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今夜的月色果真甚美,一輪彎月高懸于天際,絲毫沒有被地下冬木市的繁華奪去光彩,反倒因此而更顯得皎潔靜谧,仿佛觸手可及。
初春的冬木尚有些涼風吹拂,老式的宅院有一個小小的花園,院中栽了幾棵櫻花樹,已經在回暖的風中顫巍巍綻開花苞。邊開邊落的櫻花樹下,可見嫩粉色的花瓣零星。
京極彥支使着小妖怪們在庭院的空地上擺了桌椅,自取了一個酒盞斟滿美酒,酒色澄清如水,微風吹過劃過波瀾幾縷,落下櫻花一片,香氣四溢,未飲先醉。
他的神色是少有的安寧,靜坐在樹下仰頭看着彎月如勾,眉眼間流露出幾分不自覺的愁緒柔軟,換了一身暗紅灑金的鶴氅,極襯他手中緋紅色的琉璃玉盞。
然而這樣子的柔軟只是驚鴻一現,眼眸開合間又重新變回那驕矜傲慢堅不可摧的模樣,微微揚起下颌看向虛空,啓唇笑道:“既是來了還要躲躲藏藏,與宵小何異?”
“不見仆從相迎,又是如此寒酸之所,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鎏金色的光輝閃耀,逐漸在屋頂彙聚成一個人影,五官張揚笑容恣意,張嘴自帶十分的嘲諷氣息。
“不請自來惡客也,朕沒有直接将你趕出去已是盡足禮數。”京極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收斂于內的氣場全開,“還不跪下謝恩!”
“很有膽子嘛雜種。”來人猩紅色的瞳孔縮起,仍是笑,可周身不穩的氣息顯然已是暴怒,“不如将你的雙腿砍斷,叫你永遠站不起來可好?”談話間,他身後已泛起大片金色漣漪,數十把帶着無窮威勢的兵器顯露出鋒銳的尖端。
“敢在禦前口出狂言,九族盡滅亦難消朕心頭怒火。”京極彥面上毫無懼色,手中酒盞翻轉被他摔碎于地,一抖鶴氅起身的剎那身後無數水色的長劍直指來人,劍鋒上跳躍着幽藍色的火焰,燃起的瞬間便叫這方天地降了好幾度,吐息間可見白霧缭繞,隐約透着讓人窒息的酒香。
二人對視一眼,發現對方果然跟自己預料的一樣不讨人喜歡。
一邊寶具寒光閃爍,一邊長劍蓄勢待發,針鋒相對間卻是誰也不樂意先行動手,氣氛一時陷入了膠着的凝滞,京極彥眯眼打量着來人,在心裏冷笑着批判了他全身純金盔甲的糟糕品味,一腦袋豎起金毛的殺馬特風格,以及張口閉口莫名的中二氣息,更加驕矜地擡起下巴企圖在氣勢上俯視他。
——沒辦法,按照小少爺的身高也就只能在氣勢上俯視別人了。
初春的夜風尚有些涼意,更何況火光悄無聲息地蔓延至遮天蔽日,以至于櫻瓣上都凝上一層白霜,無聲驚落草尖的露水。
而那些飄到屋檐上的花瓣,還未靠近就被寶具散發出的銳氣撕裂成齑粉,零零碎碎落于草間,酒香中平添三分櫻花的淺淡香氣。
時間在這裏都走得格外小心,一分一秒悄然無聲,好似稍微多些聲響,亦會被直接毀滅一般,只敢混在月色裏,一步一步伴着陰雲前進。
不知從何處飄來陰雲一抹,不長眼睛地闖進凝滞的氣氛裏,伴着清風晃晃悠悠飄着,某一秒,明亮的月色為其所遮,天地昏黑了一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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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黑暗中響起兩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幽藍焰色撞上燦金鋒芒,霎時亮得叫人睜不開眼,不到半秒的光景便湮滅無蹤。
