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誰?”
“顧雲複。”
一聽這個名字, 鶴鳴和裴綠裳都愣了, 後者甚至語氣複雜的道:“蘇道長,你不是有私心吧?”
話說她打從一開始就覺得顧雲複那小子親親熱熱的喊着什麽姐姐往鶴鳴跟前湊,有點貓膩, 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蘇道長你這樣借機鏟除情敵是不是過于心狠手辣了?
蘇清風還真就瞧了鶴鳴一眼,老老實實的點頭, “說到私心, 貧道确實有一點。”
裴綠裳:“……呦呵!”
你還真是不要臉的承認了?
蘇清風的眼神過于坦蕩,無需任何多餘的解釋,鶴鳴只跟他對視了一下就覺得有點臉紅心跳的。
在感情方面, 她非但不是初丁,甚至因為家境好、相貌出色而有過不少追求者,可往往大家在了解到她的“特長”和職業之後,就紛紛打了退堂鼓。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女朋友逛着逛着街忽然對空氣說:“嗨, 你的頭要掉了。”
或者被女友連累鬼魂纏身, 洗澡時放出來的是血而不是水,睡覺時一睜眼就跟骷髅深情對視……
所以打從前幾年起, 鶴鳴差不多就死心了, 覺得哪怕一輩子單身也不錯, 反正她有錢嘛!什麽快樂買不到呢?也省的連累無辜。
可現在她好像遇到了對的人,只不過地點不對,時機也不對。
蘇清風不好嗎?恰恰相反,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 但鶴鳴跟他相處起來卻異常舒服,難得對方與自己專業相通,能力出衆,絲毫不必擔心以後有摩擦和沖突。
說得直白一點,如果在穿越之前的現代社會遇到這麽個人,鶴大小姐早就倒追去了,可現在?
萬一有一天,她真的成功回家了呢?
就好像天降無主金山,你正狂歡喜之際,卻被告知不能拿,還有比這更令人痛苦的事情嗎?
想到這裏,本就郁悶的心情愈發沉重,好像有無形的巨石将她死死壓住,一點兒幹勁都沒了。
“鶴姑娘?”還是那無主的金山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鶴鳴強迫自己從混亂的思緒中退出,對上他關切的眼神後勉強笑了下,“沒事。”
蘇清風顯然不是那麽好敷衍的,“如有不便,貧道可以回避。”
裴綠裳也皺眉道:“是呀,你臉色怪難看的,要不先去找藥扇子看看。”
那江疏泉人品不好說,但醫術還是挺不錯的。
鶴鳴用力做了下深呼吸,搖搖頭,“真的不用,我只是,只是有點想家了。”
見她不像撒謊,裴綠裳這才放下心來,摟着她嘆道:“這也難怪,你本該在家好好當你的千金小姐,如今卻被迫在外奔波,又接二連三遇到這麽多事。罷了,等咱們手頭的事忙完,姐姐親自送你家去!”
她不提這一節還好,一說這個,鶴鳴幾乎要連苦笑都挂不住了。
如果沒有意外,我回家之時,就是你我永別之日……
剛來大祿朝時她也曾無數次詛咒老天爺,可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她竟也有些不舍了。
唉。
裴綠裳還在那裏故意說着俏皮話安慰她,“等你回去了,可不許立刻攆我走,說不得要擺幾天宴席犒勞犒勞。哈哈,當然了,若是能瞧瞧你口中的秘寶軟水晶,長長見識,那就更好啦!”
鶴鳴心道,實不相瞞,軟水晶正被區區在下随身攜帶……若真是長長見識就能讓眼前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的話,我送你都行啊!
就那個礦泉水瓶子,現代社會賣垃圾都沒幾分錢……有機會我送你一車好不好?
“別說我了,”這種事非人力可及,多想無益,鶴鳴索性先不想了,“蘇道長,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見她确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蘇清風也沒有勉強,重新說起顧雲複的事情來。
“其實早在大家初次見面時,貧道就覺得似有不妥。”他緩緩道,“他曾說一見鶴姑娘便覺親近,可那個時候,兩人甚至連話都沒說幾句,若非見色起意,便是另有目的。”
裴綠裳高高地揚了揚眉毛,神情戲谑。
蘇清風難得被她看的有些赧然,清了清嗓子才繼續道:“江湖上浪得虛名之輩何其之多,貧道本也沒有太過在意,但他卻頻頻出現……”
之前江明月跟顧雲複發生沖突,覺得不太對勁的不光洪梓銘。
那小丫頭為人率直,雖然偶爾沖動了些,但絕不會無緣無故的針對一個人,除非他真的有問題。
“丹陽看人素來很準,當日她說院內只有她與顧雲複兩個人,對方得知她出身武當派後,言辭和眼神中便有些不善。丹陽最見不得這個,一來二去的,就動了火氣。”
“他分明與丹陽起了龃龉,若以常情論,自然要離得武當派遠一點,可他非但沒有,反而還在擂臺賽當日特意尋了過去與俞師兄說話。”
“顧雲複說的是想找貧道探讨劍術,可真要說起來,他展現出來的劍術之差,江湖上可做他師父的大有人在,不管貧道本人還是武當派上下都與他沒有舊情,何必非貧道不可?”
鶴鳴沉吟片刻,“他真的找你過招了?”
