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課
【4】
翌日。
盛微語再一次去了b大,代課。
導師沒回,她偷個閑,翹了咨詢所半天的班。
同在咨詢所工作的淩希見狀,也只是無奈,答應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今天化了個淡妝,唇上的口紅色號,也從淩厲的正紅色,換成自然的豆沙水蜜桃色,溫柔感滿分。
波浪卷的長發也被她紮成了簡單的馬尾,配上白色吊帶連衣裙,比起昨日,更像是一個被象牙塔保護的學生,一點攻擊性也沒有。
只有手上的紅色甲油,沒被替換,與她這身打扮格格不入,卻依舊讓她偏愛地保留下來。
盛微語去得算早,挑了個靠近講臺的前排位置,戴上耳機,聽歌打發時間。
她撐着下巴,半阖着眼,像是在假寐。
離上課時間漸近,教室漸漸被填滿,也漸漸變得嘈雜。
周遭幾個女生,聲音不大不小地在議論八卦。
“哎哎聽說了嘛,咱們這個新來的易老師,是剛從美國回來的教授。”
“我天,教授?他多大年紀啊,就評上教授了?”
“所以才說是大牛啊,智商高,又這麽帥,簡直就是絕版的男神!活招牌!”
“聽說他之前在美國那邊工作,這次是因為私人原因暫時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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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
耳機裏的歌聲還在慢慢悠悠地播放,只是聲音被調到最小,絲毫壓不住外面的嘈雜聲音。
不知怎麽,嘈雜聲漸漸變小。
盛微語擡起眼,視線往門口的方向晃,果然看見面容清冷的男人從外面進來。
他換了件襯衫,黑白豎紋,沒打領帶,襯得他越發身材颀長。
視線相接,一眼望見那雙漆黑沉靜的眸子,她秀眉一揚。
挺了挺腰,摘了耳機,從桌肚裏拿出物理書,擺上桌面。
纖細勻稱的修長手指,微微屈着,有意無意地,在那本物理書封面上的書名上,一點一點。
像是在提醒什麽。
易言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像是沒看到她這赤.裸裸的挑釁一樣,将帶來的課件打開,聲音清冷,“上課。”
從男人進入上課狀态開始,盛微語就覺得,這輩子的困意都集中在了這節課上。
更準确地來說,是她人生中的所有物理課。
本着“既然坐在了前排就要給老師面子困死也不能玩手機”的原則,盛微語直了直腰,打起精神。
三分鐘後,她端正的坐姿開始變得随意。
五分鐘後,她随意的坐姿換成撐着下巴。
十分鐘後,撐着下巴的她眼皮開始打架。
第十一分鐘,上下眼皮和好如初,相親相愛擁抱在一起。
鬥志向物理屈服,靈魂都安詳沉眠。
意識朦胧之中,盛微語做了個恍惚的夢。
她極其厭惡這種模棱的夢境,如若将死之人生前最後一刻的走馬燈,即使內心深處藏得最隐秘的一角,在這裏也無處可遁。
夢裏的她,抱着一摞習題資.料,不情不願地站在一扇房門前。
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清俊的男生站在門口,似乎對她果真如約有些意外,臉色卻沒顯露出什麽意外的情緒,也看不出喜惡。
他向來如此。
男生側身讓開一條道,“進來。”
他咬字的發音很清晰,也意外的流暢,卻只局限在兩個字以內的短句。
盛微語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眼裏盡是不服氣的暴戾,卻還是抱着書聽話進了屋。
繼“聽話”帶着習題到他家之後,又不得不“聽話”攤開她原本一個學期都不會看兩頁的物理課本,看教學視頻。
聽着教學視頻裏,物理老師極具催眠特效的聲音,她的意識開始混沌,頭漸漸變重,瘋狂地想要親吻桌面。
迷迷糊糊之中,面前好像站了個人,遮住了刺目的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影子。
她在混沌之中掙紮着,要不要睜開眼去一探究竟。
然而還沒等她從漫天的睡意中掙紮出來,指關節在桌面上的敲擊聲便鑽入她耳裏。
緊接着,是男人清冷的聲音。
“睡得好嗎?”