陰雲緩緩飄遠,清亮的月色重又灑下,但是再不見那壓抑的氣氛,京極彥低頭輕撫鶴氅寬大袖子邊幅上精細的暗紋,自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來人也在笑,沒有任何掩飾的大笑,身形自屋頂化為虛幻又在櫻樹下重新凝實,他笑得張狂放肆,彎下腰看着京極彥的眼睛:“吾乃英雄王吉爾伽美什。”
狹長豔紅的眼眸銳利如同毒蛇的眼瞳,正對上少年的眼睛,純黑色的,撕去所有掩飾,将其中鋒銳漠然毫無保留的展露于外的眼睛。兩雙眼睛裏滿是相似的傲慢狷狂,含着好像可以吞噬天地的威勢氣魄,還有滿滿的,如同找到了新鮮玩具的興味。
身高差的有點多,但是氣勢半點不差。
“你知不知道,盯着一個人看超過三分鐘,可是會動心的。”京極彥忽然說道,“我們已經互看了兩分半。”
“哦呀,你這麽說,莫不是欽慕王的威嚴?”吉爾伽美什嘴角挂起惡劣的弧度,眼波流轉竟是多了幾分魅惑的豔色。
“放心好了。”京極彥一巴掌糊開他的臉,嫌棄地在衣角擦幹淨手,“我對還停留在青少年時期的中二病沒興趣。”
“毛都沒長齊,真的知道什麽叫‘性’趣嗎?”吉爾伽美什環着手,哼笑道。
“在下當年,可比你玩得高級。”小少爺挑眉,雖說他的确沒碰過那些自己爬上床的男男女女,但是皇家的啓蒙可是足夠五花八門,尤其是在發覺自己從來不碰那些人之後,送上來的花樣那是一天比一天繁多新奇,從前朝秘術到花街柳巷,只盼着哪個能得了陛下青眼,連帶着下頭也能投其所好,不至于兩眼一抹黑無頭蒼蠅似得亂撞。
所以說,小少爺的實踐經驗缺乏,理論經驗的确能夠秒殺某位王者。
畢竟還有上千年的文化發展差距。
吉爾伽美什從上至下把京極彥打量一遍,發出一聲嗤笑,顯是把小少爺的話當做了死鴨子嘴硬的少年意氣,沒有半分相信,開口轉而問道:“你養的那條狂犬呢?”
“迪盧木多不在這裏哦。”京極彥歪歪頭,像是發現了什麽一樣愉快地笑起來,“一直這麽關注他,莫不是別有用心?”他不等吉爾伽美什發聲,就緊接着說道,“昨天晚上也是,大半夜的還要遠遠偷窺,要不是我反應及時現在他已經落到你手裏了罷。”
“對于落魄的喪家之犬我可是半點興趣也無。”吉爾伽美什說道,“與之相比Saber那凜然的困獸之态豈非更加的優美?”
“可惜有個不讨人喜歡的Master。”京極彥說道,“過于高潔之物,就如這櫻花,花期過短,總及不上凋零後的頹敗姿态,長久又美好。”他掌心的櫻花瓣轉眼枯萎,皺巴巴縮在一起,呈現出小少爺最喜歡的,充滿悲涼色彩的退紅色。
“比如Lancer?”吉爾伽美什撇撇嘴,“還真是了不得的惡趣味啊你。”
“你我二人,彼此彼此。”京極彥反手讓花瓣落在草地上,笑得恍惚當真像個孩子,“還是說你以為我會是什麽抱着愚蠢憐憫心的救世主幻想症,妄圖把陷入地獄的小可憐拯救出來?”
別開玩笑了,小少爺哪輩子都沒有無聊到那種程度,就像他能毫不猶豫地拿迪盧木多最痛的故事改編成狗血小說一樣,三番四次犯上的仆從只是他茶餘飯後的消遣,他欣賞着那在仇恨中的困獸之鬥,玩弄着被玷污而失去辨別力的內心,随意地指引方向,任憑青年徹底失去方向。
“當然不會。”吉爾伽美什輕嘆,“比起我,你可更像是惡的化身。”
“是嗎。”小少爺做出訝異的表情,“這可都是聖杯的功勞。”或者說是這個對他抱有最大惡意世界的功勞——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聖杯之中扭曲的意念不知通過什麽途徑,居然真的浸染了他的意識中的某些部分。
尤其是針對可憐惡犬的那部分。
他們二人正說着,忽然聽見天邊響起隆隆雷聲,便有志一同的停止了話題,讓開一塊空地讓征服王的牛車緩緩下落。
“你要的東西。”征服王拿出一個食盒交給京極彥,抱怨道,“你這地方難找的很,坐都坐不開,要怎麽暢快喝酒。”
“放心放心。”京極彥打開食盒看了一眼,從中摸出一個咬了一口,含混着說了一句,“就等着你來了。”說話間他腳下泛起銀藍色的漣漪,熟悉的魔力波動讓韋伯瞪大眼睛,失聲道:“固有結界?!”
