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眼。
“沒什麽,你吃飯了嗎?”沈宜修發動了車子,恢複了一貫的冷靜溫和。
“吃了。在店裏吃的。”
“剛才那是什麽人?我看見有個流裏流氣的男人跟你說話。”沈宜修看了陳冉一眼,語氣不自覺地冷了幾分。
“不認識。過來問我找不找工作……”陳冉随口說,一邊調着車上的收音機。
“你非要出來在這賣唱嗎?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有,小心別人把你打包賣了。”沈宜修皺着眉頭,第一百零一次表達了他對陳冉這份事業的不滿。
“不是賣唱,是街頭藝術……”陳冉小聲辯駁了一句,眼睛盯着手機,不說話了。
“你要是真喜歡音樂,要不我送你去學學作曲什麽的,做點幕後工作,我還比較容易接受。”過了好一會兒,沈宜修面無表情地說。
陳冉擡頭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不了吧。”
等到沈宜修放他走的那一天,他希望自己能幹幹淨淨地走,不再欠這個男人任何東西,錢也罷情也好。也只有這樣,他才能有勇氣有資格去過新的人生吧。
陳冉這麽想着,無意識地哼起了後院男孩的一首歌。
……
沈宜修洗完澡回到卧室,看見陳冉正趴在床上撐着手肘看iPad上的動畫片,真絲薄被半遮半蓋着他的腰臀,他線條流暢的背部和白皙柔韌的腰肢在暖光下閃着細瓷一樣的光澤,讓沈宜修忍不住春心蕩漾,心裏只覺得自己沒出息,他閱歷美人無數,一個小小的陳冉居然看了這麽好幾年都不會膩。
沈宜修撲上去,把陳冉壓在身-下,親了親他的耳朵,陳冉知趣地把iPad扔在一邊,自然而然地弓起身體。
沈宜修忽然想到他膝蓋上的傷,溫柔地摟着他的腰,把他翻轉過來,這才朝着他細美紅潤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正是情意纏綿的時候,沈宜修的手機忽然響了,沈宜修低聲罵了一句,一把抓過來正要扔一邊去,看見來電顯示卻突然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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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修從陳冉身上撐起身子,皺着眉頭接了電話。
“媽,這麽晚了,什麽事?……我?我在陳冉這裏。”
那邊說了句什麽,沈宜修翻身坐起來,臉上忽然北風刮過,肅穆起來。
“嗯,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怎麽了?”陳冉裹了裹被子,迷茫地問。
“外公快不行了,我要陪我媽回趟雲南去。”沈宜修親昵地吻了吻陳冉額頭,又拍了拍他的臉:“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要乖乖的,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并沒有出場的孫陽:“剛剛發現我跟奧運冠軍同名哎。。”
☆、校園
沈宜修走後第二天下午,陳冉意料之中地接到曾陌晨的電話。
“空調扇我收到了,謝謝你,陳冉,要不要來宿舍看看效果?”曾陌晨興高采烈地說,他洋溢的喜悅通過電波傳染給陳冉,讓陳冉嘴邊也不由自主挂起笑意。
“好啊,我今天也沒什麽事。”陳冉挂了電話,迅速抓頭發穿衣服,還給自己噴了點香水,抓起車鑰匙出了門。
陳冉到的時候,曾陌晨正在宿舍樓門口伸着脖子等他。他遠遠地看見陳冉,就親熱地過來勾住他的肩膀,笑吟吟地湊到他脖子旁邊聞了聞:“哎呦,你還噴香水,嘿嘿,還挺好聞的。”
陳冉耳朵紅了,避着他火熱的目光,問道:“你怎麽回來這麽早啊?”
