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蓬萊後山,雲霧缭繞的仙境,那一潭靈泉中有一條銀白的蛟龍半沉于泉中,半擱淺在岸上。
靈泉之岸乃是靠山峰的一方石臺,石臺上正卧着一條暗紅色的龍,若不是石臺夠大,險些容不下它這巨大的身軀。
正是上古創世神燭龍。
“你還不醒來嗎?”
那燭龍口吐人言,不知在問誰。
擱淺在岸邊的銀龍道:“說不定他不會醒了……”
…這正是步衡風夢裏的場景!曾在蓬萊做過一個夢,原來竟不是夢,而是神魂游入了蓬萊後山。
而上古創世神燭龍就在這蓬萊後山之中!
燭龍睨了銀龍一眼,那銀龍立馬話鋒一轉:“……也有可能,很快就醒了。”
燭龍這才挪開視線,又朝前方望去。
銀龍頓時松了一口氣。
燭龍的正前方,也就是這一方石臺的邊緣處有一顆垂柳,萬條綠絲縧垂落在泉水之中清晰可見。
但燭龍望的,不是這垂柳,而是萬千柳葉之中,垂柳枝幹之上卧着的一個人。
那人一襲白衣如雪,不帶繡花銀絲點綴,一手放在腰間,一手輕輕垂下,半披半挽的墨發和垂柳交纏在一起,隐約可見發間一點紅色瑪瑙。
他面容白皙,薄唇清淺,羽睫若阖翅蝴蝶,眉間一點朱砂,好似那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
他閉着眼躺在垂柳粗壯的枝幹上,仿佛是在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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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場的兩條龍都知道,他已經睡了很久了。
銀龍突然問他:“你出手阻止了三界浩劫,天道會降下天罰的吧?畢竟我們早已不能插手三界的事了。”
燭龍的目光并未從那白衣仙人身上移開,話倒是對銀龍說的:“無妨,不過倒是你,趁我被天罰分離神魂落入人界,便偷偷跑到魔界做起了魔尊,陵寒,你可知錯?”
陵寒被燭龍反将一軍,讪讪道:“我這是在關心你,你怎麽反而來戳我的不是呢?”
燭龍輕笑一聲:“關心我?拉倒吧。”
陵寒趕忙轉移話題:“說起來此次到三界,我看到了一個和神君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名字都一樣,是不是神君散落的神魂?”
燭龍道:“是他,只是鎖靈印都解開了,魂魄也該歸位了,為何他...還是不醒來呢?”
陵寒安慰道:“都等了那麽久了,也不差再等幾日的。”
“恭賀二位神君歸來。”靈泉另一岸傳來蓬萊仙翁的聲音。
燭龍循聲望去:“他還是沒回來。”
蓬萊仙翁亦寬慰道:“既然鎖靈印已解,想來應該快醒了,神君再等等。”
“三界如何?”燭龍又問。
蓬萊仙翁如實道:“一切安好,天帝姜晚如今守着天宮,将三界事務處理地井井有條,不過倒是一直在尋衡風仙尊...衡風神君的神魂下落。”
燭龍冷笑一聲:“憑他也配。”
蓬萊仙翁悠悠道:“他倒是聰明,已經搜尋到我蓬萊來了。”
燭龍挑眉:“哦?他現在在蓬萊結界外?”
蓬萊仙翁點頭:“嗯,正在沖擊蓬萊結界。不過應該無妨,這結界他破不了。”
燭龍輕吐出一口起,似又雲霧吞吐而出,周遭的白霧又濃了一分:“陵寒,你去會會他吧。”
陵寒應聲,銀龍在泉中游了兩圈破水而出,在岸上化作一黑袍男子,面上戴着那銀龍面具。
正是魔尊陵寒。
“我明白。”陵寒同蓬萊仙翁出了後山,蓬萊仙翁一揮袖,将結界外的場景呈現在陵寒面前。
姜晚并未帶法器折天戟,純粹靠着靈力沖擊着蓬萊仙山的結界,也不知道他已經破結界破了多久了,只見那結界紋絲不動,連個縫都沒有。
不愧是蓬萊的結界,名不虛傳。
即便如此姜晚也沒有放棄,對他來說這裏是最後的機會了。
陵寒就着面前顯現出來的畫面道:“姜晚,傷了衡風仙尊的人是你,如今這般卻又是為何呢?”
“誰?!”姜晚警惕道。
陵寒話音剛落,一個閃身便出現在了蓬萊結界之外,姜晚看着那銀色面具:“陵寒?你怎麽會在這兒?”
陵寒笑道:“我怎麽就不能在這兒了,蓬萊仙山不屬于三界,乃是超脫三界之外的存在,我雖說是魔尊,但在這裏,便是衆生萬物之一。”
姜晚愣了愣,問他:“那你...可見到步衡風?”
陵寒嗤笑道:“你找衡風仙尊做什麽?”