蘇清風斟酌了下言辭才道:“貧道試探了他一下。”
他知道鶴鳴和裴綠裳都不太懂劍術,便有意掰碎了細說,“……不管使用何種兵器,怕死求生乃人之常情,這一點是不會變的。當時貧道刺他左肋,若當真因為武功太差反應不過來倒也罷了,可實際上他卻仍有餘力提劍格擋。”
蘇清風說的時候,鶴鳴和裴綠裳也在一邊分角色演示,扮演顧雲複的鶴鳴在裴綠裳出手的瞬間就跳開格擋,已經隐約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
正如蘇清風所言,如果顧雲複被吓傻了,要麽幹脆沒有任何反應,要麽就憑借本能側開左邊身體,可他卻不閃不避,反而選了最別扭的應對方法:
身體不動,只用右手劍去擋左邊。
既違背本能,又不符合劍客的應對法則。
“他是裝的?”鶴鳴詫異道。
蘇清風點頭,“非但如此,貧道還注意到他的左肩微微動了下,但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
或許在日常生活中人可以僞裝的近乎□□無縫,但蘇清風刺出那劍的殺氣做不得假,而劍客的本能也做不得假,當死亡的威脅來臨,本能必然壓倒一切。
顧雲複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于電光火石間做了一場豪賭,但卻不知道蘇清風早就起疑。
僅僅是那麽一瞬間,蘇清風就有七成的把握斷定顧雲複其實是個左撇子。
鶴鳴由衷嘆道:“道長好強的眼力,好機敏的應對。”
從他起疑到做出試探,前後也不過短短幾個時辰,難為還能抓到蛛絲馬跡,着實令人佩服。
裴綠裳眼睜睜看着蘇道長矜持的壓了壓唇角,“還好。”
裴綠裳:“……”
忽然覺得嘴巴裏有點酸溜溜的呢。
“不過,江湖上有厲害的左手劍客麽?”裴綠裳努力壓下心中酸澀,好奇地問道。
後山林木繁茂,這一帶更因地勢陡峭少有人來,久而久之樹木橫生雜草遍地,哪怕連正午也不見天日。
此時正值晌午,外面豔陽高照,可鶴鳴他們所處的地方卻依舊陰測測的。
偶然間一陣山風刮過,只叫人遍體生寒。
鶴鳴回想起顧雲複那張還帶着幾分奶氣的稚嫩的臉,一聲聲清脆歡喜的“鶴姐姐”尚在耳邊,但就是這樣,才越發令人後怕。
“如果青蓮公子的身份是假,那他究竟是誰,想幹什麽?”
他對自己表達出的熱情,又是為了什麽?
一時間,三個人都陷入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蘇清風道:“提到左手劍客,貧道倒想起一個人。”
他雖然下山晚,但他的師父清虛子早年卻縱橫江湖,接觸過和聽到過的奇人異事數不勝數。
大約在五、六年前,接連有幾家镖局、商號被人屠戮滿門。兇手将錢財珍寶洗劫一空,然後放火焚毀現場,幾乎沒留下任何線索,一時間人心惶惶。
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當時幾大正派都出了高手,分布在各地搜集線索、暗中尋訪,終于有一次在火剛燒起來沒多久就趕到現場。
最先趕過去的就是清虛子,當時兇手甚至還沒走遠。清虛子深知此次打草驚蛇,一旦放過很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仗着藝高人膽大孤身上前攔截。
兩人剛一交手,清虛子就驚訝的發現對手用的竟然是左手劍,而且極其年輕。
高手過招,不容分神,清虛子略一錯愕間,對方已知不敵,當即硬抗一劍,借力飛遠的同時甩出霹靂彈遁去。
事後清虛子檢查那些尚未被燒壞的屍體時,果然發現致命傷都是左手劍造成的,只是從那之後,那名年輕的左手劍客便如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出現過。
“你懷疑那個人就是顧雲複?”鶴鳴驚訝道,“可是五六年前?他現在才多大?”
十二歲,十三歲?還是個初中生啊,就已經成為驚動整個武林的連環殺人犯了?
蘇清風道:“世上本就不乏天才,更何況”
“更何況,咱們誰也不清楚他的底細,”裴綠裳搶道,“或許他只是長得不顯老呢?”
如此看來,江湖兒女過分灑脫也不全是好事。除非作惡多端,否則大家根本懶得追究你究竟姓甚名誰、來自何方,以至于差不多每年都會冒出幾個活像石頭裏蹦出來的俠客。
這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事,想追根究底都沒法子。
不過如果顧雲複真的是當年的左手劍客,那麽他對武當派的敵意就很容易解釋了。
“那他對武當派有敵意也就罷了,”裴綠裳還是覺得有許多謎團沒解開,像只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陀螺一樣原地打轉,“接近鶴鳴是要幹嘛?還有黃笙,當時大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顧雲複好像确實跟黃笙相談甚歡,雖然事後他說對方只是替他指路,但真相究竟為何誰也不知道不是嗎?只是為什麽要冒着暴露自己的風險殺黃笙,僅僅是為了滅口?之前程磊被害也是他的作為嗎?那又是為了什麽?”
蘇清風搖頭,“貧道也不清楚,不過稍後會向師父飛鴿傳書,看他老人家有沒有什麽線索。”
說着,他又望了鶴鳴一眼。
鶴鳴心頭一跳,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若說能叫人對她感興趣的事情,恐怕只有這張與明騰別無二致的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卡文卡的厲害,我無法保證更新時間,只能盡量日更,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