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把這樣的意思說給陳冉聽,把那條相思豆串成的手鏈送給他。人們都說,在愛情裏,有個信物很重要,有信物就是有承諾的意思。他的承諾,冉冉應該是喜聞樂見的吧?
……
飛機落地以後,沈宜修馬上打開手機,剛要給陳冉打電話,忽然一連串短信、微信的叮叮聲争先恐後擠了進來。
幾十個未接來電,有林亦晖的,有他父母的,有朋友的,有媒體的,唯獨沒有陳冉的。
“老板,怎麽了?”孫陽看着他的臉色,不安地問。
沈宜修的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孫陽探頭看了一眼,娛樂新聞上大寫加粗的标題十分吸引眼球:《貴圈緊急突發:疑似沈宜修同性情人駕豪車撞橋墩肇事逃逸》。
下面還有一個八卦評論:《你所不知道的貴圈:傳B大學生卷入娛樂圈同性桃色事件,是三角戀還是小白臉?》
孫陽覺得全身發冷,他看着沈宜修面無表情地點開了一張照片,公寓樓前,昏暗的燈光下,陳冉在和一個男孩兒接吻。
作者有話要說: 唉。。。
☆、交鋒
急救中心病房裏橫七豎八塞滿了床,頭頂的白色熒光燈照着藍白相間的病床、病號服還有病人傷者們蒼白的臉,顯得特別慘淡。
陳冉坐在曾陌晨身邊,病床上的人剛剛睡着了。曾陌晨傷得不嚴重,至少醫生是這麽說的,胳膊上腿上有軟組織損傷,頭部外傷,醫生都已經處理過了。陳冉怕曾陌晨有腦震蕩,推着他去做了腦CT,正在等結果。
陳冉的手機剛在車裏撞了一下,現在開不了機了,他心想這也挺好,清靜一刻是一刻,外邊不知道怎麽天翻地覆呢,沈宜修應該已經到了,這會兒他在幹什麽?
大發雷霆?到處找自己?估計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到西天取經去。
陳冉知道自己闖禍了,但他特別平靜,就好像他已經等了好久好久,冥冥之中知道早晚有這麽一件事要發生,他跟沈宜修之間,需要這樣一個轉折點,是死是活,是好是壞,都好過以前那樣,那樣的日子他過夠了。
曾陌晨只迷糊了一會兒,醒過來傻傻地看着陳冉,嗓子啞了,身上還散着一股酒味:“陳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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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水嗎?”陳冉擰開瓶蓋,遞給他一瓶水:“還疼嗎?哪裏不舒服?”
曾陌晨迷茫地搖了搖頭,轉頭盯着天花板,過了好半天,才艱難地說:“對不起啊,我今天……犯渾了……”
陳冉搖頭:“應該是我道歉。陌晨,我們可能遇到麻煩了。”
曾陌晨轉頭看着他,臉色很差但是神智是清醒的,眼神也很清亮:“撞車?你報警了嗎?報保險了嗎?到底是怎麽撞得車?”
“不是。可能比這個更麻煩。”陳冉看着他,伸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我現在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你答應我,不管怎麽着,你都別急別沖動,也別亂說話,我會盡力去處理的……”
曾陌晨焦慮又困惑地看着他:“你在說什麽啊……”
陳冉一咬牙,打算直接跟他解釋清楚晚上被狗仔偷拍的事情,可是話頭太長,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就在這時,曾陌晨的手機響了。
“喂?肖樂?”曾陌晨撐着坐起來,“我?我在醫院,沒事……你說什麽?”……
陳冉正要問怎麽了,身後又傳來護士的聲音:“曾陌晨在嗎?CT片子出來了!”
陳冉只好先出了病房,拿了片子,又交給急診醫生看。醫生随便看了幾眼,便急匆匆地說:“沒什麽事,拿了藥回去好好休息吧。”
陳冉一顆心總算稍稍放下一點,他拿着片子快步往病房走,走到門口突然愣住了。角落裏的病床上攤着一床被子,曾陌晨不見了!