“也算吧。”京極彥回味着嘴裏生奶油和草莓一起夾雜在冰皮裏的美妙口感,心不在焉地應道,他們已不在那個小小的宅院裏,腳下是綢布柔軟的觸感,一整塊天青色的絲綢鋪展在草地上,緊鄰着一條小溪,溪水清澈可見其中幾條小魚游動,水底一塊塊圓潤的鵝卵石間生着幾簇水草,韋伯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幾根青草被他揪了下來,變成了一根根細細的翡翠條,吓得他手一抖,翡翠落入水中,化為柔軟的青草模樣順水流遠。
真.窮人韋伯盯着滿地茵茵綠草,拒絕計算其具體價值。
而真.有錢的京極彥已經褪去鞋襪,赤足坐在溪邊,揪了根草逗弄着水裏的小魚,手邊是打開的食盒,裏面是一個個排列整齊的糯米團子,半透明的冰皮上點了紅豆做眼睛,又有薄荷葉子調了色做耳朵形狀,俨然小兔子的模樣。
羽二重的關西限定新品冰皮生奶油草莓乳酪糯米團,小少爺半個月前就利用特權預定了好幾盒,特意空運了一盒過來嘗鮮。
——雖然是支使韋伯順路幫忙去拿的。
順說,這麽一盒的價格頂的上窮人韋伯小半個月的生活費了。
征服王自然對自家小禦主內心微妙的仇富心情心知肚明,笑呵呵地揉揉他的短發,也跟着坐了下來,盤起雙腿強行把韋伯摁在自己身邊,對着京極彥問道:“酒呢?”
“曲水流觞,自有酒來。”京極彥指指小溪盡頭,一個個琉璃酒盞順水飄下,恰在他們坐着的地方遇到礁石叢生水流變緩,就一個個停了下來,在水中晃晃悠悠沉浮不定,小小的魚兒圍着酒盞來回游動,時不時探頭一頂,酒盞裏滿滿的酒水就晃蕩晃蕩,幾滴酒水濺進水裏,溢出奇異的酒香。
“朕可是特意從私庫裏尋來的西域葡萄酒,請吧。”京極彥從水中舀起一個酒盞,拿起第二個糯米團子泡進酒裏蘸了蘸,一口塞進了嘴裏。
征服王從小溪裏撈出一杯酒,淺淺抿了一口,濃郁的香氣讓他眼前一亮,贊嘆道:“好酒!”
“奴婢給小郎君奉飲。”紅衣的婢女捧來一個竹制水壺,裏面還插了一根竹子削成的吸管,韋伯接過來一看,裏頭紅澄澄甜絲絲的,分明是一整壺的葡萄汁!
什麽?你問吉爾伽美什?
小少爺又沒請他喝酒,開結界的時候順手把他踢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把金閃閃踢出去了【笑
小少爺和金閃閃與其說是王者對王者不如說是彼此都認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有趣的新玩具【笑
王者惜王者的橋段可能要到後面【扭頭【我什麽都沒說
明天就要回學校了蠢作者毫無動力QAQ,小天使們給我一點安慰嘛QAQ
以及有小天使提到了槍哥ooc的問題,在此聲明兩點:
1、前期槍哥黑掉ooc是肯定的,畢竟蠢作者埋了一個蠢伏筆
2、後期ooc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槍哥的性格把握起來還是有些難度的,尤其是輕度黑化還白不會來的狂犬槍
so,如果小天使們覺得哪裏有問題,歡迎留言指正,督促蠢作者進步【笑
加更的條件不變,順說一句長評的限度貌似是千字以上,小天使們幹巴爹!在蠢作者陷入考試地獄存稿耗盡之後福利很有可能就沒有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