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王郎?莫非是瑩娘癡癡等了四十三年的王雲生?
顧雲複難得也起了一點興致, 順勢抖開三朵劍花朝鶴鳴心窩處遞去, “呦,老相好麽?”
鶴鳴定睛看那男鬼時,但見他青面獠牙、滿臉兇相, 跟瑩娘口述中清秀白熙溫柔多情的書生沒有半分相似, 也忍不住質疑道:“瑩娘,你确定?”
瑩娘将身體化成一縷青煙後擺脫了鉗制, 開始繞着那男鬼轉圈子, 聞言不住點頭,顫聲道:“正是妾的王郎啊!他的眉眼妾在夢中反複回想,絕對錯不了。”
兩人交談期間, 鶴鳴還在跟顧雲複打得熱火朝天,心道這可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都那副鬼樣子了,虧你還能看出什麽眉眼。
“老黑, ”她現在騰不出手來對付男鬼, 放任不管只會腹背受敵,當即朝黑貓大喊, “幫瑩娘拿下他, 我請你吃魚!”
可憐老黑生前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流浪期間只能以殘羹冷炙果腹,偶爾偷偷去泔水車翻些垃圾。好不容易被人帶回家,還沒來得及傲嬌就被虐殺,也是悲慘。
就連死後……想它堂堂一只鬼貓, 竟然被人訓狗一樣的養着,何等的奇恥大辱!
此刻聽了鶴鳴言語,黑貓慘白的眼眸中驟然閃過一抹名為渴望的光,四肢狠狠在地上按了一把,留下兩排深坑,嗷嗷叫着朝那男鬼撲去!
與此同時,已經好久沒動靜的進度條突然記起細微的抖了一下:
“鬼怪的友誼”,38/500.
鶴鳴瞬間懵逼:“……”
這樣也行?
若不是正在跟人搏命,她簡直恨不得停下來抽自己幾個耳刮子!
一條魚就能解決的問題,她竟然磨到現在!
不過話說回來,老黑你是不是格局太小了點?區區一條魚就把你收買了?
“時至今日,姐姐還是如此輕視我麽?”變态的心思你別猜,顧雲複也不知怎麽就被刺痛了敏感的神經,覺得鶴鳴突如其來的走神根本就是瞧不起自己,“這次我一定會親手斬下你的頭顱!”
鶴鳴:“……?”
她終于火冒三丈,忍不住破口大罵,“我就問你,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砍老娘的頭?鑰匙三塊錢一把,十塊錢三把,你配個幾把!
別以為長得可愛,甜甜的叫幾聲姐姐我就不舍得打你!不動點真格,你就不知道什麽叫社會主義!
顧雲複二話不說就下死手,鶴鳴在勉強熬過最初的手忙腳亂後,就發現自己與半路得來的功夫融合得越來越好。
如果說剛才只是被動躲閃,那麽現在将內力和外功融會貫通的鶴鳴已然有了主動出擊的意識和本能,打起來很有種如魚得水的流暢感。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古人誠不我欺,她這些日子實在過于懈怠了。
鶴鳴踩着追雲逐月步,當真如一團被風吹動的雲一樣繞到顧雲複身後,兩指并攏,毫不猶豫戳向他背心大穴。若這一下按準了,顧雲複非死即殘。
就在短短幾個時辰之前,她還對這個羞澀可愛的青少年多有偏愛,但此刻,卻不得不痛下殺手。
然而顧雲複不是什麽菜雞,竟強行止住長劍去勢,反手一轉,長劍反背。
他的反應實在快得驚人,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鶴鳴剛好一指頭戳在劍身上,頓覺一股柔韌的內勁沿着指尖奔來,讓她整條手臂都有些發麻,忙借力向後蕩開。
顧雲複天賦固然高,但原身明騰也是世間少有的練武奇才,不然也不能多年來都壓得馮元一不得動彈。他畢竟年紀擺在那裏,就算從娘胎裏開始練武也短了鶴鳴一截,而千重浪又是極陰極柔的功夫,鶴鳴不好受,他更是悶哼一聲,面上瞬間血色全無,踉跄兩步重新站穩後,唇邊已經隐約見了血色。
一直在外圍尋找時機的裴綠裳果斷出手,毫不猶豫地使出平生最得意的七星連珠,七根箭矢分成兩組,幾乎不分先後的朝着顧雲複撲去!