“我想你啊,”曾陌晨嬉皮笑臉地說:“在家也閑着,早點回來幾天做做兼職還能掙點零花錢。”
曾陌晨在樓門口站定,抽了根煙遞給陳冉,陳冉悠閑地靠在臺階旁邊欄杆上,朝着澄澈的天空吐了個煙圈,曾陌晨在跟剛從外邊溜達過來換班的宿管大爺嬉笑着打招呼,并且給笑眯眯像彌勒佛的大爺發了兩根煙。
快到晚飯時間,校園裏已經返校的學生三三兩兩提着水壺從樹蔭下斑駁的光影中走過,還有剛剛洗完澡的男生女生穿着拖鞋,提着小籃子,甩着濕漉漉的頭發,步履匆匆地從眼前走過。
陳冉沉默又新奇地看着他所陌生而又向往的校園生活,他這輩子是沒機會上什麽大學了,不過看看別人上也挺好的。
路過的女生們時不時向他投來火辣花癡或者躲閃好奇的目光,陳冉不好意思又沾沾自喜,低着頭,唇邊浮着淺淺的笑。曾陌晨誇張地嘆了口氣,拉着他胳膊把他帶進宿舍裏,嘴上酸溜溜地玩笑道:“走吧走吧,你站外邊,一會兒我們學校女生奔走相告,組團來圍觀你。”
大學宿舍和陳冉記憶中的高中宿舍還是差很多的,陳冉他們那高中管的嚴,宿舍天天檢查衛生,地上連根頭發絲都不能有,被子要疊成豆腐塊。所以,當陳冉看見曾陌晨宿舍的時候,還是吃了個不大不小的驚。
一共六個上床下桌的鋪位,唯二幹淨整齊點的是曾陌晨號稱為了迎接陳冉收拾了一下午的他自己的那個和最裏面據說是肖樂的那個。
“我們一般一個月也不打掃一次衛生,要打掃一般也是肖樂實在忍不下去了才會掃,他是我們宿舍的勞模。”曾陌晨攤攤手,內心OS通過一副天真無辜的表情講給陳冉聽:你知足吧,這都還是假期,等那幾位回來了,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男生宿舍。
陳冉挑挑眉,目光嫌棄地掃過集滿灰塵的書桌,也許永遠沒疊過的被子,牆角的蜘蛛網和拖布上的蘑菇,又看了一眼頭頂那個搖搖欲墜咿咿呀呀,好像啞巴唱歌的搖頭電扇,終于把目光落在正中間那個由于太過嶄新潔白而格格不入的空調扇身上。
他跟曾陌晨坐在塑料凳子上盯着空調扇吹出的冰冰涼涼的水霧發了一會兒呆,曾陌晨終于輕咳一聲,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最近很忙嗎?怎麽前段時間總也不理我?”
陳冉嗯了聲,頓了頓,才說:“出去玩了。”
曾陌晨用受了委屈沒糖吃的小孩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哦了一聲,不再問了。
參觀完典型性大學男生宿舍,在陳冉的要求下,曾陌晨請他在食堂吃十塊錢一份的大鍋菜,陳冉意外地發現不鏽鋼餐盤裏的木耳炒肉、地三鮮和香菇炖雞居然很好吃,他把自己盤子裏的飯菜吃得一個米粒都不剩,然後又從曾陌晨盤子裏夾了一筷子土豆絲。
“我覺得大學食堂挺好吃的呀,哪有那麽鬼畜,社交網絡都在誘導我們。”陳冉一邊吃一邊說。
“呵呵。你吃三年試試。再說,今天我可沒敢給你試西瓜炒香蕉,草莓燒土豆,還有辣條炒飯……天災人禍 ,慘絕人寰,怕你中毒。”
“哈哈……”陳冉端着冰冰的可樂喝了一口,手指随意敲打着油膩膩的桌面,一邊笑一邊說:“那你改天帶我見識見識。”
吃完飯,臨分別時,曾陌晨約陳冉過幾天正式開學了再一起吃飯,說肖樂對于上次沒有請陳冉吃飯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
陳冉答應了,跟曾陌晨揮手,在夜色初沉,微風習習的B大校園,慢悠悠地往外面走,頗有點閑庭信步雲卷雲舒的意思。
又過了兩天,九月初開學,陳冉跟曾陌晨、肖樂、齊斌一起吃了飯,又去唱K。在KTV裏,照例是朋友叫朋友,朋友的朋友又叫朋友,不一會兒包房裏就擠滿了年輕人,男生都在抽煙喝酒吹牛逼裝酷,女生一個個把自己往成熟裏打扮,穿着吊帶背心小短裙,畫着裏出外進的眼影,有生澀矜持端着的,也有咋咋呼呼自來熟的。
