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淩霄寶殿一片寂靜,姜晚的話擲地有聲,在大殿上回蕩,撞擊着步衡風的心。
步衡風擡眸對上姜晚的視線,縱然他看不見,卻能準确無誤地對上姜晚:“既然你說我是叛徒,那敢問,當年神魔大戰,我可有折損天宮一兵一将?”
沒等姜晚開口,司命仙君落秋走到步衡風旁邊:“若不是天帝即使阻止,誰又知道最後天宮會不會損失慘重呢?”
“不會。”步衡風認真道。
“是嗎?”落秋繞着他走了一圈,打量着他,“魔君可是你衡風仙尊曾經的靈寵,你以前有多護着他,咱們都是有目共睹,你陣前反水也是事實,如今卻來推脫?誰信?”
步衡風站着不動,任由司命仙君走來走去:“衡風并未推脫,也認罪,只是倘若我現在回去伏法,你們有辦法讓永…姬永安退兵嗎?”
司命仙君冷哼一聲:“衡風仙尊是在說我天界無人啊?難不成衡風仙尊覺得,你如今一介廢人,能再度重傷姬永安,讓姬永安退兵嗎?”
步衡風搖了搖頭:“不能。”
司命仙君被他氣定神閑的樣子氣到:“既然不能,衡風仙尊還是回昙雪山伏法吧!”
步衡風又道:“可只要我在天宮,我便能攔住姬永安,免去一場神魔大戰。”
司命仙君不信:“姬永安意在三界,攻打天界是遲早的事,你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乖乖聽話的小崽子?就算是你,也未必攔得住他!”
步衡風想起姬永安在昙雪山對他說,他确實有意三界。
可步衡風不信,難道魔界真的能将一個人的心性改變嗎?
步衡風依舊道:“我可以。”
司命仙君聞言,愣了愣,沒說出話來。
姜晚再度開口:“修為被封,法力盡失,殘魂無幾,一介廢人,你留在天宮又能做什麽?還不速速滾回昙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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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衡風“望”向姜晚:“昙雪山封印被破了。”
姜晚一愣。
那邊司命仙君叫了起來:“原來是昙雪山的禁制被破了,你這才逃了回來!怎麽?你也怕姬永安?他不是你帶大的靈寵嗎?呵,如今後悔了吧!”
步衡風輕輕皺了皺眉:“你錯了,我不後悔,不論是救他,教他,養他,帶他回天宮還是将他打落天宮,亦或是重傷他,我都不後悔。”
步衡風細細數了數,難怪傳言說姬永安恨他了,他将姬永安小心護着,帶他長大,卻又親手毀了他,至少在外人和姬永安看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姬永安确實該恨他,可方才姬永安見到他,一如往昔乖巧可愛,并未與之前有何不同。只是比以前要不聽話了些,偏執了些。
司命仙君聞言,有些詫異:“衡風仙尊,雖然這些是那魔頭活該,不過你如此說來,頗有些不顧往日情分?要知道,當時我們要處死姬永安時,你還護着他一力做保。啧啧啧。”
後面這聲,頗有些瞧不起他臨時變卦。
步衡風說不後悔,并非是表明如今和天宮站在一起覺得姬永安是魔頭,該除之。司命仙君誤會了,不過步衡風也并不打算多做解釋。
步衡風換了一個話題:“那天帝呢?縱使你們不信我,天帝總要救回來吧?”
司風仙君出言道:“我們連天帝在哪兒都不知道,如何救?”
步衡風:“我可以從姬永安口中,問出來。”
司命仙君:“真是好大的口氣,姬永安握着天帝這張符,哪裏會告訴你,他如今對你,可不似從前!”
步衡風不語,不欲與司命仙君争辯。
姜晚卻是道:“既然你說絕不會讓姬永安得逞,那行,倘若姬永安攻上天宮,便由你出戰,倘若你二度反水,別怪我新賬舊賬一起算,倒是便不是昙雪山了,剔除仙骨,開除仙籍,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步衡風鄭重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衆仙議事就這樣結束了,小白小青也各自給他們安排了事情。
司藥仙君古辛卻是靠了過來:“衡風仙尊,你是不是看不見?”
步衡風知道古辛的醫術一向厲害,點頭道:“嗯,我如今神魂受損,天帝還在我身上加了封印,得勞煩司藥仙君了。”
司藥仙君點了點頭,他對步衡風并沒有什麽偏見,反而覺得步衡風回來說不定是好事,畢竟如今天界岌岌可危,同姬永安有牽扯的只有步衡風,說不準就是個契機。
“那便去我司藥宮,小仙替仙尊診治。”
步衡風再度回了句有勞了,司藥仙君扶着他朝司藥宮去。
天宮的各個宮殿都長的差不多,畢竟都出自司匠仙君之手,這個仙君在凡間的時候是專門替皇宮建屋瓦修繕的,故而天宮的宮殿和人家的皇宮也差不了多少,不過多了些仙氣飄飄,雲霧缭繞。
司藥仙君扶着步衡風坐下,憑空化出一條紅色的線來,看上去倒是頗像月老的紅線。
一端纏上步衡風纖細的手腕,一端握在司藥仙君手中。
良久,司藥仙君收了紅線,道:“衡風仙尊,你的身體如今倒是沒什麽大礙,主要還是魂魄受損嚴重,消魂鞭下如今只剩一魂一魄。”
步衡風捕捉到他的話:“如今?那之後呢?會如何?”