陳冉第一反應以為自己走錯房間了,他退出來兩步,左右看看,就是這裏沒錯啊,病房裏橫七豎八的臨時病床也沒錯啊。
他來不及細想,正要沖進病房問問周圍的病人,就感覺有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陳冉。”
陳冉回頭,見孫陽神色凝重地站在自己身後。
孫陽指了指樓道盡頭的電梯:“走吧。他們在樓上。”
……
陳冉沉默地跟在孫陽身後,跟着他上了電梯,到了五樓,又穿過一條長長的廊橋,好像是進了另一棟建築內部。
一直走到最裏面一扇木門前,陳冉擡頭看見門上的标牌:院長辦公室。
孫陽在門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着陳冉,神色複雜,關切又擔心,好像還有點失望:“陳冉……”
陳冉的手越過他,推開了面前的門,輕輕說了一句:“別說了,你老板該等急了。”
這間辦公室挺寬敞的,頂燈也很明亮,甚至有點亮的刺眼了。沈宜修正坐在辦公室一側的沙發上,翹着腿,氣定神閑地靠着一個抱枕。
陳冉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對面的曾陌晨身上。曾陌晨坐在一把扶手椅裏,背靠着辦公桌,他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孩兒,想要拼命掩飾自己的驚訝和不安,但好像并不成功。
屋子裏還有另外三個保镖,一個站在門口,一個站在沈宜修身後,一個站在辦公桌後面。
“冉冉,你來了。你沒受傷吧?”沈宜修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他,目光卻是冷的:“我剛跟曾陌晨同學見了面,還沒來得及聊什麽,你既然來了,就介紹一下吧。”
“你到底要幹什麽?”陳冉聽見自己說。
“不幹什麽,”沈宜修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到陳冉面前:“我來替你給曾同學賠禮道歉,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呢,白白害得人家受傷。”沈宜修伸出手,摸了一下陳冉的臉頰,語氣裏帶着淡淡的,漫不經心的責備,好像在說自家犯了小錯,只打算敷衍着教訓一下的小孩兒。
陳冉偏頭躲開他的手,極力平靜地說:“他受傷了,先讓他回去吧。”
沈宜修微笑:“好。”
他轉身走到曾陌晨面前,微彎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沈宜修。”
曾陌晨愣愣看着他,覺得自己身旁好像出現了一個黑洞,把所有氧氣都吸走了,他轉向陳冉,求助般地看着他:“陳冉……你跟他……”
“你朋友問我們是什麽關系呢。”沈宜修很有耐心地對陳冉說,毫不在意地把手拿回來,沖辦公桌後面的保镖一招手,保镖馬上遞給他一個信封。
“你怎麽不說話啊,冉冉。”沈宜修盯着他的眼睛。
“我是他的……情人。”陳冉閉了閉眼睛,破釜沉舟般地道。
曾陌晨低下頭去,他并不太意外,這場面傻子還看不出嗎。只是聽見陳冉親口說出來,感覺還挺……不一樣的。
“我來的匆忙,沒顧上給你買鮮花水果營養品什麽的,這是一點小小心意,算是我代冉冉給你道歉。以後我一定讓他慢點開車,遵守交通規則,不給別人添麻煩。”沈宜修把那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曾陌晨,輕描淡寫地說。
曾陌晨擡起頭,眼神不再那麽驚慌無措,而是帶着一種冷淡又熱血的複雜意味:“不用了。”
“拿着吧,好好養傷,別讓你父母擔心。”沈宜修還保持着剛才的動作,手懸在半空:“你父親工作挺辛苦的,母親身體不太好?心髒不好吧,年紀大了,難免。”
曾陌晨還是沒接那信封,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冷硬地說:“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今天有點累了,我能先走了嗎?”
“你不接受我們的道歉,我怎麽敢讓你走?你不原諒冉冉,他心裏會不安的。”沈宜修又說:“我聽說你是個很好的學生,不僅成績好,還自立自強,經常勤工儉學什麽的。這筆錢抵得上你上好多節家教了……”,他扯起一邊嘴角,輕輕一笑:“也抵得上你做好多次槍-手,代人寫論文和替人考試了。”
曾陌晨猛地擡頭,大眼睛裏閃過顯而易見的驚恐:“你……”
“怎麽?我說錯了?別擔心,學校又不知道。” 沈宜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自嘲地笑笑,手又特別有誠意地往前伸了點:“拿着吧,這年月真是,給人送錢都這麽難。”
曾陌晨猶豫了一下,最終把錢接了過來,咬牙道:“我可以走了嗎?!”
