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輔政王沈郁
大梁國第三任帝王蕭祁昱是個年輕的帝王,今年方二十歲,卻已經當了五年的皇帝了,先帝爺去世的早,去世的也過于匆忙,沒有給他任何一個兒子打下根基,以至于朝廷大權被攝政王,也就是當朝唯一一個異姓王--瑜王爺沈郁攬了過去。
蕭祁昱當了五年皇帝,但有很多事都說了不算,就跟今日的早朝一樣。
蕭祁昱坐在皇位上,冷眼看着下面唯瑜王爺沈郁馬首是瞻的衆大臣們,為了一個春闱考試,他們争吵的相當熱鬧。從監考人到應試內容,一一擺到了朝堂上,一眨眼朝堂成了菜市場。
從這争吵的兩派就可以看得出攝政王的人多,六部高管幾乎全是他的人,禮部尚書更是對他忠心耿耿。而他的人,或者是說與瑜王爺沈郁相對立的人就那麽寥寥的幾個,且都是不成氣候,官職在三品之下,唯一一個居三品的是他前年提拔的楚靖,現任兵部尚書。
楚靖大概是因為是他提拔的,所以盡管知道不能同林昭玄争執,可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不能任沈郁一人做大,就算争執不過,也要表示下态度。
禮部尚書林昭玄年輕的時候也曾高中狀元,文采斐然,口才也就厲害,引經據典,口若懸河的把歷朝歷代選舉士子的重點一一道來。
他的根本就是沈郁的根本,蕭祁昱不用聽就知道是以往的那些條條框框。
沈郁做事墨守成規,或者說他牢牢的攥着他的權利不肯放,所以他要按照以往的選拔制度,以各鄉縣推舉的才子前來會試。可以想象的出,這些以賄賂沈郁而送來的人都是些什麽人,先不說如何效忠國家,別來斂財就是好的了。
蕭祁昱這麽想着卻沒有看沈郁,兩個人的距離是最近的,沈郁作為輔政王就在他的左手邊,特意賜座的椅子上。可蕭祁昱的眼神卻每每都略過了他。
沈郁也沒有看他,只是穩穩的坐着,他的斜對面是恭王爺,也是皇上的皇叔,同他不一樣,是親皇叔,所以雖然沒有他這麽大的權利,也同他一樣的席位,當今皇上是個很孝順的人,所以給自己的皇叔都賜了座位。既然同等座位,那比的就是誰坐的穩當了。
恭王爺也同沈郁一樣,目不斜視,唯恐多看他一眼就落了下成,他沉默的聽着朝堂上其他人的發言,一言不發,既然有小兵出馬,那他就旁觀,下棋者在于縱覽全局,即便是處于劣勢,也要從容不迫。
兩只老狐貍面對面的沉默,下面的朝臣争執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楚靖的兒子楚雲徹冷笑道:“林大人說的這些,我等都懂,只是朝中需要新生,新的民生,倘若一味的墨守成規,怎能改進,怎能聽取不一樣的民意,怎麽能最好的為百姓做事。”
林昭玄沒有想到他的屬下竟然在殿堂之上公然反駁他的意見,竟被他噎了一下,而楚雲徹也沒有給他機會反駁接着說到:“皇上說過,要擇天下英才而用之,會試、殿試就是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可林大人你固守根本,不思改進,可對得起皇上對你的賞識!對的起寒窗苦讀數十載的讀書人!”
林昭玄都快五十歲了,還從沒有被人這麽頂過,他看着神色禀然的楚雲徹氣的手直抖,你……你……的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楚雲徹卻不再看他,因為坐在最前面的沈郁站起來了。
瑜王爺沈郁并沒有傳聞中有着讓人聞風喪膽的模樣,反而是一派文雅之色,面容俊秀的跟老天瞎了眼一般,把一副好相貌白白的長在了他身上。
他是先帝親封的瑜王爺,雖無具體的官職,可他的權利籠罩整個六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幾乎與皇位之上的蕭祁昱穿同樣的衣服,都是一身黑衣,五團龍紋相繞,沈郁的龍爪只少一只而已,遠遠看着像一樣的,不知情的人看着也許會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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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黑色的衣服,襯的他的臉色如瓷,從官服裏并展出來的白色領子都婉約起來,仿佛襯着的是月光,撒在萬千荷面上的月光,皎潔、清俊。
楚雲徹就這麽看着他回過頭,那雙眼睛輕輕的一掃,如同萬千荷葉鋪展,蓮花初露;如同鴉羽掃過水面,驚鴻乍現,波光潋滟。
楚雲徹眼神一緊,聽見他輕笑聲:“楚大人說的是,三年一度的科舉就是為朝廷選拔人才,俊才乃國之根本,古人說: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由此可見科舉之重要性,如果如同楚大人說的那般随意的話,豈不是如兒戲。市井小民如何登上大雅之堂,平愚碌碌之輩又拿什麽指點江山。楚大人就是這般處事,你置皇上的知遇之恩于何地,你置天下寒窗苦讀的莘莘學子于何地?”
