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佞臣
丞相卧病幾日,在群臣的憂心下,終于又上了朝堂。
只見那大臣們朝服穿得整齊,頭戴朝冠,手執朝笏,一句句都是對千夜的賀喜恭維之詞。
少年天子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端正的坐在龍椅之前,他低着頭看不出什麽神情來。明明身坐着萬人之上那位置,卻沒有他的開口之地。
這朝上不上也罷,當時聽着這些人互相吹捧,千夜就聽膩了。
“我病剛好,久站不得。”
言意之下就是她要走了。
群臣紛紛言道:
“那丞相要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臣府上還有許多上好的藥材,稍後我命人送去丞相府。”
“皇上,微臣這邊沒有已無要事禀報,就此下朝罷。”
少年天子這時才擡起頭,一抹喜悅綻放在他稚氣未脫的臉上:“可以下朝了?!王富貴快!我們去捉蛐蛐!”
“皇……皇上……”在暗處的太監焦急的冷汗的出來了,跪倒在地。
少年天子一回頭,才發現滿朝文武都看着他,面上不顯眼底裏卻都是清一色的鄙夷或者嘲弄。
“我……我……”少年天子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做法有失妥當,立馬漲紅了臉,嗫嚅着又低下了頭。
位列群臣之首那人,就算是穿與其他人穿着一樣的朝服,也能第一眼就瞧見他,從中脫穎而出。他面孔本是極顯清俊精致,身姿挺拔站立如松,不開口時竟看出一種儒雅氣質。
少年天子不由得暗恨,就是這樣一人擾亂朝綱,禍害百姓,将康朝攪的千穿百孔。
但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他知道只要現在自己一露出不滿的情緒與憤怒的情緒,迎接他的将會是萬丈深淵。
那人在靜靜的看着他。
其實千夜只是在整理記憶而已,找出腦海中有關于小皇帝的片段。
小皇帝名喚李明運,古詩詞“魚尾霞生明遠樹”,取的是賢明闊達、才清志高之意。
在沒成為皇帝之時,表現平平。
衆人只知太子滿腹經綸,是棟梁之材,卻對二皇子毫無印象。
事實上李明遠是看的開,太子是有才學之人,那他就默默無聞一點,不願參與歷史上那等奪嫡之戰,只等着太子登基之日封他一個藩王帶着娘親遠走便是。
誰知道事與願違,太子還沒當上幾日就不幸身亡,并且那時老皇帝無能,只想着煉制丹藥,追求那長生不老之術,漸漸讓原主把控了朝堂。
李明遠剛上位就是這樣的局面,實權直接被架空。
想到這,千夜輕輕嘆息一聲。
天子到底還是年幼,十四的年紀怕是剛上初中的年紀,就算再會做戲一雙眼睛還是騙不了人。
他低下頭之後自以為千夜看不見,殊不知自己眉眼的陰郁,眼裏那來不及被歲月沉澱下來的狠辣鋒芒都被千夜盡收眼底。
“退朝罷。”她說。
千夜發話,縱使她聲音聽起來很是溫和,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這還算的上是站在權利巅峰的好處了,憑她現在的身份,想做什麽都無人阻攔,也更容易實施她接下來的計劃。
衆臣松散的從大殿上退了出去,出了大殿連姿态都懶得再做。
少年天子努力降低這存在感,想從一旁溜出去。
“請皇上留步。”
唯一還留在大殿裏的丞相如是道,讓他心裏悠然一緊,拳頭松了又握,這老匹夫又想怎麽折褥他了?
