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名姝宴(5)
陳逾白突然之間清醒過來。是呀,他這是在幹什麽,在大庭廣衆之下他這是在幹什麽。
看着眼前女子害怕的神情,他就能想到剛才的自己究竟有多可怕,他一定是吓到阿沅了。
從前,他總是讓她驚吓,在衆人面前不留情面的嫌棄鄙夷,在人後他想靠近時,她也總是用這樣一幅害怕的神情躲閃着他,所以,剛才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他一直認為阿沅會像前世一樣愛慕自己,可是重生而來,他才發現自己錯了,這一定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
她曾端着一顆赤城的心想要走近自己,他不要。
現在,他端着一顆赤城的心來了,她卻不要了。
抓着女子小臂的手緩緩放下,衛婵沅連忙後退,揉搓着疼痛的小臂快步離去。
“表哥,你怎麽了?你不是最讨厭衛家娘子纏着你嗎?對了,她剛才說對你沒心思了,你開心不?”闵行舟一邊望着遠走的英姑背影,一邊說:“不過,她身邊那個護衛有些意思。”
開心?陳逾白苦笑,“行舟,你看我現在像是開心的樣子嗎?”
說完就轉身走了。
闵行舟砸摸着陳逾白的話,突然恍然大悟,追上來問道:“表哥,你是不是喜歡衛家小娘子了?”
陳逾白頓住腳步,咬牙說道:“別亂猜。”
他不能承認,哪怕是對着闵行舟,他喜歡誰,現在不論是關皇後還是容貴妃只要聽到一絲半點的風聲,都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傷害阿沅的事,用來試探拿捏自己。
今日真是不應該,他暗自下決心,阿沅他是一定要娶的,但他的心暫時也只能是隐藏的,不到一切塵埃落定,确保她能安然無虞,就不能因為自己讓阿沅陷入危險。
名姝宴在皇後到來後及時開始。
衛婵沅回來時看見大哥和婉瑜相處融洽,大哥說着什麽,婉瑜掩嘴笑着,心情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Advertisement
剛才因為陳逾白突然出現,她着實有些驚慌了,尤其是他的神情,讓自己想到了前世在東宮的很多事情,那些事不能想,一想就疼,渾身疼,從心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疼。
從對岸回來的路上,英姑問她那兩個男子是誰,她如實說了,英姑很是吃驚,說她竟然還認識這等身份的人。
她只是苦笑,這樣的認識,還不如不認識。
衛若謙見妹妹回來了,讓開了中間的位置,婉瑜貼耳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文芯和紫萍早就回來了,你要不要聽聽其他娘子的才藝,也好有個準備。”
“不了,一會輪到我,就簡單比試比試。”
衛婵沅身後的英姑,毫無目的四處打量着名姝宴上的情景,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來帝都找人的目的。
就在視線掠過皇後貼身太監時,看見此人身邊的小宮女茶水沒拿穩,但這人卻不動聲色的将要掉到地上的茶水杯平穩的端在了手中,遞給了皇後。
這人顯然是會武功的,旁人看不出來,但內力深厚的英姑卻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她又仔細瞧了瞧,沒再發現什麽特別的,不過,她知道皇宮中的人簡單的少,皇後身邊的人會武功應該也不算是什麽稀罕事。
“名姝宴開始,第一場琴技或舞藝。”宮廷管事姑姑話音剛落,就見一美人走上比試臺,伴随着樂聲翩翩起舞,臺下衆郎君都看直了眼睛。
皇後滿意的點着頭,偏頭對容貴妃說道:“妹妹,你瞧着這小娘子如何?”