一大群年輕人在一起,随便喝一圈酒就熟得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陳冉不太習慣這種場合,尴尬地坐着,他也不敢喝酒,只能無聊地喝着西瓜汁,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一群人好不容易搶到麥,亟不可待吼的歌。
曾陌晨也去點歌搶麥,等輪到他的時候,他坐到小舞臺的高腳凳上,看了陳冉一眼,清清嗓子,對着麥克風大聲道:“哎,大家,今天我給你們介紹一位新朋友,陳冉,下面有請他給大家帶來一首《後天》,大家歡迎!”說着自己先起勁地拍了拍巴掌,人們立刻響應,一邊起哄一邊鼓掌,這下都不用在躲躲閃閃,齊齊看着坐在角落裏那個漂亮沉默的男生。
陳冉愣了一下,在各種含義豐富暧昧不明的目光中緊張地絞着手指,但曾陌晨熱切地看着他,他無法拒絕,他也不擅長拒絕。
陳冉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接過曾陌晨手中的麥,坐在他給自己讓出的位置上,輕咳一聲,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跟着悠揚的旋律唱起歌來。
陳冉見到很多陌生人會緊張,但是一旦開口唱歌就不會再緊張了,他有一種只要他開口,整個世界就屬于他的感覺。而其他人一聽到他唱第一句,也都心照不宣地安靜下來,不由自主沉浸在他清澈如水又迤逦如雲的聲音裏。
陳冉一曲終了,見曾陌晨含情脈脈地盯着他,那目光溫柔之中帶着星星點點的火光,陳冉被燙了一下,趕緊轉開臉,平複了一下情緒。
圍觀群衆們好像從一個甜蜜悠長的夢中醒來,不知是誰吹了一聲口哨,叫道:“唱得太好了!你是專業的嗎?”
衆人這才紛紛回過神,鼓掌的鼓掌,叫好的叫好,陳冉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在所有人的贊揚聲和崇拜的目光裏,陳冉不禁有點飄飄然,心情好得簡直要冒泡泡。
得到肯定得到欣賞,被稱贊被需要,他一直覺得自己要的不多,只是擁有的機會太少。
歡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太快,不知不覺就快十二點了,除了陳冉,大部分人都喝得不太清醒,宿舍裏十一點關門,這些同學們是打算玩通宵的,陳冉猶豫着要不要跟他們玩下去,從包裏掏出手機一看,頓時心一沉,所有玩的心情都沒了。
十幾個沈宜修的未接來電,還有幾個孫陽的,像恐怖故事一樣,鮮血淋漓展現在他眼前。
包廂裏太吵,電話鈴聲根本聽不見,他也玩得開心了,被撺掇着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哪裏有閑心去看手機。
陳冉正要走出去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給沈宜修回過去,就見包廂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閃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陳冉同學是個可憐巴巴的失學兒童
☆、時光
孫陽大半夜接到沈宜修氣急敗壞的電話,讓他去找陳冉的時候,他正跟女朋友開發新姿勢呢,所以當他一路從丁香公寓找到B大,又從B大找到KTV的時候,心裏是十萬分不爽的。所以當他站在包廂門口,冷冷地叫陳冉名字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來找茬的,這也就沒什麽好奇怪的。
孫陽跟着沈宜修時間久了,身上多多少少帶點沈宜修的氣質,不生氣的時候斯文有禮,一旦動了火氣,不怒自威氣場逼人,在大人物面前顯不出什麽,但在一群學生中間,這樣的孫陽還是很能唬人的。
他推開門,掃了一圈燈紅酒綠的男男女女,盯着陳冉冷然道:“陳冉,你出來。”
陳冉還沒說什麽,曾陌晨酒勁上頭,倒先急了,他霍的站起來,不客氣地道:“你誰啊?”
