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媽媽的動作很快，不到兩天的時間就做好了蒸馍工具和原材料。
這天中午距離下課還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陳靜靜就開始收拾東西，“王昊快點，一會兒下課咱們就往外走。我媽第一天出來擺攤，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咱倆得去幫忙。”
王昊點頭，合上書本開始專心地等下課鈴聲。
這節課是自習，陳靜靜數着秒針，在指針指向12的那一瞬間，就起身往外走。
兩人的班級在三樓，所以等他們感到校外時，已經有高一高二的學生走出來，陳靜靜找到母親的攤位前，開始幫她收錢找錢。王昊找不到事情做，想去幫陳媽媽盛包裝袋，可是和她又不熟悉，他嘗試着伸手，卻還是縮了回去。最後只得面色陰沉又拘謹地，站在了陳靜靜的身後。
不過十多分鐘的時間，開始有陳靜靜的同學認出她打招呼，“嗨靜姐，這你家攤子啊？”
陳靜靜笑着點頭，“是啊，這是我媽，以後多來照顧我家生意啊。記得報我的名字，我讓我媽給你多裝一些。”
有兩三成群的學生邊和她說笑，邊選着自己想吃的東西。
說話間隙，她已經幫着多賣了大概十三四個荷葉馍。
王昊挪了腳步站在了三輪車上挂着的招牌背後，看着陳靜靜熟練地算着錢，動作間還不忘提醒母親哪個是她高一的同學哪個是她高二的同學，哪個可以多給一些哪個經常惹她生氣絕對不能多給。
被點中要‘多給’的同學則笑嘻嘻地接過包裝袋走了，而‘絕對不能多給’的同學則佯裝生氣，撒嬌着叫陳媽媽多給一些。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荷葉馍而已，就那麽一小勺的肉餡，有什麽好吃的。
放學高峰期，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十二點半的時候陳媽媽準備守攤子，從一邊的保溫袋裏拿出兩個餐盒遞給陳靜靜，“我和王奶奶準備的，你們快回教室吃吧。”
愛心餐盒裏除了陳媽媽做的荷葉馍之外，還有兩份丸子湯和水果拼盤。陳晶晶把裏面自己愛吃和不愛吃的水果都分好，才把自己不愛吃的那份遞給他。看王昊一副疑惑的樣子，她嘿嘿心虛地笑了兩聲，“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看王昊也并未計較，陳靜靜心裏終于有了一點平衡。這不愛說話也有不愛說話的好，看，她不方便對別人說的話，不喜歡做的事，不愛吃的東西，都可以丢給他。
只是這樣好像有些過分，算了，以後還是多罩着他一些。
陳靜靜心裏自我總結完畢，回神看到王昊手裏依舊拿着那本高數來回翻着，她伸頭看了一眼，裏面都是大學數學的內容，她有些不相信王昊真的自學到了這個地步，便把自己算了兩天都沒有算出來的數學大題拿出來，“幫我解一下這道題，我去接點水回來。”
從她拿着兩人的水杯出去，到接滿熱水回來，前後不過五六分鐘的時間，陳靜靜再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那道數學大題下，已經寫滿了解題步驟。
“哇哇哇！”她震驚的放下水杯大概的看了一遍，發現上面竟然寫了兩種解題方法，跟着步驟陳靜靜自己又算了一遍，很快便發現了端倪，“不可能啊這個公式我試過的，完全走不通啊，王昊你怎麽算的嘛。”
王昊淡定的拿起自己的水杯放到一邊，依舊看着手中的教材。
“啧，大意了。王昊你看，我上午就算到這一步了，這個結果明明是1啊，我怎麽會寫成7了呢。要是1的話，我也算出來了呀。”就算是只有一種解題方式吧，但那也算是解出來了，總不能現在和他相比，顯得自己如此的差。
聽到她的話，王昊默默的放下了教材，拿起了一邊的英語書。毫不關己事的神色，好像上午趁着她出去上廁所，而偷改了她的解題結果的人，不是他一樣。
晚自習是物理和化學兩門，最後一節課的時候，教室裏安靜的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王昊放下練習題，閉目休息了一會兒眼睛之後，看到陳靜靜正坐在講臺上，好像在比對着元素周期表的價位，小嘴在張張合合的無聲的動着。察覺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她擡頭搜索着目光的來源。
王昊迅速的低下頭，卻看到她書桌裏之前買的那本花花綠綠的雜志。他伸手拿過來，想起她之前興致高昂地介紹，便翻開看了起來。
再回過神來，是陳靜靜已經下了講臺正在收拾書包，“放學了，該回家了。”
王昊看向周圍，已經下了晚自習，周圍的同學也在斷斷續續的往外走。
宋迎春從座位上離開，在背包裏胡亂摸出一個蘋果遞給陳靜靜，“我媽早上裝的，孝敬你吧。”
陳靜靜高興地接過，“多謝春兒。”
看她咔嚓咔嚓咬了兩口，宋迎春捂着嘴，邊感嘆邊往外走，“牙口真好！”
“哈，春兒這兩天智齒發炎呢。”陳靜靜對着王昊解釋，“可能這周末就去拔智齒了。聽說拔智齒很疼的，王昊，你智齒長出來了嗎？”