沈宜修攤攤手:“可以啊。我叫人送你回去。”
曾陌晨飛快地走到門邊,經過陳冉身邊的時候,他聽見陳冉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曾陌晨偏頭看了陳冉一眼,他頭上纏着一圈白紗布,眼睛通紅,好像有火焰在裏面燃燒,那樣子看起來又暴躁又可憐。
陳冉扭過頭去,躲看了他的眼神。
站在門旁邊的保镖打開門,曾陌晨剛要出去,又聽見沈宜修在身後不高不低地說:“對了,差點忘了說,回去別上網了,不知道會看見什麽,可能不利于你傷情恢複。”
……
“你滿意了?”直到看着曾陌晨被兩個保镖“護送”着上了電梯,陳冉才轉頭看着沈宜修,眼眶通紅,眼睛裏閃着幽幽的冷光。
随着曾陌晨的背影消失不見,沈宜修臉上那種随意悠然一切盡在掌握的笑意漸漸消失了,他低頭定定看着陳冉,并沒有打算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一把将他推在牆上,不由分說,強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會比較……虐……挺住!
☆、造謠
陳冉推不開沈宜修,只好勉強把手臂橫在胸前,否則他覺得自己馬上就會窒息,胸腔幾乎被沈宜修壓碎,他緊緊閉着嘴唇,好像這是他最後的防線了。
沈宜修一手捏着他的下颌,一手抓着他的腰,用力在他唇上沖撞吸吮,見他緊咬牙關,心裏更氣,低聲嘶啞地在陳冉耳邊說道:“現在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讓他親不讓我親?!給我張嘴!”
陳冉沒說話,只是看着他,忽然用力一口咬在自己下嘴唇上,血馬上滲了出來,鑽心的疼,鮮紅的血珠流下來,沾在他粉紅的唇上和白皙的皮膚上,透出一種絕望妖異的美感。
他跟沈宜修之間,早晚要有一個結果,他這次,一步都不會再退了。
沈宜修眼中像是籠罩了一層黑色的煙霧,他嘴角動了動,動出一個又涼又苦的笑容:“好……”
他好像還要說什麽,旁邊忽然傳來了敲門聲,孫陽焦急的聲音隔着門傳了進來:“老板,電話……”
沈宜修煩躁地怒吼道:“不是說了嗎!?媒體的讓他們一律去找林亦晖!我什麽都不回應!”
“是家裏的!打了好多次了,剛我接了一個,周老師說如果你不接,他跟沈導馬上就過來!”孫陽還在執着地敲門,手機鈴聲也一聲比一聲大。
沈宜修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步過去一把把門拉開,拿過手機。
孫陽趕緊朝陳冉看了一眼,見他轉過身去,擡手擦了擦嘴,肩膀好像還在微微地顫抖。他剛想着要不要進去看看,沈宜修就在他面前重重摔上了門。
“沒事,你們不用擔心,很快就能搞定了,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就我的人開車出了點小事故嗎。”沈宜修站到窗邊,克制着情緒,跟他父母講電話。“我今晚真的回不去,對,就是和他在一起,你們別說了,煩不煩!”
那邊不知道在說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沈宜修嘆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道:“那好吧,你們在家等我吧。”
陳冉聽到這裏,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氣。
沈宜修轉身過來,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
陳冉沒動,沈宜修不耐煩了,手伸進他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轉手使勁一揚手,手機在空中快速劃過一道弧線,接着在對面的牆上“砰”一聲摔得粉身碎骨。
陳冉的太陽穴随着那聲響突突地跳了跳,沈宜修接着說:“我要回一趟家,你今晚就去西山別墅,不準出來,不準聯系任何人,等我處理完了事情,過去找你。”
陳冉沒做聲,反正他也沒得選,他看着沈宜修把孫陽叫進來,低低囑咐了幾句,然後帶人準備走了,沈宜修走過陳冉身邊的時候,陳冉終于又說了一句話:“你……能放過他嗎?”
沈宜修轉過頭來,不明不暗地笑了一下:“你這是什麽話?放過誰啊?”
