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望海茶樓不是一般的茶樓,主要因為裏面有個鶴音先生。
鶴音先生本名無人知曉,向來城裏人只道他藝名,而他素喜着黑白素衣。
按理說他這衣着癖好在後陳并不該受人擁戴,可偏偏他就是這麽一位奇人。
照消瘦男子所說,楚貍才曉得那鶴音先生還不是每日都在骊歌城。
他們方才入城時見到的彩轎,正是鶴音先生出城的行駕。
楚貍露出失望表情惋惜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啊,不知先生何日再來?”
巨腹商賈爽朗大笑:“只要你不是太急,等上大半月,就可以見到了!”
“多謝提點!”楚貍又拱了拱手:“幾位還說,鶴音先生會選人?”
消瘦男子點點頭,露出向往表情:“鶴音先生每次都會選幾名相知一同出城,回來時各個都誇先生琴音高超,而且先生還會教他們些東西,這不,城裏不少少奶奶都說他們夫君,回來後和出去前變了一個人似得,別提多好了!”
聽到此處,楚貍也算了解的差不多了,他招呼着退回自己桌上,敲敲桌角。
齊子佩正在聽琴,執着一杯茶慢聲說:“如何,有消息了?”
楚貍點點頭:“走,回屋裏說。”
“不急。”齊子佩伸手給他斟了一杯:“聽完再走。”
疑惑的看了齊子佩一眼,楚貍還是靜了下來,直到曲子奏完。
他二人回到房內,楚貍算是鬧開了:“事關重大,你還有心思聽琴!”
齊子佩笑眼反問:“怎麽,琴聲不好?”
“我呸!”楚貍一臉苦仇:“你分明是想看着那姑娘!”
“原來是吃醋了。”齊子佩将他手腕執起,伸手摸了摸楚貍的食指指節:“你沒聽出來,那琴聲不一般?”
楚貍正是生氣的時候,聽到齊子佩這麽說,回過高扭的頭:“不一般?”
齊子佩手一拉,将他攬入懷中:“恩,攝魂奪魄。”
“怪不得望海一層人滿為患!”楚貍恍然大悟:“難不成這女子也是同黨?”
齊子佩搖搖頭:“不,她只是那鶴音先生的門徒。”
楚貍一驚:“你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趁你去招搖的時候問的小二,還有,琴弦是鶴音的。”
這下,一切都算是明白了,琴弦既然是鶴音先生的,那麽城外死了的人肯定也是他害的。這望海茶樓是不是賊窩楚貍是不知道,但是看它用這類邪術攬客,想必就是不知,也該是個共犯!
楚貍當即問道:“現下我們該怎麽辦?現在去追,會不會還——”
“不。”齊子佩點了點他的腦門:“我們在這後陳守株待兔,你別忘了,他們說鶴音先生帶回來的人不對勁。之前死了的人是在城郊埋的骨,如今我們入城已有好些時辰了 ,恐怕——現在只能等他帶人回來,才知道一切原委。”
“哎,又是幾條人命,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商議之後,在骊歌城一待就是大半個月。
當粥香遍布骊歌城的時候,鶴音先生帶着他的轎子隊伍回來了。
就是今日,望海茶樓中又要擺起談音宴了,現下已是張燈結彩。
楚貍他們一大早就接到了小二遞送的茶果,這才知道鶴音先生要回來了。
那小二滿臉喜氣,興致勃勃道:“今日店中大慶,二位可一定要來聽聽談音會啊!”
二人只得答:“多謝,一定前去一觀。”
到了晚上,也就是現在,楚貍和齊子佩占了一處僻靜角落,正在觀望。
店內今日來的人更多,連位置都沒有了,不少人席地而坐。
按照平日來說,這麽坐在地上對于骊歌城的人而言是非常不體面的。
可今日鶴音先生一來,所有人都沒了固見,活像是等着受教。
而從午間開始,店內便燃起了滿屋靈香。
最先聞到靈香的是齊子佩,他大叫不好,讓楚貍換了內息。
楚貍當時還道是如何,齊子佩一解釋才知,這香是迷魂用的。
看着面前還未聽曲就已癡醉的衆人,楚貍無奈的搖搖頭:“作孽啊!”
“別說話!”齊子佩突然捂住他的嘴:“人來了!”
果真,齊子佩一說完,店門口就飄入了幾絲花瓣,率先進來的是當日轎前的花童。
而後,随着店內香霧湧動,一只盤雲錦帛履踏了進來,霎時,全店的人都興奮起來。
緩緩步入的男子背着琴,是用琴袋裝好的,鶴發童顏,好生靓麗。
他眉發皆白,卻不是少白或衰微,偏似是有光彩一般,勾人極了!
眉眼看上去不甚妖媚,但就是引得你看他,楚貍也是失神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怎麽會有這麽清新脫俗的妖邪?楚貍腦中驀地冒出這麽個問題。
起先知道他是吸人精魄的妖物,楚貍早就把他歸入了狐貍精一類的生物。
再知道他喜琴之時,楚貍也就嘆他是個有文化的邪崇。
可真當見到人,好似又覺得沒那麽可惡,或者說這鶴音先生身上竟然有齊子佩的氣質!