盛微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眼便是一只好看的手。
手指細而長,皮肉勻稱,指甲被修剪得整齊幹淨,掌背的皮膚下隐約可見青色的血管。
她愣了愣神,終于反應過來,猛地擡起頭,落入眼裏的,是男人線條分明的臉,褪去了年少的青澀,眼神也變得陌生。
心裏就像被什麽一擊,不知怎麽,有種白駒過隙卻什麽都不曾留下的失落。
易言就站在她桌前,微垂着眼,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表情是她所熟悉也是她所厭棄無數次的漠然。
盛微語有點惱。
男人漠視一切的态度,始終沉靜的眼神,都是她惱火的理由。
即使對方一句話不說,一個情緒外洩的表情也不露,但偏偏就讓她覺得,自己在他眼裏,是舞臺上的醜角,是個滑稽可笑的跳梁小醜。
可她生來反骨,越是讓她不舒服,就越誘惑着她去招惹。
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亦然。
盛微語緩了兩秒,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男人的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中止,教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以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她也不覺窘迫,相反,她見多了這種看好戲的目光,臉皮早已修煉到城牆的厚度。
不慌不忙地擡了擡眼,仰起頭,唇角勾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眸子裏閃着毫不遮掩的挑釁。
“睡得當然好,易老師不愧是教授,光是聲音,就治好了學生多年的失眠症。”
她仰着頭望着易言,眨巴着眼,做出天真的姿态,“就是這物理書太硬,硌個慌。”
話音一落,安靜如雞的教室發出了哄然的笑聲。
易言冰冷的目光掃了一圈後,教室又重新安靜如雞。
對于她這狂妄的挑釁,易言卻是一點都沒被激怒,甚至臉上依舊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那你換本書墊,繼續。”
他刻意頓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像在嘲笑什麽似的,一側嘴角勾了勾,“記得多準備張紙巾,擦擦口水。”
“……”
盛微語:“!!!”
盛微語反射性往臉上一摸,卻沒有摸到什麽濕潤的觸感,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她擡眼瞪向易言,對方卻只留了個背影給她。
易言回到講臺上,繼續上課。
盛微語磨了磨牙,一股氣憋在心口。
從內而外,全身都像是在燃燒。
怒氣被男人輕易挑起,讓她渾身燥熱,又興奮,一種遇見勁敵的興奮。
她緊盯着講臺上的男人,眸中閃着渴望去征服的戰意。
睡着的人,容易被吵醒。
裝睡的人,卻難得叫醒。
可她偏就不信,敲鑼打鼓,她也要讓這個裝失憶的易老師,“醒”過來。
**
下了課,盛微語回到家,就看見自家表妹發來的消息,問她在國內做了什麽,給自己招來爛桃花。
盛微語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緩了緩,才想起來,對方口中的爛桃花,是昨天問她要聯系方式的搭讪男。
她昨天留的是許幼白的電話。
盛微語三言兩語講了下事情原委,順便表達了一下自己作為表姐,對因為沉迷追星而至今沒戀愛過的母胎單身表妹的深切關懷。
許幼白回信表示:謝謝您嘞!