陳冉道:“你怎麽懲罰我都行,跟曾陌晨沒關系。”
沈宜修道:“真感人。”說完,大步出了門。
……
沈宜修讓孫陽送陳冉,還派了一個保镖跟着,陳冉本想在車上跟孫陽打聽一下情況,看看網上的消息,這下也只好作罷。倒是孫陽,撿着能問的問了幾句。
“到底怎麽回事?”孫陽一邊開車,一邊皺着眉問。
“撞車了。”陳冉刻板地道。
“你怎麽不報警?豪車,逃逸,這算沒別的,這都算敏感詞,夠上熱搜了。”
“江為追着我,我停車報警,是要給他送正面高清圖嗎?”陳冉說:“再說,當時曾陌晨在車上,他受傷了,我想趕緊送他去醫院。”
“你們怎麽回事?一直糾纏不清是要幹什麽?陳冉,我沒覺得你這麽拎不清啊,這是害人害己呢。”
陳冉輕輕一笑:“我想交個朋友,就成了害人害己了。好吧,反正這種神邏輯我也習慣了。這麽說吧,我叛逆期到了,行了吧?”
孫陽一時啞口無言,說到底這就是一本爛賬,沒法講道理,全都說不通。
……
已經是後半夜了,西山別墅卻燈火通明,陳冉進去一看,傭人們還在忙,餐桌上還有給他準備的宵夜。
還真是熱烈歡迎啊。
這套別墅現在沈宜修雖然住得不多,但是有時候會給父母休養小住,有時候會借給親戚朋友度假開Party,所以長期駐紮傭人,司機還有保镖。而且安防系統很強大,各種報警裝置,除了卧室和浴室,到處都是攝像頭。沈宜修把他放在這裏,有人盯着,地方又偏僻安靜,他跑不出去,估計連死都死不了,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陳冉看了一眼桌上的海鮮粥和小點心,腳步沒停,也沒再理孫陽,徑自上樓去睡覺了。
在房間裏拿了個Pad,剛打開,陳冉又毫不意外地發現,沈宜修非常貼心地把這別墅裏的網絡也停掉了。
……
第二天,陳冉趁着午休,偷偷溜進傭人房間拿了個手機,然後又溜出來回了卧室,他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上個網。
運氣還不錯,這手機比老人機強點不多,沒密碼有流量,陳冉點開浏覽器,輸入關鍵詞,然後盯着進度條,進度條爬的比蝸牛還慢,陳冉看着看着,忽然覺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
像什麽愛情,友誼,自由,尊嚴,這些都是人世間的好東西,就像他小時候想要卻得不到的變形金剛玩具一樣,也許爸爸從小到大一直跟他說的話都是對的,所有好東西,你都不配擁有……
進度條終于磨蹭到盡頭,網頁跳了出來,陳冉趕走腦子裏那些纏繞不去卻毫無意義的想法,心想,現在還沒到認命的時候,即便自己配不上那些好東西,可有些人活得好好的,不應該因為他的原因,失去那些好東西。
網上的消息,也算在陳冉的意料之中,所有指名道姓有真材實料說沈宜修如何如何的內容已經完全搜不到了,但是車禍事件本身卻成了最大的一個社會熱點八卦,只不過謠言四起,水軍遍地,才過了不到一天,網上的內容已經幾經翻轉,衆說紛纭,跟事情真相差的十萬八千裏了。
娛樂圈,S姓貴圈大佬,這些熱點元素還在,只不過已經從河對岸的目的地,變成了搭路的橋,吸引着觀衆們的眼球,目的只是把他們一顆唯恐天下不亂的心帶到一個無辜也無力反抗的人身上。
所以現在大家津津樂道,人肉搜索,口誅筆伐的,是一個名校大四學生,據說,這小孩兒人前是個家境普通但陽光上進的好學生,背地裏卻靠着長得還不錯的臉,做着龌龊的桃色交易。
現在最受人追捧的故事有兩個版本,一個是:富二代帶着包養的同性大學生情人飙車撞車逃逸。另一個可能更加狗血勁爆一點:某老板包養的小情兒不甘寂寞,又包養了一個大學生小白臉,深夜飙車撞車逃逸。
而且在這些故事當中,陳冉只是一個朦胧不清連名字也不詳的豪車車主,而B大學生曾陌晨卻毫無疑問就是一只人人得而誅之的學生敗類,愧對社會學校家庭培養,不知廉恥的那種。再配着那張兩個人的“接吻”照,那張車裏副駕駛上曾陌晨的側臉照,有名有姓,言之鑿鑿,千真萬确,連陳冉都差點要相信了。
