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英年早婚
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自從來到莫家後,就沒什麽存在感。
除了家教上門補習,他的其餘時間不是在房間裏學校,就是給傭人幫忙。
去花園……草坪上拔除雜草;替傭人打掃衛生;甚至還學着木匠敲敲打打,自己做了一張醜不拉幾的凳子。
當然,凳子被管家藏在儲藏室裏,生怕被溫白流看見發脾氣。
江渡知道自己寄人籬下,他在莫家的吃穿用度,全部記在小本本上,不敢有任何放縱行為。
沒錢買校服,他寧願忍受周圍同學的嘲笑,穿着洗得泛白的運動服上學;學校裏有各種課後社團活動,需要繳納不菲的費用,他害怕被學長學姐們留住加入社團,便放學後匆匆回家,絕不在學校裏多逗留一秒。
“溫先生,我穿自己的衣服就可以。”江渡小聲說道:“學校并未規定一定要穿校服。”
溫白流沒有給江渡緩沖時間,吩咐管家安排車後便往門外走。
見江渡還杵在原地,一副失魂模樣。
“不走?”
管家一臉恨鐵不成鋼:“快去快去,溫先生帶你買衣服。”
被管家硬生生推上副駕駛座,江渡才緩緩從沖擊中回過神。
溫白流要給他花錢?
雖然他平時花錢如流水,但早就警告過江渡,別想着他會在他身上花一分錢。不過是條寄人籬下的狗,給它個窩就該感恩戴德。
一路上,江渡的身板都僵硬着。
雖然溫白流坐在後座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和動作。但他的一呼一吸,都牽動着江渡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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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微信是哪個?”溫白流忽然開口。
江渡的背脊僵硬:“我沒有手機。”
“嗯?”
“我沒有需要用手機的地方。”江渡低着頭頓了頓後:“沒有需要聯系的人。”
生母去世後,江渡生病休學,如今親人、朋友全部離散,只剩下他孤單一人。
“現在有了。”
江渡錯愕扭頭,看向溫白流。
溫白流卻低頭回複短信,沒有再理會江渡的視線。
信息是莫沉淮發來的,一共六個字。
[今晚回家吃飯。]
唇角不耐地撇了撇,吃飯就吃飯,還要跟他報備?難道讓他早早跪坐在玄關處,等莫沉淮一進門,立馬點頭哈腰:“歡迎回家,主人。”
莫沉淮放下手中的文件,不自覺地擡眸看向牆上的挂鐘,眉頭輕蹙。
顧宴開大喇喇坐在他對面,翹着二郎腿:“莫總,今晚有約?”
莫沉淮不置可否。
“張總的局?”莫沉淮饒有興致地放下文件:“一般這種酒局,你向來只是走個過場,今天怎麽這般期待?”
莫沉淮擡手看了眼腕上的表,五點二十。
以往這個時間離他下班還早,莫沉淮可是個工作狂+卷王。凡事要求精益求精,做到最好。
當然,他對手下也相當大方,付出和回報成正比,才能吸引大批優秀人才前赴後繼,以進入莫氏為榮。
思索幾秒後,莫沉淮從椅子上站起:“今天要回家。”
顧宴開愣住:“……嗯?”
“你要回家?沒開玩笑吧?”
莫沉淮英年早婚的事兒令帝城上流圈裏多少名媛心碎,顧宴開知道他跟家裏那位新夫人的關系。
從他對工作的癡迷程度就可見一斑。
換了正常男人,新婚燕爾之下還會繼續把公司當家?
不是夫夫關系塑料,就是他不舉。
怎麽今天突然就要回家了?
顧宴開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瞄向莫沉淮的ku裆處:“不開玩笑的話……你讓徐騁開藥了?”
莫沉淮臉色黑了黑,不願再搭理他,徑直離開辦公室。
待莫沉淮離開後,辦公室裏只剩下顧宴開一人。他懶散地丢開手裏的文件,舒展雙手雙腳後長嘆一口氣,才從沙發上站起。
“要不,我也去找徐騁開點藥。”喃喃自語地走出辦公室。
回家路上,莫沉淮時不時點開手機屏幕,已經過去兩個小時,溫白流還沒回他消息。
他受到了徹底的無視。
撥通管家的電話。
管家正滿頭大汗地指揮花匠種花,按照溫白流的吩咐,第一批郁金香的花苞種下,等來年春天就可以看到成片盛開的郁金香。
美滋滋地等着溫白流回來向他邀功,就見到莫沉淮打來的電話。
手忙腳亂地接起:“莫先生!?”
這還是莫沉淮頭回主動給他打電話,可不讓他有點兒受寵若驚。
“……嗯。”莫沉淮的嗓音冷淡。
花匠不小心将花苞掉到地上,管家趕忙提醒:“小心點兒,這些郁金香都是H國進口,今天下午才空運過來。”
“你們在做什麽?”聽到話筒那邊的話,莫沉淮難得浪費時間了,問了個毫無營養的問題。
吃了沒?在做什麽?睡了沒?