假裝沒看出對方的怨氣,盛微語厚着臉皮回了句“不用客氣”。
許幼白:……
結束和許幼白的“友好會談”,盛微語練了會兒瑜伽,就卸了妝去洗澡。
剛洗完澡,淩希就打電話過來,讓她記得帶着大俠去遛彎兒。
大俠是淩希和盛微語一起養的泰迪犬,棕褐色小卷毛,近來精力旺盛,整天日天日地。
別看它身型小,它發起情來,哈士奇都敢招惹。
要是不每天帶它出去遛遛,它能把家裏的公仔都給日翻。
盛微語懶得很,能躺着就絕不坐着,讓她散步,就等于喊她去跑八百,讓她跑八百?不好意思,她當場自殺。也就是每天練練瑜伽,充當最基本的運動量。
然而再懶也沒辦法,誰讓大俠是她盛微語當初撿回來的。
盛微語拿了遛狗繩,準備去給大俠套上,嘴裏頭嘟囔,“改天抽個時間去做個絕育好了。”
正在飄窗前對一只狗形玩偶做不可描述事情的大俠,身體一僵。
盛微語住在咨詢所附近的一個小區裏,和淩希合租。
小區挺大,還配有24小時便利超市,綠化也很好,帶狗遛彎,絕屬上選。
大俠一出門就跟打了興奮劑似的,拼了命的撒歡跑,盛微語拿着遛狗繩都差點兒沒牽住。
折騰了好一通,盛微語只覺自己累得半條命都沒了,手酸得跟舉了幾十斤鐵一樣。
好在大俠也終于消停了,不再瘋跑,跟着她的節奏,聽話地慢悠悠走,東嗅嗅西聞聞。
見它忽然變乖,盛微語也松懈下來,不再把遛狗繩揪那麽緊,騰出手從兜裏摸手機,想看看時間。
然而大俠像是知道似的,瞬間就撒丫子狂奔出去,帶着遛狗繩從她手裏掙脫。
盛微語:“……”
這他媽是建國後成精了吧!
“你跑哪兒去!”
盛微語邊喊邊在後面狂追,天知道她有多久沒進行過跑步這種劇烈運動了,跑了兩步就開始大喘。
好在大俠還有點良心,沒跑多遠,只是沖到了前面不遠處的超市門口。
那裏蹲坐着一只金毛犬。
盛微語撐着大腿彎腰喘了兩口氣,急急忙忙跟上去。
等她小跑過去,看到超市門口的畫面,她……恨不得自戳雙目。
不,是給大俠截肢,打斷第五條腿。
大俠正纏在那只漂亮金毛的一條後腿上,屁股聳動,做着某種少兒不宜的活.塞.運動。
也不知是大俠太過霸道,還是金毛的脾氣太過溫順,又或許是純潔的金毛孩子還從沒經歷過這種惡劣的事,比大俠大了幾倍體型的金毛,睜着無辜的眼睛,狗臉上寫滿了無措。
盛微語扶額,心道絕育這事要趕緊提上日程,刻不容緩!
太他媽丢臉了。
她走過去,撿起遛狗繩,正要把大俠強硬拉開。
這時,超市的門被人從裏面拉開。
盛微語反射性往弄出動靜的方向看過去,愣在原地。
這兩天擾亂她情緒的男人,此刻就站在超市門口,手裏還提着剛買好的東西。
男人看見盛微語,也是一頓,似乎也怔了一秒,卻沒表露出過多的驚訝情緒。
看了眼兩狗“大戰”現場,抿着的唇角難以察覺地抽動了一下,目光又落回牽着遛狗繩的盛微語身上。
易言看着她,唇角往上勾了抹微小的弧度,比起大多數時候的寡淡表情,冰冷的眼裏多了分嘲意。
盛微語站在原地,渾身僵硬,手無意識地握緊。
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讓她深感局促。
料是她,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種場合,以這個奇葩的方式,和他偶遇。
而讓她局促的原因是——她剛洗完澡。
素面朝天。
作者有話要說:
全場最佳——大俠。
感謝“書予畫”“布瓜”“24647924”扔的地.雷,竟然有這麽多人砸雷贊助,感動!qvq
一個很嚴肅很重要的事,昨天的評論少了一半……一半……
你們難道不愛我了嗎qaq
看我委屈的大臉qaaaaaaaaaaaaq這麽大的委屈臉你們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