石棺都敢跳進去,更不用說石棺裏還有一個不知是什麽東西的少女。
為了活命,燕同歸确實已經無法思考太多,只能賭一把。
修士本就是逆天争命,賭徒居多,賭贏了就活,賭輸了——那就閉眼等死。
堕妖特有的腥臊氣息倏然而至。
姬透清澈的雙眼倒映堕妖龐大而猙獰的身軀,習慣性地伸手往腰間摸去,卻摸了個空。
她愣了下,這時方發現自己除了這身絮白幹淨的衣服外,身無他物,習慣從儲物袋裏摸出符箓的更沒有。
姬透是一名符師,擅長以符制敵。
符箓就是她的武器,以符為器,可攻可守。
然而此時,那只堕妖已經朝坐在石棺中的她張開大口,滿口尖銳的獠牙,從堕妖口裏噴出的腥濃臭氣撲面而來,薰人欲吐。
燕同塵躍進石棺後,整個人趴卧在石棺之中。
坐在石棺裏、上半身露出來的姬透成為堕妖攻擊的對象。
姬透無瑕多想,手持棺蓋,學着印象中二師姐扛爐鼎砸人的招式,狠狠地一棺蓋朝堕妖砸過去。
因為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制敵,加之業務不熟練,沒有收斂力道,在堕妖被擊飛的同時,她手中的棺材蓋也跟着橫飛出去。
棺蓋砸到地宮的石門上。
只見那連築基修士都無法打開的石門,在石棺的棺蓋攻擊之下,出現蛛絲般的龜裂痕跡,接着轟然崩坍。
石室裏的人愣愣地看着這一幕。
爾後在場的修士很快反應過來,當即不管不顧地朝着那被破開的大門跑過去。
封鎖的石門終于打開,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這裏不僅有吃人的堕妖,還有一個用棺蓋板就能将石門砸碎的詭異少女,顯然比外面危險多了,沒人會蠢得留下來。
在修士們跑出去時,地上的堕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
它還沒有死。
縱使剛才那一擊,已經将它的脖子打歪,只要脖子沒斷,堕妖都能繼續攻擊周圍的生靈,它們的生命力是出了名的頑強,只要不死,便會一直攻擊。
燕同歸探頭一看,見堕妖不去追那些逃跑的人,堅定地朝這邊跑過來,不禁詛咒一聲。
他迅速地跳起,朝呆坐在那裏的姬透道:“姑娘,快走啊!”
姬透扭頭,默默地看他。
燕同歸已經跳出石棺,身形如風,飛掠而過。
只是很快的,他又跳進來,重新卧在石棺裏,朝姬透尴尬地笑了笑,“姑娘,那只堕妖……”
姬透看着不過幾息便又恢複雄風的堕妖,說道:“棺蓋飛了。”
她現在沒有符箓在手,也沒有趁手的武器,老實說不是很想和臭哄哄的堕妖正面剛,符師從來都不擅長戰鬥,這是衆所周知的道理。
燕同歸咬了咬牙,再次跳出石棺,朝棺蓋那邊跑過去。
堕妖看都沒看石棺裏的姬透,跟着他跑。
一人一獸在偌大的地宮繞起圈子,最後燕同歸險之又險地将那石棺蓋拖回來,同時也帶回一只锲而不舍的堕妖。
好幾次,堕妖裂開的大嘴都要咬到他的腦袋,将那腦袋一口咬掉。
燕同歸命不該絕,終于将那棺蓋送到姬透手裏。
姬透接過棺蓋,站起身,冷靜沉着地用棺蓋将撲過來的堕妖砸飛。
這一次,因姬透有所準備,堕妖的腦袋被棺蓋砸爆,腥臭暗黃的腦漿四濺,終于死得不能再死。
發現堕妖的氣息全絕,躲在石棺裏的燕同歸終于脫力,整個人癱坐在石棺裏。
姬透放下棺蓋,就這麽安靜地看着他。
燕同歸雖在休息,但精神仍是高度緊繃。
他并沒有忘記石棺裏的詭異少女。
如果不是他親自将那石棺的棺蓋拖回來,他也以為這石棺很輕,她才能輕松地用棺蓋板當武器,一棺蓋板拍死堕妖。
沒了堕妖的威脅,不代表就安全。
他的運氣一向很衰,就像被天道抛棄的倒黴孩子,所走的道比旁人要艱辛百倍,每次都是險中求存,能活到現在,實屬不易。
燕同歸清了清喉嚨,小心翼翼地說:“在下燕同歸,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姬透。”姬透淡淡地說,繼續觀察周圍。
燕同歸沒聽說過“姬透”這名字,暗忖以這地宮存在的歷史,或許她是某些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不知什麽原因,被困在這口石棺裏,直到被他們這群闖入者驚擾,終于破棺而出。
這麽想着,這聲“前輩”他更是叫得真心實意。
被當成“老怪物”的姬透從石棺中走出來。
她身上一襲純白無垢的白裙,腰間束着一條紅绫腰帶,勒出纖纖細腰,紅绫的尾端很長,飄逸地順着裙擺而下,尾端束着數顆小金珠。
金珠碰撞間,發出清泠的聲音。
白的衣、紅的腰帶,讓她清麗無辜的面容多了幾分明媚可親。
姬透站在石棺旁,呆呆地看着幽暗的地宮,不知道在想什麽。
見她不動,燕同歸也不敢動,他跟着爬出石棺,安靜地肅手站在那裏,偷偷地瞄着姬透,兀自猜測她的身份。
毫無疑問,能用棺蓋拍死築基後期的堕妖,可見這女子的強大實力,不若看起來這般纖弱無害。
就在燕同歸胡思亂想時,聽到姬透的聲音響起。
她的聲音清甜,卻又有幾分不合時宜的沉穩,“這是哪裏?”
燕同歸:“邺火山下的地宮。”
“邺火山?何地?”姬透的記憶力很好,确定自己從未聽說過邺火山的名字。
“它在妖窟附近。”燕同歸說着只要是青瀾界的人都知曉的地方。
“……”
姬透緩緩地轉過頭看他,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