沈宜修,真是編得一手好劇本。
陳冉苦笑一聲,想想也知道,當年他怎麽對袁藝的,現在怎麽可能放過曾陌晨。
……
陳冉盯着手機屏幕發呆,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陳冉打開門,看見管家和一個保镖站在門口,穿着整齊的中年管家微微點頭,恭敬地說:“陳先生,我們剛才看見監控錄像,您好像……”
陳冉不等他說完,就把手機遞了過去:“放心吧,我沒跟誰聯系。”
他說的也是實話,有心給曾陌晨打個電話吧,可是還真沒記住他號碼,陳冉無奈又悲哀地想,全世界他能記住的電話號碼也就三個,他自己的,沈宜修的,孫陽的。
管家笑着接過來,意有所指地說:“您是個好人,不會讓我們難做的。”
陳冉也笑了一下,輕聲道:“那可不一定。”
☆、抗議
确實不一定。
陳冉從那天晚上開始,絕食了。
說實話,陳冉倒不是覺得自己能通過這種自虐的方式讓沈宜修心軟心疼,高擡貴手,他沒把自己看得那麽重要。他只是單純的沒胃口,什麽都不想吃。
而且,說不定,沈宜修還真的會心軟一下呢,肯坐下來跟他聊聊。畢竟小貓小狗養的時間長了也有感情,陳冉心虛地想,這四五年了,他一個大活人,還不夠沈宜修有那麽一點點感情嗎。
沈宜修知道這個消息,是在第二天的晚上,他當時正在去往西山別墅的車上,管家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看着包裏的兩條相思豆手鏈出神。
“他不吃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沈宜修厲聲問道。
“昨天晚上……”管家忐忑地答。
“那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陳先生只是說自己不舒服,沒胃口,我們也不能……”管家小聲辯解道。
“把電話給陳冉。”其實沒多久就到了,但沈宜修連這一會兒也不能等了。
“你為什麽不吃飯?這是跟我示威嗎?!”沈宜修對着手機吼道。
“你能放過曾陌晨嗎?求你了,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陳冉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虛弱,他說的雖然是乞求的話語,但是并沒有任何妥協退讓的語氣,只有麻木和平靜。
“……”沈宜修頓了頓,對着話筒冷聲說:“那你就餓着吧,不過想餓死也挺難的,我屋子裏的人餓死了,傳出去多丢人,你要是撐不住,我會找醫生給你打葡萄糖的。”
沈宜修挂斷電話,讓司機調頭回市裏。
陳冉挂了電話,一頭栽進被子裏去了,他胃挺疼的,坐着太費勁了。
沈宜修會這麽說,一點都不出意料,那就耗着吧,陳冉想,反正他有的是時間。有時間絕食,也有時間打葡萄糖。
……
沈宜修一夜沒睡,他去了另外一套公寓,想看會兒書,結果字裏行間都是陳冉,想辦公,可是電腦屏幕上也都是陳冉,最後他去跑步機上發瘋一樣跑步,結果郁悶地發現面前的窗玻璃上還是陳冉沉默而倔強的面容。
一想到陳冉為了一個才認識幾個月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兒,竟然跟他鬧絕食,這兩個人還在他跟陳冉的家門口激吻,沈宜修就氣得恨不得去殺人,難道陳冉還真喜歡上他了?
這個猜測讓沈宜修的自尊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難道他還不如一個什麽都沒有的毛頭小子嗎?
可剛氣得咬牙切齒,沈宜修又忍不住想,冉冉他胃一向不怎麽好,前段時間還鬧胃出血,真這麽水米不進的,會不會出事啊?