楚貍忍不住揉揉自己雙眸,唯恐是自己被邪術障目,再睜開,還是那副光景!
他拉了拉身邊齊子佩的衣袖道:“不會吧,難不成現在的邪崇都這水準了?”
齊子佩啧啧兩聲:“怎麽?看上他了?要不要抓了給你?”
“噫!”楚貍朝齊子佩翻了個白眼:“不就看看麽,醋味大的,哪有你好看!”
“那是自然。”齊子佩沉下聲音道:“他十分古怪,要說他在這骊歌城有如此威望,應該待得很久了,可怎麽還是如此虛弱,分明是個吸人精魄的妖邪,偏偏像是被榨幹精元一般,再看看。”
得了齊子佩的話,楚貍靜下心來,拿起桌上一杯已經涼了大半的茶,掩面淺啄。
就在楚貍裝腔作勢的時候,鶴音先生走到了由水紗帳虛掩的小廳裏。
他伸手在背後一抽,那古琴頃刻旋挪到了琴桌上,鶴音先生盤膝而坐,指尖撫上琴弦。
絲桐合為琴,中有太古聲,大概就是說得就是鶴音先生這種人。
他手中瑤琴并非什麽神物,堪堪算是一般,但琴音卻是音自洪荒來,甚是悠遠。
明龍含鳳,曲音漂浮,磅礴不足以形容,大氣難敵之萬一。
楚貍直直的看着曼紗中的人影,入神聽之,似是回到羊水中一般陶醉。
忽而,他被齊子佩一掌拍醒,楚貍疑惑道:“何事?”
齊子佩皺起冷眉:“你着道了,是我大意,他體弱不佳,但音殺娴熟!”
楚貍一驚:”音殺?你是說——“
“恩,沒錯。”齊子佩點點頭,伸手向他手腕一抽:“你瞧。”
只見一條如同當日死屍身上琴弦一般的斷弦已經繞上了楚貍的右腕,正蠕動着想要遁入血管之中。
楚貍登時大驚:“難不成,他是用這種方法施術?”
齊子佩點頭道:“是,也不是。這殿內迷香是引,這琴聲才是蠱。”
他二人方才說完,琴音驟停,只聽寂靜中一道柔麗男聲:“誰來造次?”
傳出聲音的方向,正是大廳最深處的水紗帳亭,而一道銀光,也朝楚貍二人襲來。
齊子佩揚起桌上果盤一擋,果盤應聲而裂,幾簇斷弦落在了楚貍面前。
楚貍驚魂未定,掃視左右,大廳之內衆人竟毫無反應。
他們似是都被蠱昏了一般,全數癡迷的看着水紗帳,活在了夢裏。
柔麗男聲又起:“原來是同道中人,不知為何斷我生路。”
聽他一言,楚貍登時來了火氣:“吸人精魄,害人性命,誰和你同道中人!”
“咳咳。”鶴音先生雙肩聳動兩下:“哦?那二位有何指教?”
楚貍見他如此從容,呵斥道:“你将人精魄吸幹,還棄屍城郊,你說我找你作甚?”
鶴音先生輕笑道:“原來如此,只可惜,二位來得不是時候啊!”
他話音一落,水紗帳登時崩裂成了碎片,鶴音先生乍然從中走了出來。
一頭柔發已不在穩妥盤起,無風自動,飄在半空。
鶴音先生身上素衣也跟着擺動,十指纏着琴弦,像是操控傀儡一般不斷擺弄。
就見地上骊歌城城民木然起身,向着楚貍二人包圍過來。
“他是篤定我們不敢殺人?”楚貍朝齊子佩驚呼:“怎麽辦?”
齊子佩冷眼一瞥:“我去取他性命。”
楚貍點點頭:“我給你拖着——”
二人頃刻商讨完畢,齊子佩身形閃爍就朝鶴音襲去,而楚貍則是在店內不斷奔逃,引得人群亂竄。
鶴音估摸着是以為這兩人是下山游歷的小小門徒,看着楚貍亂竄還覺得可笑。
誰知下一秒,赤霄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鋒扣喉,鶴音身形一震。
齊子佩喝道:“把人放了!”
利刃到肉,鶴音又是羸弱之體,只得乖乖把手中琴弦放了開去。
楚貍這才得空過來:“為什麽要禍害骊歌城。”
“因為。”鶴音先生燦然一笑,再一瞬,他在懷中一摸,就見他抖出一個丹瓶。
不及二人反應,鶴音先生開啓了丹瓶,瞬時,龐大的黏膩黑魂從瓶中飛出。
楚貍是第一個被纏上的,次者是齊子佩,鶴音先生身形一動,離開二人範圍。
“呵呵,有些本事。”鶴音先生輕笑:“可惜,不奉陪了!”
他一說完,立刻化成本體,一只丹頂鶴,朝西面飛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_(:з」∠)_大家好呀,我是卡文卡瘋了的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