被打卡的管家無知無覺:“溫先生吩咐我在花園裏種一批花,昨天我就把這件事跟您報備過。”
“溫先生也在?”繞了一大圈,莫沉淮終于繞回重點。
“溫先生不在,他帶江渡出門買衣服了。”管家樂呵呵地回答。
“……買衣服?”莫沉淮眉頭輕蹙。
溫白流買衣服,向來都是讓喜歡的品牌櫃姐直接将當季新品全部送到家裏,讓他慢慢試,慢慢挑。
看來他是為了江渡,專門跑去商場買衣服。
想到今早溫白流的話,還真管起江渡的事兒來。
思及此,莫沉淮的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容。平白無故地,溫白流為何會對江渡好。
還不是因為他。
這叫——愛屋及烏。
溫白流肯定不好意思承認,方才發的消息沒有回音也得到了解釋。
肯定害臊呢。
想到溫白流白皙的臉上泛起淡淡紅暈,好似一顆熟透的蜜桃,莫沉淮唇角咧地越開。
——真可愛呀。
下了車,溫白流興沖沖地往商場裏走。
天知道這是他頭一回逛商場。
逛!商場!
直到走進電梯,看着樓層數往上,他才發現——江渡沒跟上來。
他又沒手機,沒法電話找人。打電話給司機:“江渡呢?在你那兒嗎?”
“他跟着溫先生進商場了呀,我現在在地庫剛停好車。”
好家夥,丢了個大活人。
江渡這邊,已經是快步跟上溫白流的腳步,偏偏剛從電梯走出一波人群,将江渡擠開,眼睜睜看着溫白流蹿進電梯,被關在電梯門外。
他緊緊盯着電梯停下的樓層。
嗯,五樓。
坐着下一班電梯上到五樓,江渡東張西望,企圖找到溫白流的身影,忽然有個聲音在背後喊出他的名字。
“江渡?”
一聽到這聲音,江渡的身體開始發冷,雙手緊捏成拳,咬住後槽牙。
一對母子挽着手走上來,燙着卷發的女人十分驚訝在這裏見着他:“江渡,你怎麽會在這裏?”
說罷,她四處看了眼。
見江渡孤單一人。
“來買衣服?莫沉淮給你錢了?”女人問。
“我聽說,莫沉淮新娶的那位夫人很不好相處?你用莫沉淮的錢買新衣服回去,要是惹那位夫人不高興了怎麽辦?”女人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後嘲諷道。
“哥哥,你不會是偷了莫家的錢,出來買衣服的吧?”女人身旁的精瘦男孩瞪大眼睛。
“你偷錢?”女人咋舌:“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哥哥,媽媽已經原諒過你一回。你怎麽到了莫家依舊這副德性?”男孩添油加醋。
母子倆嗓門很大,他們的話引起身旁路人不斷駐足,将好奇的目光投射過來。
江渡死死攥着拳,一句話都沒說。
目光如深淵般緊緊盯着面前的母子。
“怎麽回事?”母子身後響起一道柔和清亮的嗓音,溫白流不知何時出現在不遠處。
江渡見到溫白流,死水一般的眸子裏迸射出亮光。
他——會幫助自己嗎?
江渡的心底不由冒出一絲期待。
溫白流緩緩走上前,他的目光看向大放厥詞的母子。應該是母子吧,倆人的臉都是瘦長型,顴骨隆起,鞋拔子臉,小眼睛。
賊眉鼠眼,如出一轍。
蘇娟母子也同樣在打量溫白流,只見他穿着衛衣牛仔褲,學生氣十足。根本沒把他往莫沉淮新夫人的身份上想,以為是哪個見義勇為的傻白甜大學生。
“這位同學,我們在教育自家孩子,你就不要多管閑事了。”蘇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是啊是啊,我弟弟剛剛又偷了錢。”江望順勢點點頭,就跟老鼠偷米吃一般:“這是要抓去吃牢飯的事兒啊!”
“哦?”溫白流挑了挑眉:“我還不知道,我家的孩子,什麽時候成了你們家的?”
蘇娟疑惑地看着溫白流,随即倒吸一口涼氣。
對心中的猜測不敢置信:“你……你是莫沉淮那個……”
“我叫溫白流,不叫那個。”溫白流眉頭豎起:“更不是莫沉淮的誰。”
溫白流不會,也不屑當某人的挂件。
“你就是溫白流?”蘇娟只聽過一回溫白流的名字,當初莫沉淮跟他結婚,可是讓整個帝城上流圈看笑話。
跟莫家相比,溫家只能算小門小戶,溫白流又只是個私生子。
多少人背地嘲笑他,不過是撞了狗屎運,連婚禮都沒辦,意味着溫白流根本沒有獲得莫家承認,早晚被莫沉淮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