……
第二天中午,沈宜修跟編劇們吃飯,讨論新戲改劇本的事。有一個菜是龍井蝦仁,沈宜修一看到那一盤晶瑩剔透的蝦仁,故作鎮定的臉色就繃不住了。
陳冉很愛吃這個菜,他一直愛吃蝦。有一次沈宜修帶他去吃杭州菜,陳冉自己一個人把一盤龍井蝦仁都吃完了,還笑嘻嘻地跟他說,這個菜他外婆也會做,他外婆家有一個茶園,他小時候最喜歡跟着大人們一起去采茶葉。
“那以後有機會,你也帶我去采茶葉吧。”沈宜修微笑着說,把那盤菜裏最後一個蝦仁夾進陳冉碗裏。
陳冉不說話了,默默地吃完,才聳聳肩,淡淡地說:“我媽走了以後,我就再也沒去過了。”
……
沈宜修一句解釋的話都沒說,在一大桌子人錯愕的目光中,直接站起身走了。
他趕到西山別墅的時候,剛過了午飯時間,桌子上豐盛的飯菜還沒撤,管家和傭人們正站在桌子邊左右為難,憂心忡忡地小聲交談着。
沈宜修坐到長條桌主位上,對管家道:“讓他下來。”
過了一會兒,陳冉從樓上下來了,他走得很慢,臉白得像紙一樣,更襯出兩個大寫加粗的黑眼圈。
管家拉開沈宜修身邊的椅子,陳冉坐下了。
“你不吃東西,是他們做的不合你胃口?”沈宜修一指旁邊的廚師,女傭。
陳冉沒回答,一只手在桌子下面頂着越來越疼的胃。
“那我換一批人給你,”沈宜修眼中鋒芒畢露,他沒法忍受陳冉對他如此冷淡,他沖着忐忑不安站在旁邊的傭人們說:“你們做的東西陳冉不喜歡,一會兒結清工資都回家吧。”
一時間客廳裏一片靜寂,剛剛被解雇的幾個人愁眉苦臉,但都不敢說話。靜默片刻之後,主廚劉姐忍不住可憐巴巴地說:“陳先生喜歡吃什麽,我們照着做就是了,老板,我在沈家做了十幾年,之前還跟過太太的,您這一句話,可讓我……去哪裏呀,”劉姐哭喪着臉,眼看要哭出來了,她轉向陳冉,哀求道:“陳先生,我們做的東西哪裏不合您的意,您告訴我……我也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不能沒有這份工作的……”
沈宜修也看着陳冉,他了解陳冉,知道他善良心軟,不懂拒絕,也見不得別人為難,他想陳冉就算一時不樂意,也該乖乖吃飯了吧,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再說,大不了之後再哄他。
可陳冉就像沒聽見劉姐的哀求似的,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冷笑了一聲,道:“你的人,你随意。”
沈宜修的瞳孔一下子縮緊了,情緒被瞬間點燃,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低吼道:“你到底要怎樣?!”
陳冉一手掐着胃部,一手死死扣着椅子邊緣,整個身體因為疼痛而僵硬,他勉強調整了一下呼吸,才讓聲音聽上去正常平靜:“你要麽放過曾陌晨,要麽就讓人來給我打葡萄糖吧。”
沈宜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看得見陳冉蒼白的臉色,額頭上的虛汗,看得見他頂在胃部的手和僵在椅子上的身體,甚至看得見他微微發抖的面部肌肉,過了好久,沈宜修輕輕嘆了口氣:“好。我答應你。我讓人把網上那些東西撤下來。行了吧?”
陳冉道:“不行。你怎麽歪曲事實,把人抹黑,現在就怎麽圓回來,把人洗白。曾陌晨就是個普通學生,你們潑了他那麽多髒水,讓他以後怎麽做人。錯都在我,別連累無辜。”
沈宜修閉了閉眼睛,心中既憤怒又訝異,陳冉以前從來沒有這麽硬氣過。他終于點點頭:“可以。現在能好好吃飯了嗎?”