把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這才是打臉之絕境。
林昭玄的眼神一亮,一臉的得意。
楚雲徹沒有看他這個肥腸大肚的上司,他只看着沈郁,沈郁臉上還是挂着笑,語調平淡,甚至裏面一點怒氣都沒,然而越是平淡,越讓人覺的其中的不屑之意。想必朝中的大臣都聽出來了,瑜王爺諷刺一個人從不看場合。
楚雲徹狹長的眸子合了下,再睜開時笑了下,他并沒有生氣。
沈郁,今年二十三歲,跟他一般年紀,卻坐在攝政王的位子上五年,扶持當年并不受寵的三皇子蕭祁昱上位,這麽些年,他把持朝政,就算這份江山是他老子幫他穩住的,但他去世之後,他依然穩穩的坐着,自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他對自己的不屑之意也是沒有辦法的。
楚雲徹看着他,沈郁面上笑着,可眼裏的不屑之意藏不住,他位高權重的這些年确實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他連帝王都不放在眼裏了,又何況是他。
所以楚雲徹也笑了下:“王爺說的是,皇上于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所做之事都是急皇上之急。若有不當之處,請王爺賜教。”
聽他說出這番話來,林昭玄看着沈郁眼裏都冒光了,被楚雲徹堵着的氣也順暢了,若論口才,有沈郁在,那個自譽為辯才的楚雲徹算個屁!他撫了撫胡須,笑道:“還是王爺說的對,國之根本當慎之又慎!哪能是初出茅廬的小子能斷言的。”
這個林昭玄說話真是太猖狂,仗着沈郁撐腰,他一口一個王爺,壓根沒有把皇位之上的蕭祁昱放在眼裏。這樣的人怎不招人嫌棄。就算現在不嫌,總有一日會被嫌棄的,所以楚雲徹避其鋒芒,沒有再搭理他,只看着沈郁笑了下。
沈郁看他還能笑出來,斂了下眼皮,看向了殿堂裏的其他人,其他人包括丞相周漢林全都縮着脖子低着頭,想盡量的隐藏自己,以免接觸到皇上的眼光,又不能給予他支援,所以各自羞愧,沈郁的這範行為已經是目無皇上了。
沈郁冷笑着回過了頭,他也知道他厲害,可他就是不想讓楚雲徹得意,所以即便知道蕭祁昱的臉上無光,他也沒能忍住,他的脾氣也忍不了。他蠻橫跋扈多年,最容不得別人說他的不好。
他也沒有看座上的蕭祁昱,四平八穩的坐下了。他斜對面的恭王爺看他這番伶牙俐齒暗暗的磨了下牙,他朝年輕的帝王微微的搖了搖頭,安慰他不要動氣,沈郁的氣焰嚣張了不是一天兩天,現在根本不是除他的時機。
蕭祁昱似是看懂了他的深意,微微的點了下頭,臉色稍有緩和。他看着衆人道:“衆位愛卿還有什麽意見嗎?”
他這一聲帶着清冷,配上他那張漠然而貴氣的臉,衆大臣一時之間摸不清他是什麽态度,蕭祁昱這個皇帝年紀輕輕,可是一張臉卻面癱的可以,喜怒不于色,輕易不會笑,不知道他是因為被瑜王爺氣的還是他本身就是這種性格。
蕭祁昱在沒有登上這個皇位時衆大臣都不了解他,因為他并不受寵,那時候他是三皇子,上不是大皇子,下亦不是最小的幺子,雖然養在孫貴妃膝下,可他的生母卻是一個毫無後臺的宮嫔,按理說他登不上這大統之位的。
後來被沈郁扶上皇位之後,衆人才認識了他,他們沒有想到并不受寵的三皇子蕭祁昱原來是這樣一個人,為人端正,有幾分真本事,讀書讀的好,習武也習的好,且處事公允,就算沒有權利,可他絲毫不偏袒,一張清貴淡漠的臉也很有高高在上帝王的感覺,很容易博得衆大臣的青睐。
于是衆大臣也都大多尊重這位年輕的皇上,盡管朝中派兩派人馬打得不可開交,可面對他時都還是恭敬的,此刻就嗫嚅着不敢說什麽,因為知道他與瑜王爺的關系并不好。
輔政王與皇上的關系,這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歷朝歷代沒有一個是好的,皇上年幼時還好說,一旦成了年,那這種關系就非常緊張了,偏沈郁這個攝政王還非常的年輕,絕沒有先死的樣子,于是便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面,一山不容二虎啊。
衆人都不說話,朝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蕭祁昱了他們一圈,最後看着恭王爺身後的周漢林:“周相怎麽看?”
周漢林為大梁朝的丞相,聞言便出列,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回皇上,林大人才高八鬥,且已主持過兩年的春闱考試,每一年都能為我大梁選拔出德賢兼備的人才來,今年臣鬥膽請求皇上,讓林大人再一次的做這會試的主官。”
蕭祁昱這次看向了沈郁,沈郁大概是因為要表現的低調點,所以低着頭沒再看他,蕭祁昱知道他是在裝,便也點了下頭:“既然衆卿屬意林大人,那林大人就則無旁貸的擔當此大任吧。記着,朕求賢若渴,所以林大人要不拘一格為朕舉薦人才,方使人才各盡其能。”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林大人你是禮部尚書,雲徹你是禮部侍郎,這一次的春闱你們要多向瑜王爺請教,且要一心,不得再生争執,要共同辦好這次的會試。”
林昭玄跟楚雲徹出列跪地朝他磕頭:“微臣多謝皇上。”獨沈郁坐着點了下頭,他是攝政王,蕭祁昱給他免禮的特權,他用的很好。
蕭祁昱沒心情再看衆人,揮了揮手:“退朝吧,楚雲徹留下。”
他不想再見沈郁,沈郁既然把大權都攬去了,那就讓他自己弄去吧。他不願意在朝堂上跟沈郁吵起來,也不代表他就沒有脾氣。
沈郁看着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嘴上透出一個微薄的笑意,楚雲徹經過他面前時,他便把這笑意收緊了,楚雲徹不知道為什麽就多看了他一眼,其實看不清沈郁想什麽,他的睫毛生的太長,眉目流轉時,眼裏的濃墨重彩便鋪成了一幅畫,明明暗暗,讓人無法看清。
再狠的人只要生的美了,便讓人無法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