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日晚上是自由時間，不上晚自習。陳靜靜吃完飯幫媽媽收拾好廚房，就背着包出了門，“媽我去王昊家裏寫作業了啊。”
陳媽媽端了一些水果，“帶過去和昊昊一起吃。”
“知道了，謝謝媽～”
王奶奶已經吃過晚飯，在客廳裏看着一檔戲曲比賽的綜藝節目，王昊坐在另外一邊，手中捧着一本自然讀物。看到她進來，王奶奶起身，“靜靜來了？”
“嗯，我來找王昊一起寫作業。”
“那就在這寫吧，我給你們騰位置。”
看王昊起身往房間走，陳靜靜說，“不用了，我去王昊房間就行了，您繼續看。”說着她朝王奶奶眨眨眼，“今天是不是要出月冠軍了？”
那檔戲曲節目陳媽媽也喜歡看，每周周末晚上播出，每個月比賽選出月冠軍，然後年底沖刺總冠軍。她之前還和媽媽一起追過很多期，每次看到年底總冠軍的時候，陳媽媽總要唏噓一番，說她和弟弟陳安都是破嗓子，不然去唱唱戲唱唱歌，得個冠軍還能贏一輛小轎車。
“是呀，現在是少兒組。”
“那您接着看吧，我先去學習了。”
“好好。”
進門之後陳靜靜看到王昊依舊在看那本自然讀物，她走到書桌邊放下書包，“王昊你作業都做完了？”明明只放了一個晚自習的假，可語數外理化生，每個老師都布置了兩張卷子，好像他們放的是一天長假一樣。
王昊點頭，示意她看向書桌邊的卷子。
陳靜靜低頭翻了一下，果然看到一疊卷子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答案。就連語文卷子後面的大作文，都沒有落下。她就回家陪家人吃了個飯開了個小差，他就寫完了這麽多張卷子！
“你牛！”陳靜靜舉了大拇指，開始坐下來整理自己的作業。
相對于數學和化學生物，陳靜靜的物理成績有些薄弱。她做完了物理卷子，看到一邊王昊的卷子，便想着對一下答案。其中兩人答案不同的地方，她翻着課本也能研究出正确的答案。只是有一道選擇題，她實在是研究不透，最後根據兩個人的答案，又算出第三個數來。
“王昊，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個選擇題，我怎麽算出來三個答案啊？”
王昊聞言放下雜志，起身走到書桌邊看着那卷子，又低身自己重新算了一遍，才示意第三個答案是正确的。
可陳靜靜伸頭看了一遍，還是有些不懂，“這個步驟不對吧？這應該是向心加速度呀。啊？是吧？”
王昊搖搖頭。
“不是呀？怎麽會這樣算呢，你給我講……算了，明天我找春兒他們對對。這個先放在這裏吧，我先去上個洗手間再回來做英語卷子啊。”
“陳靜靜！”
她剛往外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聲音。那聲音嘶啞清淡，像是經年的沉香，低醇而有韻味，又帶着些輕微的急促和顫抖。
陳靜靜轉身，看到王昊正看着她，雙眼微紅，映着的燈光把它們照的很亮。臉上的肌肉被緊繃着，呈現一種奇異的扭曲感。
第一聲出口，接下來的話仿佛輕松了一下，王昊背靠身後的椅背上，試圖擋住自己已經汗濕的後背，“你回來，我給你講。”
陳靜靜裝作對他說話一副平淡無奇的樣子，又走回去坐好，王昊把演草紙放到卷子上，微傾着身重新給她講每一個步驟的算法。再一次得到第三個答案之後，他放下筆，“你自己再單獨算一次，我出去一下。”
他的動作很快，幾乎是跑着就出了房間。她的耳邊仿佛還在回響着他的聲音，人卻已不在周圍。陳靜靜自己又單獨算了一遍，得出第三個答案之後，她才放下筆，低頭無聲激動地尖叫了起來。
王昊竟然開口說話了！
他媽怎麽說的，這孩子自從小學開始，就不再說話了，這七八年下來說過的話，她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
那他剛才呢，算上解題步驟，可不可以說王昊現在正常了？他是健康的，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要不要告訴他媽媽，還有王奶奶？
而衛生間裏，王昊打開洗手臺的水龍頭，然後趴在馬桶上嘔吐了出來。先是晚上還未消化的食物，接着是中午已經消化掉的一些殘渣，再接着是一些酸水液體。最後已經吐不出什麽了，可食道和喉間那股惡心的味道，還是沒有絲毫的消散。
他起身接水吸了把臉，又漱了口。等到胃裏那股惡心再次激烈的時候，王昊伸出右手中指放到嘴裏，指腹對着舌根慢慢地壓了下去，他幹嘔一聲，終于忍不住又趴回了馬桶上。
等他收拾好自己從衛生間出去時，陳靜靜正和王奶奶在讨論電視上的內容，看到他出來又低着頭進房間，陳靜靜放下手中的零食跟過去，關心地問，“王昊，你是不是便秘了？我就說你喝這麽少水肯定不行，你最後拉出來了嗎？要不要我給你整些糖水？我媽說這個治便秘很有效的。”