孫陽目光如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曾陌晨,懶得跟這種小屁孩廢話,沖陳冉道:“我在外邊等你。”說着往後退了一步,随手關上包廂的門,走了。
“哎,這什麽人?”曾陌晨忿忿不平,看着陳冉,見他神情僵硬,郁悶的快捏出水來了,頓時回過味來,尴尬地小聲說:“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陳冉搖搖頭,匆匆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你們好好玩。”就快步走出了包廂。
陳冉到櫃臺想要預留下結賬的錢,收銀員卻告訴他剛才那位先生已經給過了。陳冉默默嘆了口氣,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孫陽站在車門旁邊,見陳冉過來,一言不發給他打開副駕駛車門,等他進去坐好了,自己繞到另一側去開車。
車子發動,陳冉剛想開口說個不好意思,孫陽的電話響了。
“嗯嗯,找到了。”孫陽直接按了免提,他看了陳冉一眼,又說:“他在廣場唱歌,忘帶手機了。我正送他回家,快到了。”
“真的?這可都十二點多了。”電話那邊傳來沈宜修冷酷又不屑的聲音,聽得陳冉心煩意亂。
“啊,那個,陳冉他還在附近吃了個宵夜。”孫陽拿犀利的眼神鞭笞了一下陳冉,那意思是“你看你就會給我找麻煩”。
陳冉聳聳肩,一臉的“怪我咯”。
“讓他接電話。”沈宜修說。
陳冉不情不願地把手機拿起來,關了免提,放在耳邊,嗯嗯呀呀了兩聲,又背課文似的問了幾句“外公怎麽樣了,爸媽怎麽樣啊”之類的話。
在得到沈宜修“老爺子馬上不行了,爸媽都還活着呢,我也還沒死呢”的回答之後,陳冉又恰如其分地嘆了口氣,表達了一下自己感同身受的悲傷心情。
“我說我還沒死呢,你嘆的什麽氣?你就希望我早點死是不是?”沈宜修沒好氣地說。”
“……”陳冉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趕緊承認了自己今天沒帶手機的嚴重錯誤,并且表示以後絕不再犯,否則認打認罰認花樣折騰到天亮,這才終于勉強平了沈宜修的火氣,心有戚戚然地挂了電話。
陳冉長舒一口氣,攤在座椅靠背上,郁悶地吐糟:“媽的,你老板真是神經病,控制狂,死變态,霸道總裁文男主都不帶他這樣的。”
“……”孫陽想要保持作為一個優秀員工的基本職業素養,反駁出言不遜的陳冉幾句,但他搜腸刮肚地想了想,實在沒辦法違背良心睜着眼睛說瞎話,只好忍着笑,說了句:“是,你說的對。”
孫陽這話一出,陳冉倒沒的說了,随口哼了一聲,把座椅往後調了調,舒服地伸直腿,眯着眼睛哼歌。
“心情不錯嘛。”孫陽說。
“嗯。玩得開心呢……”陳冉欣欣然,又不無遺憾地說。
孫陽微微一笑:“那就好。”
……