陳冉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沈宜修這麽輕易就答應了,他其實心裏根本沒把握的,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但即便知道自己的做法天真愚蠢又自作多情,但他還是要試試,是他害了曾陌晨,他不能坐視不理。
“嗯。”陳冉過了半天才應了一聲。沈宜修答應了以後,陳冉反而尴尬了,他本來打算打持久戰的,現在有點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錯覺。
沈宜修看着陳冉吃了點重新做的粥,又看着他吃了藥。在他轉身打算回樓上去休息的時候,忽然說:“冉冉,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到頭來,你能用這種幼稚自虐的方式來要挾我,靠的還是我對你的喜歡和不忍心。”
這句話正中紅心,陳冉站在樓梯上停下腳步,是啊,在沈宜修面前,他早已經一無所有,注定永遠受制于人。
他扶着樓梯扶手,冷淡地看着沈宜修,說:“是啊。你不忍心,畢竟留我在身邊四五年,要是我真病了死了,不是糟蹋了你的時間和心血嗎。你喜歡我,我現在還不老不醜,還夠你玩幾年的,物盡其用,浪費了可惜。”
沈宜修的手在餐桌上緊握成拳,他看着陳冉一步步走上樓梯,覺得他好像要去的不是自家別墅的樓上,而是一個他沈宜修永遠到達不了的地方。他忽然被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籠罩,其實即便沒有那個毛頭小子,陳冉也早已經跟自己越走越遠了吧,遠到幡然醒悟和窮盡追趕都沒有用了。
沒關系,沈宜修安慰自己,即使得不到冉冉的心,最起碼還能把人留在身邊,這樣,他就還是有機會的。
……
下午,沈宜修也沒再出去,早早跑到廚房系了個圍裙開始做飯,廚師傭人們大驚失色,一個個站在旁邊手腳都沒地方擱了。
“你們幫忙打下手就行,蝦有嗎?要活的,河蝦。”沈宜修一邊吩咐,一邊翻着櫥櫃和冰箱:“猴頭菇有嗎?沒有現在去準備點,我要煲個猴頭菇雞湯。”
大家連聲稱是,頓時七手八腳忙碌起來,本來挺大的廚房都顯得擁擠了。
到晚上,陳冉下樓來吃飯的時候,見桌子上全是他愛吃的菜,沈宜修坐在餐桌一端,正在給他盛湯。
“睡好了嗎?胃還疼嗎?”沈宜修瞥了他一眼,柔聲問道。
“沒事了。”陳冉在他身邊坐下。沈宜修既然答應了他的請求,他也得乖乖做回一個小情人該有的樣子,最起碼表面上好好吃飯好好說話好好伺候金主。
陳冉端起碗,喝了一口湯,沖沈宜修淡淡笑了一下:“好喝。”
沈宜修指着陳冉面前的龍井蝦仁:“你多吃點,我記得你愛吃這個。”
“嗯。”陳冉去夾菜,貌似不經意地問:“我要在這裏住多久?什麽時候能回去?”
沈宜修也低頭吃飯,想了想,答道:“先住着吧。丁香公寓那邊這幾天都是媒體的人,這邊安靜也寬敞。”
“那我……”陳冉猶豫着問:“能出去嗎?”
沈宜修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和不耐煩:“出去幹嘛?去找你的小情人嗎?”
☆、無言
陳冉拿着筷子的手頓了頓,半天才說:“那最起碼,讓孫陽拿點我日常用的東西過來,總行吧?”
沈宜修點點頭,可能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得重了,吃飯的時候他不想刺激陳冉,就又補了一句:“你最近不正常,在這裏住一段好好休息,收收心吧。”
陳冉不置可否,心想,你要把我軟禁在這裏,還解釋這些幹嘛?反正我也沒辦法……至少,現在還沒辦法。
晚上,沈宜修去健身房健身,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時候,陳冉乖乖地坐在床上等他。深秋的天氣,別墅還是在郊外,入夜以後,已經很涼了,陳冉穿着毛絨絨的睡衣,光着腳,盤腿坐在床上,膝蓋上放着一本雜志。
沈宜修去把窗戶關嚴,轉身問:“你不冷嗎?窗都不關,要不要開空調?”
陳冉把雜志扔一邊去,沒答話,看了沈宜修一眼,開始解睡衣的扣子,他的動作和表情一樣,刻板冷漠,沒有絲毫溫度和感情。
“你……”沈宜修皺眉,看着陳冉脫了上衣,他喉嚨裏像是堵着什麽東西,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
“怎麽?不要嗎?那我睡了。”陳冉要去脫睡褲的手停了停,僵在那裏看着他。
沈宜修大步走到床邊,一把将陳冉推倒,俯身壓了上去。
陳冉的冷淡和無所謂點燃了他心裏積累已久的欲-望,憤怒和挫敗感。他之前出去外地一個月,本來就憋得上火,回來就是車禍事件,更是火上澆油。他那天在醫院裏就恨不得就地把陳冉辦老實了,讓他重新認識一下自己究竟是誰的人,讓他再也不敢出去交什麽“朋友”,招蜂引蝶,藕斷絲連。
這會兒被陳冉一激,沈宜修熱血上頭,所有顧忌和耐心都不複存在,恨不得把陳冉從裏到外,每一根頭發絲,每一寸皮膚都刻上他的名字,都沾上他的氣息,他像一頭急着确認領地和所有權的野獸一樣,狂暴野蠻不管不顧。
陳冉一聲不吭,手指死死絞着床單,沈宜修這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