若換了正常人,見自己此刻優勢全無,說不定就會暫時退去,然而顧雲複是個瘋子。
“來得好!”
他桀桀怪笑幾聲,強壓下體內氣血翻滾,腰身扭轉,将手中長劍蕩開一片潑灑的銀芒,只聽當當當幾聲脆響,伴随着幾點刺眼的火星炸開,六根箭矢被他直接挑飛,餘下的一支卻穩穩紮入他的右臂。
一直在場外徘徊,尋找時機出手的裴綠裳所承受的壓力并不比真身上場小多少,而且因為鶴鳴是貼身近戰,稍有不慎便有誤傷友軍的可能,裴綠裳心裏的弦都要繃斷了。
見終于傷到顧雲複,裴綠裳憋在胸中的悶氣總算能吐出來一口,直到此刻才感受到一陣遲來的疲憊。
顧雲複退開幾步,站穩之後竟直接将箭拔出,小股鮮血噴濺在他臉上,猶如月光下殺紅眼的羅剎。
他無視混亂的內息,手指發力将箭杆捏斷,冷冷的看着鶴鳴,“好姐姐,沒想到你恢複得這樣快這樣好,若非那日是我親手将劍刺入你的胸口,只怕要懷疑你從未受過傷了。”
實戰是進步的最佳方式,雖然跟顧雲複的交手只過去很短一段時間,但鶴鳴已經能夠無比純熟的驅使體內的內力,感受着它們一波接一波源源不絕地在經脈中運行,恰如浩蕩無邊的海浪。
打到現在,她已經基本能夠确定明騰是死于偷襲,因為就連自己這個冒牌貨都有這樣的戰鬥力,對方沒道理死在顧雲複手上。
正如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顧雲複顯然已經鑽了牛角尖,認定了她就是死而複生的明騰,鶴鳴索性也懶得解釋了,“你跟那野道人是什麽關系?”
之前嚴正說過,當年王雲生含冤入獄,但不等那貪官找到借口弄死他就被一個野道人劫走了,顧雲複不管是年紀還是職業都對不上。
“呵呵,你知道的還真不少。”顧雲複緩慢調整着內息,聞言吐了口血沫在地上,斜着眼睛道:“他是我師父,不過那老不死的想把寶貝傳給旁人,我不高興,便将他們都給殺了。”
分明是那麽喪盡天良的事情,但他的語氣卻平淡的好像在說今天的菜有點鹹了一樣。
“怎麽,姐姐莫不是善心大發,要替他報仇吧?”顧雲複冷嘲熱諷道。
“不,”鶴鳴正色道,“多謝你為民除害。”
王雲生的鬼魂雖然面容扭曲了,但仍然能夠看出死時非常年輕,再加上那一身刺眼的紅衣,恐怕那野道人救人并非出自善心,而是……要拿活人練鬼。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王雲生雖然是男人,但卻極其少見的生于陰年陰月陰日陰時,而當這樣的人身穿紅衣,懷着無盡的怨恨和不甘被殺後,本身就能成為煞氣沖天的紅衣厲鬼。若再以秘法飼養,絕世惡鬼可成。
那邊瑩娘、黑貓和王雲生已經戰作一團,夜風刮起來分外凄厲。
瑩娘是食精華、享供奉的資深女鬼,黑貓又吞噬大量鬼怪怨氣沖天,兩者本就戰鬥力驚人,但此刻對上王雲生,竟堪堪以二比一打了個平手,實在令人驚駭。
“王郎,我是瑩娘啊!”