王昊搖頭，指指手表上的時間。
“哦哦，我該走了，你多喝水早些休息啊。記着，千萬不要硬拉，小心撕裂！”
王昊忍無可忍，伸手把她推出了房間。
“怎麽樣了？”她剛出來，王奶奶就迫不及待地問。方才聽到她說昊昊竟然開口說話了，激動的她連給兒媳打電話都撥不出去號碼。雖然沒有親耳聽到孫子的聲音，但有了這個開頭，總是好的。
“沒事，”陳靜靜安慰，“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奶奶，記得早上讓他多喝些牛奶啊。”
王奶奶點頭，她現在對陳靜靜的話是百分之百的信服。
……
周一的自習課前，陳靜靜抱着一疊卷子進了教室，開始在講臺上發卷子，“魏老師說這節課大家抽時間把卷子上的題都看一遍，尤其是自己的錯題，下節課他會花十分鐘的時間講一下這套卷子。”
她發完卷子，樂滋滋地朝座位上走來，“嗨王昊，上周你沒來，數學課做了個小測試，喏，排名我看了，我是最高分哦。照這樣下去，周五的月考我基本上沒問題，考了第一就又能賺一百塊了！”
王昊看到她手上的數學卷子，132分，确實不低。他低頭在自己的練習冊裏，找了兩道題遞給她，示意她解出來。
這是在挑釁她呀！陳靜靜心想，然後不服氣地接過本子，低頭開始專心地計算起來。
她做事很認真，玩的時候就開開心心地玩，學習的時候就認認真真地學習。又仗着一些小聰明，上了高中之後就開始把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所以成績排名自然不會低。王昊看着她思考的樣子，長而彎曲的睫毛自然地翹着，随着她眨眼的動作，像是一片羽毛掃在他心上，讓他覺得癢癢的，忍不住想碰一下。
“看，我做出來了！”她把草稿紙遞給他，挑着眉得意地說，“不要小瞧姐，姐肚子裏還是有點東西的。”
兩道題答案全對，王昊把草稿紙給她，默默地換了門學科預習功課。
中午快下課的時候陳靜靜忽然遞了紙條過來，王昊有些疑惑，打開看了下：我媽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我中午要幫她賣馍，可能還要和她一起回家一趟，就不和你一起吃飯了。你下課之後半小時再去食堂，那時候人少。
王昊也寫了回複她：我和你一起去。
陳靜靜看到之後刷刷的寫了幾個字又推過來：不用，你去了也幫不上忙。
王昊看了之後沒再回複，等下了鈴聲響了之後，英語老師剛走出教室，她的身影就蹿了出去。
她永遠都是這麽有活力。王昊心想，趁着午間時間，他打開了一本全新的物理高考模拟題大全。
大概一點的時候，他做題正投入，耳邊聽到有人小聲敲窗戶的聲音。他扭頭看去，玻璃上面被人挖下來的小孔裏，映出陳靜靜單眼皮大眼睛。
王昊放下筆走出去，陳靜靜正趴在樓梯邊，看他過去就遞給他一個塑料袋，“肯定沒去吃飯對不對，這是我給你留的馍，夾了好多的肉餡呢，你先吃吧。”
王昊接過，轉身往班級裏走。下一秒他的胳膊卻被人拉住，“這會兒其他同學有在午休呢，你進去吃飯這麽大動靜，又這麽香的味道，會影響別人的。在這吃完再進去吧。”
她說罷，便一臉慈愛的盯着他，右手撐着下巴，示意他趕快吃掉。
被她這麽盯着，王昊有些不自然，他硬着頭皮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之後，匆匆轉身進了教室。
……
晚自習是數學課，魏老師進來的時候陳靜靜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心情出奇的差。
魏老師把書本放在桌上，拿出一張卷子打開，“昨天發的第二套卷子大家打開，都做了嗎？”
“做了～”下面傳來拖拖拉拉的附和聲。
“打開到第四頁，我檢查一下！”
魏老師說完，就開始在班級內四處走動，查到大概有三四個同學沒有做。他一個個的盤問，其他同學都是低頭不吭聲的樣子，任他說什麽地低着頭認錯。唯有謝東來，忍了一會兒小聲回嘴，“我覺得做這些卷子沒用。”
這句話算是炸了鍋了。
魏老師立刻把焦點對準了他，“謝東來你再說一遍？”
“本來就是，天天做卷子有什麽用，我還不如自己在家做呢。”
宋迎春沒拉住他，連忙給陳靜靜使眼色。王昊也看到了，不過陳靜靜是背對着他，所以他并沒有看到陳靜靜是如何回應的。
“沒用？那你怎麽不在家自學呢？還來學校幹什麽？”
“我本來就沒想來。”
“謝東來你給我出去！以後我的課，不允許你進教室。你不是能自學嘛，那你就去自學吧，我是教不了你這樣的學生。愣着幹什麽，給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