沈宜修九十多歲的老外公還在堅持着,一大家子人圍在醫院裏無可奈何愁雲慘淡地等着老人家咽氣。陳冉這邊欣欣向榮陽光燦爛,天天跟一群“大四沒什麽課現在不玩以後沒機會了”的小青年們出去玩。
曾陌晨在學校裏比較受歡迎,呼朋喚友随便一招人就一堆,陳冉除了他們宿舍那幾個,別人也分不清誰是誰,這也無所謂,反正他定位在高冷美人這一款,他不跟別人說話,別人也不敢來招惹他。
大家打籃球,陳冉也躍躍欲試,他想自己上學的時候也好歹打過呀,可曾陌晨不讓他上場,抓着他背後的衣服說:“就你這細皮嫩肉身嬌體貴的,受點傷我可賠不起。”
陳冉沒辦法,就站在一邊巴巴看着,早早買了運動飲料準備好,扔在腳下一堆亂七八糟滿是汗味的男生衣服上。
等場上正式開戰,陳冉看了看那兇殘的場面,不由得暗自慶幸,幸虧沒上去,這麽撞一下他非骨折不可。
啧啧,想想他要是骨折了躺醫院裏動不了,沈宜修得氣成什麽樣,陳冉一邊想一邊壞笑,又開始後悔怎麽沒上場去折一折。
在得知陳冉是“鬧着玩兒”咖啡館的幕後大Boss之後,曾陌晨及曾陌晨的同學們都高興地要上天,從此終于有了一個“我朋友的店”,他們在店裏吃飯扯淡打牌下棋玩各種桌游,享受着基本等于不賠錢就很好的超低折扣,本來陳冉的意思是只要曾陌晨帶人來,就都記在他賬上的,可是曾陌晨沒答應。
陳冉也跟着他們玩,沒幾天就從打升級三缺一別人也不願意叫他的那種水平練到了只要跟曾陌晨對家,就把對方打到趴在地上叫“大大饒了我吧”的那種水平;以前陳冉對桌游完全沒了解,畢竟這是一項需要人的運動,而陳冉身邊最缺的就是人,這些天,陳冉對着曾陌晨淘寶來的一大堆桌游,覺得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什麽“德國心髒病”,“殺人游戲”,“矮人礦坑”……陳冉就跟五歲小孩一樣對這些新玩具充滿了好奇和迷戀。有時候不知不覺跟一群熱熱鬧鬧的年輕人玩到半夜,陳冉恨不能睡在店裏,只恨時間無情光陰太匆匆。
當然睡在外面那是不可能的,沈宜修的查寝電話一般會在11點鐘準時打過來,陳冉還得給他發位置确認自己已經回了家。
後來陳冉投機取巧,存了一張位置的截圖,調整到合适大小,他覺得以沈宜修日理萬機的操心程度,應該也不會認真去看,就心存僥幸發了這小圖片去糊弄他。
前兩次好像确實沒什麽問題,陳冉一顆心就放到肚子裏,心想小爺我好機智,從此以後條條大路通羅馬,人間處處是我家。
這天晚上,陳冉正跟大家玩三國殺,快到十一點的時候,肖樂同學就像每天一樣,開始盡職盡責地勸說大家早點回去,一會兒宿舍要關門了。曾陌晨滿不在乎的,一邊甩牌,一邊大聲說:“別急別急,我跟宿管大爺打過招呼了,讓他給咱留門到十二點。”
該陳冉出牌,他正在研究牌面上密密麻麻的技能,忽然手機響了,在大家一片掃興地抱怨聲中,陳冉抱歉地笑笑,走到門外去接沈宜修的電話。
“你在哪兒?”
“在家啊。等會兒發位置給你看。”陳冉臉不紅心不跳。
“……”沈宜修那邊靜默了一會兒,“你當我是傻的嗎?陳冉!”