相父找……找我有何事?”他看起來怕極了千夜,滿臉懦弱,說話都不利索了。
“陛下乃萬人之上,應當緊記自己的身份,稱呼為朕。”
這又是哪一出?李明遠琢磨不準,只能回到:“我聽相父的。”
剛說完,擡頭對上那雙清亮的眼眸,這一刻他好似心裏的念頭都被那人看穿了一般,趕緊別來了臉。
“是朕。”千夜又糾正。
“去太清宮(這裏是虛構的宮殿)罷。”
“是。”
少年天子塑造的是一個愚蠢,貪玩,怯弱的形象,批改奏折這等子事,往好了做徒增懷疑,肯定會被原主直接監、禁,翻身更難。
瞎批改又不忍心看這天下被他一手一步步推像滅亡,所以他幹脆什麽都不做的,讓原主把這件事給接手。
一般退朝之後,原主就會帶着李明遠到太清宮把那日奏折給批改了,真真是端着臣子的身份行皇帝之事。
千夜生病靜養也不是當真就在靜養,她趁着這幾日翻了一下原主留下來的小盒子。
原主這個人,能爬到這個位置不僅僅靠的是處心積慮與心狠手辣,更重要的是她夠謹慎,整個朝堂誰貪污了什麽私吞了什麽,這些證據她都收集在了這個小盒子。
她不信所有人,只有将把柄掌握在自己手裏才是最安心的。在千夜看來其實這樣大可不必,朝堂上幾乎所有人都和原主有關聯,她假如被查,順藤摸瓜都能把朝堂上的官員查倒一大片,罪行都是能進天牢住。
這關系太過複雜,安逸久了加上涉及到自己的安危,也沒人會盼着她倒。
也虧的原主的疑心病,讓千夜省了很多時間重新收集證據。
這些吸血蟲該不急着處理,畢竟她自己算是最大的那只吸血蟲了,處理了不久等于處理她自己。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處理這些奏折,擱置了幾日,光折子都能堆成山了。
太清宮還點着熏香,淡淡的清雅之氣在空氣中蔓延,也讓人無端的心平氣和起來。
千夜來到案桌,開始研磨筆墨。
李明遠就乖乖的站在木制屏風前一動不動,明明是自己的宮殿卻顯得十分拘謹。
“過來。”千夜像他招了招手。
李明遠很順從的走了過去。
“陛下若無事,就幫臣研磨筆墨罷。”
意料之中,被使喚的小皇帝沒有任何怨言将硯臺接過了手。
千夜起身把檀木窗打開,暖洋洋的陽光正好從這傾灑了進來,在她生上渡上了一層金光。
攤開奏折,第一道讓她有些意外,勾了勾嘴角,她将奏折內容念出了聲。
這內容寫的是江南一地方連連下雨,河水大漲沖破了水壩,淹了那地方一大半的村莊,那地方多數人都是靠的種田為生,平日裏已經很難吃飽飯家裏毫無存糧,現在農田被毀不亞于斷了活路,現在天氣轉晴,河水已退,請求上頭撥一筆資金接濟一下百姓并将那水壩給修繕好。
奏折是那地方官一路呈上來的,按下面人報喜不報憂的作風來說,這樣的折子內容應該是過不來。
念出上奏人的姓名後,千夜瞧見少年天子眼底的暗光一閃而逝。
這人應該就是李明遠的部下的人了罷?
這折子雖然說的是洪水的問題,但話裏話外說的都是朝廷急斂暴征,不給百姓生存下去的餘地。裏面隐隐有痛斥朝廷的傾向,這賦稅法是誰頒布的?是原主,這裏面罵人也就說罵的是千夜。
“陛下怎麽看?”
“我……朕不知道。”
李明遠面上有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就不見了,這種事平常丞相是不會念給他聽的,更別說問他意見,約莫又是給他下套。
為了避免麻煩,他直接将自己的無知表現的淋漓盡致:“太文绉绉了,朕聽不懂。”
“那陛下可聽好了。”
千夜也不在乎他裝不裝傻,将奏折上的寓意給他分析了個透徹。
“如何處理?”
這下李明遠是真的不懂面前這人的意思了,他試探的回了一句:“朕天下的子民多的是,餓死幾個也無傷大雅,不應當讓這種小事驚擾了相父。”
“……”
就算知道李明遠是裝的,千夜還是得好好教育他一頓:“天下以民為本,維持國家繁榮的是他們,保衛國家的也是他們,不能這麽說。”
“撥一千兩銀子下去赈災罷。”
李明遠驚訝與怔愣了片刻,直到千夜喚了他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年少就是年少,做一件不符合原本人設的事情就能夠讓他的僞裝暴露,還有待磨練。
李明遠自知表現不對,又恢複那懵懵懂懂的樣子:“相父說的是。”
後面的折子都是千篇一律的報喜,中間還參雜着幾句對她谄媚的話語,毫無價值。
“這赈災一千兩銀子,讓大理寺少卿去辦吧。”
千夜不可能對事情面面俱到,若是這銀子落入他人之手,一層層的剝削下來,到不到的了那地方還是一個問題,所以她只能從裏挑能使喚的人出來。
這大理寺少卿就是皇帝的一枚暗棋,平日裏很是低調,雖不與丞相同流合污,但在平時也不會忤逆她。
撥銀子赈災也不是個辦法,若說災難,康朝每個地區都或大或小的有,只不過從來沒有報上來過而已。
要拯救這個國家,那便要從根源做起,更何況再過兩年匈奴就要打過來了,這段時間更應該休養生息。
“從現在開始,每日來太清宮時,臣便會教陛下禦龍之術。”
每個國家都需要明君,既然少年天子有這份志向,她樂意幫助李明遠快速成長起來,至于能聽懂多少就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