“王郎,你看看我!”
只可惜瑩娘雖然神智清明,但王生卻已經全然喪失理智,一味攻擊,任憑瑩娘如何呼喚都不理睬。
說來那對男女也是命苦,生前無法脫離苦海,到死都沒見到最後一面,沒想到如今四十多年過去了,重逢竟已俱是鬼身……
也不知怎的,鶴鳴突然聯想到了自己和蘇清風,一時悲從中生、怒從心起,決定再努力挽救一下。
且不說這是明晃晃擺在眼前的一點“友誼貢獻點”,哪怕是個路人,聽了這樣的愛情悲劇也不會不動容。
若果然能喚回王雲生的神志,自己豈非又多了一員猛将?以後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思及此處,鶴鳴反手從背包格子裏掏出之前沒用完的公雞血,擰開礦泉水瓶子就朝王雲生潑去!
“給我喝!”
王雲生是四十多年的紅衣厲鬼,區區一瓶公雞血并不能對它造成實質性傷害,但卻能夠有效地阻擋一下。
暗紅色的液體在鬼氣森森的夜幕中劃過一道弧線,穩準狠的潑到王雲生臉上,伴随着一股白煙,迅速彌漫開濃烈的屍臭氣。
遠程弓手裴綠裳是第一次近距離觀摩陰間戰鬥,還沒來得及感慨就被這股惡臭熏得頭暈目眩肝膽俱裂。嗅覺靈敏的她胸中好一陣洶湧翻滾,一張小臉兒頓時變得比受了內傷的顧雲複還要慘白,剛要使用龜息之術,便已經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卧槽,好臭!真的好臭!
打鐵要趁熱,鶴鳴又摸出一張獄火符,用播音主持專業考繞口令一般的速度念完咒語,黑色的火焰突的從王雲生腳下燃起,惡臭更甚,連鶴鳴自己都幹嘔了一聲,不遠處正巧站在下風向的顧雲複也用力抿緊了嘴唇,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頰越發蒼白起來。
王雲生發出野獸般撕心裂肺的怒號,顧不上攻擊瑩娘和黑貓,一雙空洞的眼睛裏滿滿淌出血來,一時間鬼氣大盛,竟将獄火漸漸壓滅了!
可即便如此,它也肉眼看見的虛弱了不少。
黑貓立即撲過去死死抱住它的左腿,咔嚓咔嚓上嘴就啃。
瑩娘心疼不已,從它背後迅速撲了上去,兩條細瘦的手臂死死卡住它的脖子,一邊使出吃奶的力氣勒一邊聲淚俱下的呼喚道:“王郎,是我,我是瑩娘啊!你當年說了高中後要納我做妾的,你難道都不記得了嗎?”
裴綠裳剛吐了個涕淚橫流,一擡頭就看見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忽然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這位美麗的鬼姐姐,您能不用如此兇狠的姿勢說那樣溫情脈脈的話麽?
顧雲複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到鶴鳴手中那個礦泉水瓶子上,難以克制地浮現出一抹貪婪,“軟水晶?”
就見那只礦泉水瓶子已經被鶴鳴捏扁了,內壁上還殘存着部分暗紅色的血跡,正在稀薄的月光照耀下發着幽幽的光。
鶴鳴手一松,那凹陷下去的部分便啪的一聲彈了回去,驚得裴綠裳顧不上自己還在吐,“你竟帶在身邊?”
真的太神奇了,清若冰晶,亮若水晶,難得竟然真的如此柔韌!
鶴鳴:“……”
一不小心就露富真是對不起啊!
她鎮定自若地将礦泉水瓶子收回背包格子裏,腳尖點地,飛身朝顧雲複拍出一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給我死!”
作者有話要說: 鶴鳴:呵呵,我真是裝的一手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