陳冉好看的五官都擰在一起了,腦門上三條黑線,聲音有點抖:“嗯?……并沒有。”
沈宜修氣得差點摔手機,咬着牙道:“到底在哪?我讓司機去接你,以後我不在你別開車了,出門讓司機接送。”
陳冉朝着月朗星稀的天空翻了個半死不活的白眼,無可奈何地哦了一聲。
“反正你也作不了幾天了,”沈宜修冷哼一聲:“老爺子葬禮快辦完了,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他其實恨不得現在就順着電話鑽過來把陳冉收拾了,奈何辦不到,最後只能不甘心地說。
“這是怎麽了?怎麽接了個電話跟丢了半條命似的?”曾陌晨見陳冉有氣無力地晃蕩回來,眉頭都快皺成老頭臉了。
“沒事。你們玩。”陳冉悶聲道,也沒心思玩牌了,坐在曾陌晨旁邊發呆。
曾陌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體貼地說:“玩完這一圈,我們也回去了。”
十五分鐘以後,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幻影無聲無息地停在了咖啡店門口,陳冉一眼就看見了,沒等司機停好車來叫他,就自己站了起來,他想給司機打電話讓他把車停遠點,但又不知道是哪個司機來接他,只好匆匆跟大家道別,低着頭出了門。
他想低調也不可能了,圍坐在長條桌旁的一圈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行着注目禮送他坐上那輛難得一見的豪車。
“哎,我去,那是幻影嗎?”一個男生盯着緩緩發動的車子,兩眼放光。
“好像是吧。這車不得上千萬?”另外一個欣羨地道。
“這陳冉到底什麽來頭啊?你知道嗎?富二代?”齊斌看着車子漸漸消失在夜幕中,這才轉頭過來,皺着眉頭問曾陌晨。
“我也說不清。”曾陌晨煩躁地說。
“你都不知道?”肖樂在一邊咂咂嘴,又驚奇又不屑。
“我又不是娶媳婦兒,還查人家戶口去啊?”曾陌晨嘟囔道:“回去吧,不玩了!”
……
第二天,陳冉想着好日子快到頭了,難得主動給曾陌晨打電話,問他有什麽活動沒,曾陌晨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蔫,沒精打采地叫陳冉出來打臺球。
那天是周五晚上,學校附近的臺球廳人很多,陳冉跟曾陌晨等了半天才排上桌,剛打了沒一會兒,就見四個短褲背心人字拖,發型張揚臉型保守的小青年大大咧咧張牙舞爪坐在了他們那一桌旁邊的長條沙發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一休哥回來!
☆、打架
陳冉看了他們一眼,直覺這幾個人身上有一種閑的蛋疼,沒事找事的不安定氣場,心裏有點膩歪,繞到曾陌晨身邊對着他耳朵說了句什麽。
曾陌晨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輕聲道:“你怕他們幹什麽?先來後到,玩咱們的。”
陳冉點點頭,收回心思,看了看桌面上剩下的球,選了一個瞄準。
他打球打得一般般,姿勢卻是跟着沈宜修學過的,非常标準好看。此刻他站正身體,兩腳微開,輕輕俯下身,左手在桌面上撐起自然而有力的拱橋,下巴幾乎貼着球杆,從白色T恤的領口,能看見他細膩溫潤的胸膛,從側面望過去,滿眼都是他優美飽滿的臀線。
曾陌晨在他斜後方,看了他一眼,輕咳一聲,不自然地別過頭去了,真要命,貌似出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反應,曾陌晨尴尬地轉轉眼珠,看了兩眼天花板上搖搖晃晃的吊燈,才勉強定下神來。
一局打完,曾陌晨心不在焉,居然輸了,陳冉興致勃勃眉開眼笑,迫不及待地又開一局。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音量不大,卻毫不客氣地傳到他們耳朵裏:“操,還沒完沒了了……”
陳冉不想找麻煩,當沒聽見忍了,“當”一聲開球打出去,像一顆石子打進池塘裏,球們像水波一樣,散開的很均勻。
曾陌晨叫了一聲好,笑道:“可惜一個也沒進。”
陳冉撇撇嘴,看着他連進兩個然後失手了,一邊笑一邊俯身擊球。
就在他抽-拉球杆瞄準的時候,身後一個小青年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陳冉覺得自己的球杆碰到了什麽東西,下意識地回頭——
“操,你他媽瞎啊,碰着我了!”一個黃毛小青年怪叫一聲,一把抓住了陳冉的球杆。
“對不起,不是故意的。”陳冉皺眉看着他,平淡地說,他用力去抽了一下球杆,沒抽出來。
“對不起就行了?!趕緊給老子騰地方,哪涼快哪呆着去!”