“舞的不錯,但女子品行看的豈是舞姿,若是如此,尋芳閣中的舞妓都可來這名姝宴了,對吧,太子。”
陳逾白一雙眼睛根本沒看臺上美人,聽見容貴妃如此說,瞟了一眼臺上女子回答到:“母妃說的在理。”
皇後哼了一聲,“這乃是婁振将軍的女兒,和那些個煙花之地女子怎麽相提并論。”
容貴妃朝薛玲玉的方向看了一眼,“多謝姐姐為太子操心,一會讓姐姐瞧一瞧什麽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兒。”
話剛說完,婁汐月舞畢下臺。
再上場的人果然是薛玲玉,她穿着飄逸的桃色紗裙,端坐在古琴前,琴音起,如行雲流水。
“太子,這女子比剛才那女子如何?”容貴妃問陳逾白。
“薛家妹妹自小琴技絕佳,論彈琴帝都無人相比,但婁家小娘子舞姿曼妙,也很好。”
如果說薛玲玉是他無法拒絕的,那麽婁汐月就是他必須用來制衡薛玲玉的。
皇後一下子笑了起來,“還是太子懂得欣賞美人,我就說嘛,男人都是這樣,美麗女子總是不嫌多的。”
容貴妃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很快就輪到了衛婵沅登臺。
只見她一身素雪絹裙,簡單堕馬髻,小巧的玉蘭紅珊瑚銀簪,略施粉黛,和周圍盛裝打扮的貴女們截然不同,反倒顯出幾分清高淡雅。
既沒帶樂師,也沒帶琴具,只身上到臺中央。
“這女子是誰?莫非是小門小戶找了宮中之人得了百花束?”皇後厲聲問道。
身旁的管事姑姑趕忙說道:“這是衛尚書的獨女衛婵沅。”
皇後和貴妃盡皆驚訝,“衛瑞陽的獨女?”
“是。”管事姑姑退了下去。
這一問,不但是皇後和貴妃,高臺之上的其他嫔妃們也紛紛看向比試場上的衛婵沅,都想看看這個與衆不同的女子究竟能翻出什麽浪來。
前世她找了上百片柳葉,挑了最合心意的吹奏了一曲《相思》,曲同本心,極盡情絲,将愛戀纏綿都訴在曲中。
而今日,舞藝沒準備,琴也沒帶,況且自重生以來,她鮮少彈琴,都生疏了。如今,能拿得出手的恐怕就只有柳葉成曲了。
拿起剛剛順手摘下的柳葉,放在唇邊,舒柔的曲調緩緩流出,在這日頭高照的夏日,莫名的有一種清涼的魔力,讓人的心不自覺的靜了下來。
曲子不對。陳逾白記得很清楚,前世那首曲子裏情意綿綿,每一個音調都像是獨為他而吹奏,而現在傳進耳中的所有曲調都浸染着幾分灑脫和淡然。
他的阿沅真的變了,他想。
曲畢,衛婵沅眼中沒了前世的期待和讨好,平靜的走下比試臺。
“是挺有新意,只是……太過小衆。”皇後故作可惜的搖搖頭。
容貴妃難得的同意:“姐姐說的在理,若說音律還是我們玲玉略高一籌。”
陳逾白只是輕輕一笑,上一世它們也是如此說,但最後阿沅還不是成為了自己的太子妃。
他根本不擔心,所有的路他都細心的鋪好了。
第二日薛玲玉作畫牡丹。皇後題令雨,婁汐月作詩一首,衛婵沅也跟着作詩一首。
這詩自然比不得婁汐月提前準備,但一手漂亮的拈花小篆卻得了高臺之上許多嫔妃贊嘆。
第三日,薛玲玉烹茶,婁汐月刺繡,衛婵沅則同宮中女官對弈一局,許久不對弈,竟然也是贏了。
三日過,婁汐月奪得魁首,薛玲玉位居二甲,衛婵沅如此不盡心也拿到了第三。
而馮婉瑜彈奏琵琶,作畫,烹茶也有了前十的好成績。
這三天,陳逾白算是看出來了,阿沅對這次名姝會一點也不在意,難怪一開始沒有報名,若不是自己想方設法送去了百花束,怕今日她就是個純看熱鬧的。
即使是這樣的不盡心,也拿到了第三。
原來她的阿沅如此優秀。
是的,衛婵沅原本就是如此優秀,經過名姝宴,許多貴胄之家的郎君回府都表達了自己對衛家小娘子的愛慕之意。
一時間,前來說媒的人把兵部尚書府的門檻都踏破了,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
前世是沒有這種情況的,衛婵沅奪了頭籌,薛玲玉緊随其後,婁汐月由于太子當場回絕,當時就沒了競争的條件。這太子妃的人選自然是衛婵沅和薛玲玉的,旁人哪裏敢觊觎。
但現在不同了。
當常祿禀告這一情況的時候,陳逾白沉默半晌,最後只說了一句:“繼續盯着。”神情滿是落寞。
那夜,東宮的燭火亮了一夜。
那夜,衛府的燭火也亮了一夜。
秦善在深夜扣響了衛府的門,渾身是血。
作者有話要說: 陳逾白:上門提親?除了本太子,誰敢打斷誰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