司藥仙君一邊去取藥一邊道:“原本仙尊在昙雪山中不知晝夜,日複一日着,倒也不會察覺什麽,但如今出來了,一開始嗜睡是肯定的,輕則比旁人多睡三四個時辰,重則,可能只醒着兩三個時辰。”
步衡風想了想,點頭道:“倒是無妨,姬永安來的時候,我強迫自己醒着便好。”
“倒是會損耗已經不多的神魂。”
步衡風倒是無所謂:“無妨,還有別的嗎?”
司藥仙君拿了一小瓶琉璃瓶裝着的藥放到步衡風桌上,道:“還有,頭疼,這個發作的時間,持續多久小仙也不能确定。”
步衡風再度點頭:“也無妨,我在昙雪山昏沉得都快習慣了。”
司藥仙君看了一眼步衡風,點了點桌面:“小仙這兒有一瓶緩解頭疼的藥,仙尊先喝了吧,等仙尊頭疼的時候,或許能抵擋一二。”
步衡風伸手準确無誤地落在面前的琉璃瓶上,擡手一飲而盡。
司藥仙君又接着道:“至于仙尊身上的封印,小仙無能為力,這天宮也沒人解得開天帝的封印。”
步衡風早就料到了,于是問:“那可有将封印移到別處的法子?我瞎着實在不方便。”
司藥仙君笑了笑:“仙尊可以去找司戰仙君,他法力高強,能夠轉移天帝的封印。”
“好。”步衡風應道。
辭別司藥仙君,步衡風憑着記憶朝司戰宮而去。
門口有小仙卻未曾将他攔下,反而行禮道:“衡風仙尊。”
步衡風聽着有些熟悉的聲音,想來姜晚的守門小仙沒換過,所以記得他。
姜晚就坐在大廳,桌上放着糕點和兩杯茶,似乎在等人。
步衡風進門,微笑道:“姜晚,別來無恙。”
姜晚瞥了他一眼:“瞎都瞎了,還能找着我的司戰宮,果然是以前沒少來的緣故。”
步衡風走到他對面坐下:“我一個人待着也無聊,天宮就你這麽一個好友,不來找你又能找誰呢?”
姜晚哼了一聲:“當我是朋友還不聽我的話,我就說留着姬永安那小崽子,遲早釀成大禍。你看看現在,好了吧!天帝至今下落不明,昙雪山的結界還被破了,天帝他……”
步衡風安撫道:“天帝沒事,放心吧,姬永安不會殺他的。”
姜晚挑了挑眉:“你見過那小崽子了?”
“嗯。”步衡風輕聲道。
姜晚氣得從鼻子哼聲:“那你來找我做甚?找他去啊!說不定你現在回衡風宮,那小崽子就在宮裏等着你呢!”
步衡風:“…你想什麽呢。”
姜晚看着他的白瞳,拿起自己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步衡風無奈地笑了笑:“我來找你是想讓你替我将這封印移個地方。”
姜晚:“我看你做個瞎子挺好!你本來就是瞎子,瞎了眼引狼入室!”
步衡風:“……”
過了一會兒,姜晚才緩緩問道:“移到哪裏去?”
步衡風想了想,移哪裏都不方便,聽不見也不好,說不了話也不行。
最終,步衡風湊近姜晚,在姜晚耳邊說了個位置。
姜晚聞言,一副想笑又死命憋着的表情,險些出了內傷。
“你确定?”
步衡風點頭:“就那兒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晚聽步衡風這句話說完,放肆地笑了出來,連坐姿都給笑歪了。
他也是頭一次聽一個男人說,那裏用不着。
步衡風:“……”
至于笑成這樣嗎?
待姜晚笑完,已經過去不少時間了,他清咳一聲,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嚴肅認真一點:“既然你确定了,那我就開始了。”
步衡風見他終于笑完了,點頭道:“嗯。”
司戰宮外的庭院裏似乎落了一群仙雀,叽叽喳喳的,不過裏面二人聽不到,門口的小仙也聽慣了。
步衡風緩緩睜開雙眸,白瞳已然褪去,又變回了那雙澄澈的琉璃瞳。
他眨了眨眼,看着姜晚,笑道:“你倒是一點沒變。”
姜晚一身白虎繡文黑色貼裏,外罩一件暗金甲胄,劍眉星目,英氣逼人。
他看着步衡風恢複的琉璃眸子,有些怔忡。
步衡風見他走神,毫不猶豫打斷他:“我回去了。”
姜晚:“???”
用完就丢?
步衡風知道姜晚在想什麽,笑了笑:“敘舊等下次吧,我回去看一眼衡風宮,還有東西要拿。”
姜晚狀似随意地點了點頭:“趕緊滾回你的衡風宮去。”
步衡風搖了搖頭,出了司戰宮。
衡風宮同司戰宮隔的不遠,走兩步拐個彎就到了,門口沒有守門的小仙,冷清的很。
步衡風推開門,姜晚的司戰宮裏種着一棵少年梧桐,他這裏是一棵桃樹,還有一方靈池,池中的水被雲霧遮着,讓人看不清那幾只金色鯉魚。
一如往昔,絲毫未變。
步衡風走過回廊,推開了寝殿的門。
“神仙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是他,又是他,他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