“就是就是,他媽的,等半天了,你繡花呢,小娘炮!”
“有你這麽道歉的嗎?會不會道歉?有沒有誠意!”
……
四個人圍過來,叉腰的,抱拳的,龇牙咧嘴唾沫橫飛,各種污言穢語洪水一樣沖了過來,眼光放肆地在陳冉臉上掃蕩來去。
陳冉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罵了一句,回身抄起一個臺球就要砸過去,臺球實心的,又硬又重跟石頭一樣,陳冉還想了一下應該往哪裏砸,曾陌晨已經沖上去了,一拳結結實實揍在黃毛小哥鼻梁上。
“嗷!”小青年慘叫一聲,捂着鼻子,感覺溫熱腥甜的液體争先恐後地流進了嘴裏:“我操!上!打死他們!”
幾個人一擁而上,六個人很快不分你我,混戰成一團。陳冉覺得全身的血液在頭頂迅速集結,群情激昂,燒得他面紅耳赤,也顧不上身上哪裏挨了拳腳,只管亂踢亂打,只想把眼前的一切都破壞掉。
到底對方人多,陳冉跟曾陌晨頑強地撐了一到一分鐘,就被打得滾在地上了,曾陌晨把陳冉壓在地上,伸出長臂把他死死護在懷裏,背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
臺球廳也不是沒人管,保安服務員陪練很快就過來拉架,四個小青年還很嚣張,越拉越來勁,又踹了他們好幾腳。
曾陌晨怒吼一聲:“有沒有B大的,這他媽打人了!”
臺球廳本來在B大附近,有不少學生在這,一聽這一嗓子,馬上圍過來一圈人。
小流氓們看了看熱血青年們那狼一樣的眼神,這才認慫,罵罵咧咧跑了。
曾陌晨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從陳冉身上翻身起來,躺在一邊,歪頭看他,着急地問:“你沒事吧?”
陳冉覺得渾身疼,動了動手腳,驚喜地發現都還能動,他硬撐着坐了起來,伸手在曾陌晨身上輕輕摸了摸:“我沒事,你呢?”
曾陌晨眨了眨大眼睛,好像在腦子裏鄭重其事地評估了一下自己的傷情,扯着青鼻腫臉,艱難地笑了一下:“沒事,還能打。”
陳冉伸出手,要拉他起來,嘴上故作沒好氣地說:“你怎麽不早點喊?能少挨多少下。”
曾陌晨拉住他的手,借力坐起身,壞壞地一笑:“小爺我不好意思喊,被打成這樣多少有點丢人。”
陳冉:“……”
曾陌晨:“想不到你弱不禁風的小樣,還挺能打的嘛。”
陳冉苦笑:“我是比較能挨打。”,他站起來,靠着臺球桌站穩,再把曾陌晨拉了起來。
曾陌晨這一動,牽到傷處,疼得直哼哼,陳冉還握着他的手,把他向着自己拉近了一點點,看着他的眼睛道:“謝謝。”
兩個人四目相對,瞬息之間,相視一笑,又默契地大笑起來。
陳冉很多年沒跟人打過架,偶爾打了一下,簡直神清氣爽,身體上雖然痛,心裏還是很痛快的。兩人一路有說有笑,還分析了一下敵我戰略戰術,以及下次對戰的注意事項。
到了學校醫務室,校醫見怪不怪的,冷着臉給他們簡單處理了一下,确實也沒什麽要緊的,都是皮外傷。
陳冉在校醫院照了照鏡子,他唯一擔心的是沈宜修回來了他怎麽辦,身上的傷還能靠關燈,臉上的可怎麽也遮不住,他望着自己眼眶處和嘴角上的青紫痕跡,陷入了深深的郁悶當中。
……
又過了一天,沈宜修回來了。
他回到家的時候,陳冉正在書房裏跟曾陌晨他們組隊打游戲,沈宜修倚在門上看着他,衣服都沒去換。
“你就這麽迎接我?”沈宜修說完這句話,便緊緊抿着嘴唇,微眯着眼盯着他。