姜晚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昔日他在我院中梧桐樹下埋的酒,已然可以啓封了。”
陵寒聞言,數落道:“怎麽?現在沒了和你喝酒的人,反倒是想念起衡風仙尊了?實話告訴你吧,這世上已經沒有衡風仙尊了,他已經在神魔大戰那日魂飛魄散了,你便是尋到地老天荒也找不到他的,還是回去做好你的天帝吧!”
這世上确實不會再有衡風仙尊了,只有衡風神君,他這也不算騙人...
姜晚停下來沖擊蓬萊結界的靈力,神情有些恍惚:“魂飛魄散......?我沒有想過他會死,我也從沒有想讓他死...”
陵寒不欲與他多言:“你走吧,蓬萊沒有衡風仙尊,你也不用找了,何必呢?”
陵寒剛要回蓬萊,身後姜晚卻怒聲道:“你在騙我,你不過是想阻止我進蓬萊去找他,是不是你為了報複他,趁着他神魔大戰神魂消耗過于虛弱,打算施以毒手?!”
陵寒被氣笑了:“你也太能想了,我要對衡風仙尊下手,也得有這個......”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漏嘴了,姜晚哼了一聲:“果然,你在騙我。”
陵寒扯了扯嘴角:“不愧是屢次算計衡風仙尊的天帝啊,詐的我措不及防。”
姜晚直接道:“告訴我,怎麽進蓬萊。”
陵寒:“你想多了,不可能。”
姜晚憑空召出法器,一柄長劍在手中顯現,竟然不是折天戟,而是...神魔大戰被步衡風毀了的舒雲劍!
姜晚竟是将舒雲劍修複如初。
陵寒驚訝:“我真是看不懂你的所作所為。”
他随即摘下銀色面具在手中幻化成寒光淩冽的銀色長劍。
步衡風使用舒雲劍時,舒雲劍周身會有寒霜萦繞,而在姜晚手中卻不見一點霜雪,不過并不影響姜晚用它對敵。
姜晚握着舒雲劍注入靈力,眼眸倒映在長劍上,在那黑色的瞳中閃過一絲銀白劍光。
陵寒擡起長劍同舒雲劍碰在一起,鐵器劃撞拉出絲絲火花。
陵寒皺眉:“你和我打做什麽?本尊已經和你說了,衡風仙尊已經魂飛魄散了。”
姜晚依舊道:“你在騙我。”
陵寒知道和他說不通了,手中長劍變回銀色面具,在姜晚順勢刺過來的同時,一個旋身躲開了舒雲劍,姜晚哪容他躲,回身又是劃出一劍。
燭龍靜靜地看着垂柳間躺着的步衡風,生怕那人有什麽動靜被他錯過。
他能感受到蓬萊結界外二人的交手,也聽到了姜晚和陵寒的對話。
衡風仙尊是步衡風散落在人界的神魂,歷經一世劫難,破開了鎖靈印,在三界眼中他确實是魂飛魄散了,但步衡風的真實身份是上古神君,上古神留下來的不多,唯有銀白蛟龍陵寒,創世神燭龍和神君步衡風。
步衡風自三界初分,神界隐于三界之外開始一直昏迷至今,蓬萊仙翁診斷神魂缺失。
如今那一縷神魂已然解開了鎖靈印的封印,應當回歸本體了。
結界外陵寒被姜晚打傷在地,舒雲劍直指陵寒喉間:“帶我去找步衡風。”
陵寒驚訝于姜晚突飛猛進的修為,雖說陵寒是上古神,但其實還只是區區蛟龍,實力不敵燭龍,甚至可以說差之千裏。
而姜晚在神魔大戰已能同姬永安打成平手,姬永安是燭龍分出的一半神魂,有着燭龍一半修為,陵寒打不過情理之中。
“我說了,這裏沒有衡風仙尊。”
陵寒被打傷在地也不氣惱,看着舒雲劍也不畏懼,因為有人會救他的。
姜晚一劍就要刺下,聽身後傳來一道熟悉卻陌生的聲音:“姜晚,你将衡風害得那麽慘,最後他因我們而死,你還好意思來找他?”
姜晚身體一僵,轉身見一紅衣男子與姬永安一般無二,不,準确的來說,比姬永安身形高大,姬永安一直是少年郎的模樣,如今确是舉手投足氣質渾然天成,仿佛動一動手,天宮便能化為粉末。
姜晚看着這熟悉且陌生的模樣:“你是…姬永安?”
燭龍金色豎瞳淡淡掃了他一眼:“可以這麽說,我也是上古創世神燭龍。”
姜晚喃喃道:“神界…那…步衡風?”
姬永安移開目光:“他不想見你,你走吧,衡風乃是神界神君,此番不過一場歷劫,你同他之後再無瓜葛。”
姜晚突然覺得深深無力:“幫我帶句話吧,就說司戰宮的酒已經可以啓封了,等着他來喝。”
姬永安和陵寒回到蓬萊後山,不過眨眼間陵寒的傷已經痊愈了,姬永安依舊唾棄道:“沒用,你還是潛心修煉早日成龍吧。”
陵寒沒回他話,直直盯着正前方。
靈泉的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