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莫欺少年窮
“我得讓你活着！”
宇文湫怒吼的聲音在接待室響起，像是鬃毛還未變深的幼獅，吼出了第一聲雄渾的嘯聲，頓時讓所有人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個面容俊逸，但是語氣堅定異常的少年身上。
而一直在勸架的馬主任也在這時深深的嘆了口氣，慢慢松開了箍緊宇文洪腰的手，站在一邊。
“你……你說什麽？”站在宇文湫面前的宇文洪這時停止了動作，顫抖着身子問道，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宇文湫用力甩開按住自己的兩個警察，雙腿跪在地上，頭發散亂，滿臉通紅。
宇文湫看着被太陽光照射的有些耀眼的地板，光芒照在他的眼裏，有些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
“四年前，媽媽因為腎移植手術後感染去世，你也因為給媽媽移植了一個腎而什麽都做不得，家裏的積蓄又在給媽媽治病的時候花光了。”
“你一天天的意志消沉，整天就知道喝酒，醉了睡，醒了繼續喝。”
“那時候馬叔叔讓我來這裏讀高中，我根本就不想來，因為……我想着早點出去做點事，改善改善家裏的條件，把欠的債還了。”
“可是你醉醺醺的答應了，還很高興，那是我在媽媽去世後第一次看見你笑，所以我就來這了，因為……我覺得那是你想要看到的。”
宇文湫的話語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糾結着什麽事情。
“但是後來，你依舊每天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整天就待在家裏喝酒。”
“你把自己喝到胃出血，我大半夜打電話給馬叔叔，把你送去了醫院。”
宇文湫說到這，突然擡頭看着自己的父親，似乎下了巨大的決心。
“可是你知道醫生告訴我什麽嗎？他說你胃穿孔了，而且因為你本來就虛弱的體質，情況比一般人嚴重的多，醫生告訴我你這個樣子要恢複，必須花大價錢吃一種昂貴的胃粘膜保護的藥。”
“否則再來一次胃出血，你就……”宇文湫說到這，哽咽了，堵住了接下來的話。
“你知道就每天早上晚上我催促你吃的那種藥多少錢一瓶嗎？”
“那種藥兩千炎黃元一瓶，一瓶卻只能用一個禮拜！”
“你的退休津貼只能管兩個禮拜，那剩下的兩個禮拜呢？我得給你找錢，得給你買藥，得讓你活下去。”
“可是我一個學生，就是去工地打零工，我也賺不到那麽多錢！”
“我能怎麽辦？我只能去做些不光彩的事情！”
“我難道不知道那些東西是犯法的嗎？”
“我為什麽回來複讀，是因為我考不上嗎？不是！”
“我是沒有辦法，我得給回來給你攢足接下來一年的藥錢，然後我才能去讀書，讓你以我自豪，也能活下去！”
“可是我能去哪裏攢，你不讓我去做這些，我給你去哪裏找藥？！我怎麽讓你活下去！！”
“我就剩你了！！”
“我得讓你活着！這樣我才能活下去！！”
宇文湫額頭上青筋隆起，鼓脹着通紅的臉，右手猛捶着自己的胸口，咆哮着将這個少年心中所有的從未向他人說過的辛酸苦楚吐露出來。
站在門外的楊穆聽着這些，不知何時也低下了頭，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房間裏的人也是紛紛低下了頭。
“小湫，你不是說，那種藥一個月只要花一千塊嗎？你……咋還瞞着……叔呢？”站在宇文洪旁邊的馬主任這時候語氣顫抖的說道，一臉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宇文湫。
“馬叔叔，我真的不能給你添麻煩了，您給我兜住了那麽多的麻煩，您也不容易，我不能……再讓您再掏錢了。”宇文湫看着馬主任，顫抖着說道。
宇文湫吸了下鼻子，将頭重新扭回看着面前的地面，輕聲的說道：“爸，我說完了，你要打要罵，随你。”
話聲響起，卻沒有回應，整個房間裏靜悄悄的。
良久以後……
“撲通。”
一雙膝蓋出現在同樣跪倒在地上的宇文湫的面前。
宇文湫驚訝的擡頭，卻看見自己父親滿臉淚痕的，盡顯蒼老的臉。
“小湫……爸……把沒用……救不了你媽媽，還不能讓你好好過活……”
這一刻，看着自己因為傷病而瘦削不堪的父親，宇文湫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嘩啦啦的從眼中湧出。
“小湫……爸對不起你。”宇文洪瘦削的手抓着自己的褲子，低聲哭泣着。
“爸……”宇文湫撲上去，抱住自己的父親，大聲的痛苦起來，整個接待室裏都是父子倆的哭聲。
在場的人都在偷偷的抹眼淚。
那個面色兇狠的邱警官，在看見這一切後，也是有些動容，邁步走上前來，本想要說些抱歉的話，而站在一旁的馬主任這時卻爆發了，平時看着還有幾分和藹的馬主任一把推開邱警官，紅着眼，怒視着對方。
“瑪德！姓邱的你給老子滾開！”
“別以為我們老連長就好欺負！我老連長也是鐵血的漢子！逼急了老子就叫上一幫老戰友，把你這家夥狠狠的打一頓！”
“現在！麻煩你！滾出這裏！”馬主任大手一揮，指着門口，狠狠的說道。
邱警官的臉上露出一絲尴尬，嘴巴動了動，但是還是沒有說什麽，低頭扭身出去了，其他的警察一樣跟着從接待室裏退了出去……
“喂。”
邱警官從門口走出，剛準備向着樓梯口走下去，卻被站在接待室旁邊的楊穆叫住。
邱警官扭頭，看着一個穿着校服的黑發學生站在門邊，不明所以。
楊穆吸了吸鼻涕，吐了口氣，擡頭看着窗外，緩緩對着左邊不遠處的邱警官說道。
“這位警察同志，無論你有多麽正當的理由去扒開一個人的傷疤。”
楊穆的話語稍稍停頓，扭頭看向樓梯口的邱警官。
“但是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
“莫欺少年窮！”
楊穆的聲音铿锵有力，在空蕩的走廊裏響起，邱警官和楊穆對視了一眼，竟從面前學生的眼睛裏感受到了一絲威嚴，讓邱警官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嘴角掠起一絲尴尬的笑容，算是回應了楊穆的話，然後帶上帽子，匆匆的下樓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