“一休哥,就等一會兒!我很快就死了!”陳冉匆匆擡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盯回屏幕,噼裏啪啦狂按鍵盤鼠标。
沈宜修剛要說什麽,陳冉緊張地喊了一句:“哎哎,我去!”,說着把鼠标一推,仰靠在椅背上,長長嘆了一口氣:“唉,你看我就說快死了!”他朝沈宜修一攤手,站起身來。
陳冉今天戴了一副黑框眼鏡,襯得他臉色更加白皙,額前的頭發淩亂地散下來嵌着眼鏡邊,平添了幾分文藝灑脫,還有點萌。
“你這是……”沈宜修皺眉看着他的眼鏡,有點哭笑不得。
“怎麽樣?新造型。”陳冉指指自己的臉,調動所有面部肌肉賣了個萌。
沈宜修:“……”,走上前去,一把把他眼鏡摘了下來,又戳了戳他嘴角,微含着怒意問道:“這怎麽弄的?”,在陳冉開口之前又及時加了一句:“可別說是撞門框上了。”
陳冉備好的臺詞就這麽被堵回了嘴裏,憋得他差點內傷,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才扁着嘴道:“沒事,跟人打架了。”
沈宜修後退一步,兩臂抱胸認認真真端詳了他片刻,勾唇一笑:“我們家冉冉長本事了嘛。”
陳冉撓撓頭,轉了轉眼珠,沒敢接這話。
“誰幹的?告訴我,我弄死他。”沈宜修去卧室找衣服換,一邊輕松随意卻絕不是開玩笑地說。
“幾個小流氓,我也不認識。”陳冉說:“我在路上見義勇為來着。”
沈宜修想了想,別看陳冉這小朋友平時不言不語的,但是正義感爆棚,熱愛世界和平,還崇拜超級英雄,有事沒事泛濫一下愛心,見義勇為,倒是很像他的作風。
于是,他換好衣服折回身來,按着陳冉後腦勺親了親他,又心疼又好笑:“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超級英雄啊。”
陳冉心虛地笑笑,萬幸沈宜修沒再追問。
晚上,沈宜修用他從雲南帶回來的鮮松茸,配着香菇、豌豆尖、海帶絲煲了一個湯,還做了香煎豆腐和普洱茶味的香酥蝦,主食是帶回來的玫瑰鮮花餅。
那湯的香味從下午開始就在屋子裏到處飄,像生命力旺盛的懷春少女一樣,撩撥着陳冉的感官。陳冉過一會兒就去廚房看看,聞聞那個煨在砂鍋裏的湯,再勉為其難地吞吞口水,腆着臉贊道:“好香啊!”
陳冉對沈宜修的感情複雜到無解,但是對他做的好吃的卻只有一腔單純的熱愛。
要說起來,沈宜修平日裏對車子、房子、穿衣打扮倒也沒什麽變态的要求,唯獨對吃是有一份天真的執着的。
他在美帝上學的時候,先是郁悶地發現鋪天蓋地都是薯條熱狗漢堡包,緊接着被本土化過度的中餐又摧殘了一顆少年心,于是從此走上了發憤圖強自力更生的廚子之路。
沈宜修在客廳裏辦公,從筆記本屏幕上擡起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上蹿下跳的陳冉:“下回走的時候,給你做個大餅套脖子上。”
“回來發現我只吃了嘴邊的兩口,然後餓死了。”陳冉吐吐舌頭,伸過個毛茸茸的腦袋,湊到他電腦旁邊:“你在幹嘛?”
“選演員。新戲的男主,先過過照片。”沈宜修點着鼠标,眼光飛速掠過那些年輕俊朗的面孔,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