王昊搖頭。
陳靜靜啃着蘋果跟着他往車棚的方向走，“我智齒也沒長呢，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長。王昊，我看你牙齒長得又白又整齊，你平時怎麽刷牙的啊，用的什麽牙膏？黑人？高露潔？還是雲南白藥啊？”
陳靜靜也沒指望着他回答，左手拿着蘋果邊騎車邊啃着，嘴裏還見縫插針地問，“你一天刷幾次牙啊，兩次嗎？每次幾分鐘？是那種巴氏刷牙嗎？你還沒見過我弟弟吧，他小時候愛吃糖，長了蟲牙了，現在正在帶牙套矯正呢。你知道牙套嗎，就是在牙上纏一股鐵絲，把牙勒回去。我弟說可難受了，就像是牙縫裏塞了東西一樣，還沒法剔出來。而且是每個牙縫裏都塞了東西，光想想我就覺得好受罪呀。”
路上有不少正在騎車回家的學生，一路聽着她叽叽喳喳的說話，王昊學習了一天的大腦，開始慢慢的平靜下來。他仰頭吸了一口冷空氣，又慢慢的吐出來，緊張的心情，逐漸的變得爽快起來。
“哎是王奶奶。”陳靜靜跳下來，“奶奶，你在等王昊嗎？”
王奶奶點頭，對她疼愛地說，“肚子餓不餓啊靜靜，去奶奶家裏給你做好吃的。”
陳靜靜停好自行車，挽着王奶奶的胳膊等他停車，口中撒嬌着說，“好啊奶奶，我要吃厚蛋燒。”
看王昊停好車跟了上來，兩人才轉彎往院子裏走。王奶奶有些不解，問道，“吃什麽？”
“厚蛋燒。”
“啊？那是什麽東西？奶奶不會做呀！”
陳靜靜聽出王奶奶是在假裝，笑着解釋，“就是雞蛋卷啦。”
“你這小丫頭，還給奶奶整些洋名兒！”
“哎呀奶奶～，這樣說顯得我洋氣嘛。”陳靜靜不依地撅着嘴巴，親昵地牽扯王奶奶的手，得寸進尺地說，“要是加一些小蔥和火腿腸，那就更好啦。”
“加加，還想吃什麽，奶奶全都給你加裏面去。”
“我還想喝牛奶。”
“行，一會兒奶奶都給你們做好。先在這等一會兒啊。”
陳靜靜對這個院子可以說是比王昊還要熟悉，她蹲在地上逗了一會兒阿黃，看王昊在客廳裏坐着，便也抱着書包坐過去，拿出晚自習還沒有完成的化學題，開始算了起來。
她算着算着，就卡了殼。那是一道附加題，已經超出高考的範圍，本來她是想着嘗試一下，所以卡了殼，陳靜靜也沒有在意，想放棄去做下一套卷子。
沒想到卻被一邊正研究新華字典的王昊看到，他用手指了一個數值，看陳靜靜還不明白，就拿過她手裏的筆，寫了一個化學公式出來。套用這個公式，她看着答案才研究出正确的選項。
她化學成績一向不錯，此時可以肯定地說，這個公式她從未在任何高中的教材和試卷裏看到過。
如果說之前的那道數學題王昊是湊巧了的話，那眼前這個化學公式，讓陳靜靜不得不對王昊刮目相看。
看來能在高三這麽緊張的時期，從大都市的重點高中轉到他們這個小縣城的學校，這王昊還真是，有兩三把刷子的。
“謝謝你王昊！”陳靜靜笑着回答。
王昊輕輕點頭，然後仰頭看向門口，王奶奶已經端了一盤雞蛋卷過來，“太晚了就先吃點，再喝點熱牛奶早點休息。”
“嗯，謝謝奶奶！”陳靜靜仰頭笑着接過，又啪嗒啪嗒地和王奶奶講着發生在學校裏的有趣的事情。
看她三兩句話就把奶奶逗得哈哈大笑，王昊垂下眼眸，看着手中那塊被他咬了一口的雞蛋卷，不明白為什麽她無論和誰都能投趣，為什麽她永遠都有那麽多的話。
為什麽沒有人，覺得她很煩。
看陳靜靜放下筷子，王奶奶對着王昊說，“昊昊，時間不早了，送靜靜回家吧。”
“不用不用，我騎車兩步路就到了。”
“那可不行，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再說剛吃了東西不能立刻睡覺，對胃不好的，正好也讓昊昊散散步。”
陳靜靜還要再拒絕，那邊王昊已經站起身，往門邊走。她匆忙把化學卷子塞到包裏，兩三步挎着追了上去。此時胡同裏已經沒有行人，只有間隔很遠的路燈在孤單地照着。
“王昊，你喜歡吃我媽做的馍嗎，要不明天我給你帶兩個？明天中午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安老師說中午找我有事情，我可能就在辦公室裏吃了。”陳靜靜說。
她不在，他就只能一個人去食堂了。
王昊點頭，擡頭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她的家門前。王昊示意她進去，然後轉身往家裏走。
燈光有些暗，看着王昊的背影往前面黑暗的地方走去，陳靜靜想到之前他媽媽說的話，覺得他一個人着實有些可憐，就對着他的背影喊道，“王昊！”
王昊回頭，不解地看着她。
“我媽說周末要殺雞做頓好吃的，你來吃嗎？”
王昊搖搖頭，微颔首答謝，然後再次轉身離開。
陳靜靜嘆口氣，轉身被趴在門邊偷聽的陳安吓了一跳。陳安舔了舔手中的酸奶蓋，“姐，我怎麽不知道咱媽後天要殺雞啊？”
“故意瞞着你的，怎麽會告訴你！”陳靜靜瞪他一眼，推着自行車進了院子。
“咱媽也太偏心了吧，我也是她親生的孩子呀，就因為你要高考，這整天的開小竈可不行呀。”陳安追上去不滿地說，“明年我也要中考呀，中考怎麽就不重要了。”
回答他的，是陳靜靜關上房門的聲音。他撇撇嘴，跑進廚房裏又偷走一根冰棍才覺得有些解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