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木屋
收拾了空間眼,出這片園子便再不用受那禁制的火刑之苦了。游弋跟着季仲卿一前一後推開栅門出了園子,仿佛從一處虛空踏出,歸于現世。園子之外依舊是幾日前的模樣,沒有半分改變,倒是因為有了鳥鳴聲,顯得有生機了些許。
“把它收進晶石。”季仲卿瞥了眼身後隐約可見其輪廓的藥園子。游弋應了聲,皺着眉把玩了手中的晶石半晌,遲疑着将神識往裏邊探。這一次倒沒有出現什麽奇異的場景,只覺得心思一動,再擡頭時,眼前的院子早已不見,留下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土。
少年眯了眯眼,握着晶石讓藥園空間開個口子,令袖口裏睡着的嗜血藤鑽進去。而後面色如常地将其收了起來。這些動作沒有掩飾,于是季仲卿只覺得空氣之中一閃而過一絲危險的氣息,待他探出神識時便已不見。他想起襲擊淩霄閣三人的植物……回頭看了少年一眼。
但是似乎毫無異常。
游弋已經把晶石丢進了乾坤袋中,見到季仲卿望來時露出一笑,湊近了斷斷續續地組織語言:“大師兄……陪……我?”大抵是因為咬字軟乎乎的緣故,這句話聽起來格外像是撒嬌。
季仲卿回過神來,捉了少年的手:“找到翁……”被遺忘的名字很快就被略了過去,“我還有事。”
游弋微微有些許失望,不過很快就乖巧體貼地“嗯”了一聲。軟糯的鼻音輕輕掃過季仲卿的心頭,劍修很沒有原則地沉默了一下,撩了撩少年的散發:“……無事之時會尋你。”
少年眨眨眼,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唔!”
——季仲卿忽然覺得小師弟不長大也挺好的。
……
…………
撇去兩位甜蜜蜜——并不是,只能算黏糊糊的家夥不談,翁軍的狀況就不太好了。他撓着有些淩亂的頭發,屈腿蹲了下來。
……還是沒找到。
自那日游君臨帶鐘瑗瑗強行離開後,他就一直處于慌張無神的狀況。小少爺找不到了——這本來沒什麽,游弋最擅長的就是擺脫他這根小尾巴獨自在外邊浪/蕩,但這一次,翁軍想起那一陣從心底竄起的微麻的恐懼感,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絲毫。
他如今大抵是猜到游君臨幹了什麽事,所以提前先跑路了。那時他并未察覺什麽不對,便放了那兩人走了。再去尋,也沒瞧着人影。
翁軍覺得自己有些沒用……似乎什麽都做不好。唯一一項順手的任務——照顧少爺——已經被一位來歷不明實力不明的劍修攬去了,而且做的比他還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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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劍修都算修真體系裏犀利的存在,更何況這位。翁軍實在不敢多嘴多做,實在擔憂游弋要把他遣回家族去重新練上兩年。
他頹廢地捂着腦袋,感覺再鑽這根牛角尖都該有心魔了。
也就是這時,林子之間響起落葉被碾碎的聲音,毫無掩飾。翁軍沒心思去理會來這是誰,只一個勁的思索那些沒用的。而後發覺那人走到身前,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推了推。
翁軍愣了一下,擡頭時正巧看見游弋那無奈的小眼神,直愣愣地道:“少爺您沒事!”
游弋看他這傻樣,歪着腦袋“嗯”了一聲——于是翁軍愣得更厲害了。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季仲卿,劍修大人面無表情,只靠一雙犀利的眼來對他施行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施/暴,翁軍甚至發覺被自家少爺碰過的地方鑽骨的疼——當然這都不是他混亂思緒的主流。
翁軍道:“少爺您您您您……能出聲?”
游弋今天格外有耐心——至少這家夥進步了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撲上來——他非常鎮靜地回了第二個“嗯”。
場間沉默了片刻,半晌翁軍才低着頭念叨起來:“天道在上……”心中卻還算識相地将關于游君臨的疑問略過去。
而游弋差點沒氣的踹死他,這關天道什麽事?最後索性懶得理會翁軍了,回身回到季仲卿身側,拽着大師兄的袖子左右擺擺。
“我去處理事務。”季仲卿揉了揉少年的腦袋,“見游君臨,無須猶豫,我來收場。”意思是不客氣,該揍的揍,我給你撐腰。
游弋心頭一暖,拽了拽季仲卿的袖子。劍修一點不害臊地彎下腰,面無表情地把臉湊近,果然接收到親吻x1。他一手锢住少年下巴,也在其額間落下一吻。
“等我。”
——話偏得說的跟上戰場時與自家媳婦兒告別似得,倆不知收斂的家夥。
……
…………
直至季仲卿離開後,游弋依舊挂着笑。但內心卻不如面上那般平靜——他在算賬:關于游君臨的賬,以及淩霄閣某個對他不太有好之人的賬。如今已經到了小秘境的中部時間了,大概就是游君臨寶貝收遍,準備繼續前進然後易變突生的時段了,屆時沒被小秘境裏的小打小鬧纏住身的人,都會聚集一處。
是報複的好時機——游弋如此想到。
如今這片秘境大抵已經快被游君臨這個家夥搬空了,但游弋還是很有興致地拎着翁軍逛上了一圈,除卻一些零碎的法訣殘片之類的,最令他感到驚訝的倒是一方隐匿于樹林之中的木屋。其坐落在一片林子的最深處,屋外沒有溪流,沒有蟲聲鳥鳴,只有一片枯黃的荒草,它布滿塵埃蛛網,看起來格外的破舊——在這片仙境之中反倒像一個異類。
大抵是被季仲卿勒令每日背書之後,他對古籍藏書有一種奇異的敏銳感知,只是站在這木屋之外,他就仿佛嗅見了其內的藏書氣息。
奇怪的是,他感到心跳加快。
文中并未提過這裏——回頭瞥了一眼已經恢複安靜只是一個勁用目光在他後背鑿洞的翁軍,游弋在心中如此想道。那難道是自己的機緣?……思索半晌沒有結果,游弋索性不想了。他回頭對翁軍以眼神示意,用還算不上标準的發音道:“一同。”
翁軍這才來得及打量四周,最終看見了那方木屋——與游弋不大相同的是,他感到恐懼。但瞅見自家少爺毫無異常的表情,他還是穩下心神一點頭:“好,我走前面,少爺你小心點……這東西看着邪乎。”
邪乎?游弋看了看那間選擇性釋放善意的木屋,面色也肅然了起來。他沒有拒絕——翁軍的修為高于自己,又作為土屬性的體修,怎麽的也比自己強。他點了點頭,跟在翁軍身後,接近了那間屋子。
翁軍輕輕推開木門,上前一步。屋內渾濁的空氣經外邊的風兒一吹,立刻争先恐後地往外湧。游弋鼻翼翕動,嗅到了一股香。
大抵是誰在此間燃了香,離開後閉上木門,十年百年過去,亦或是更久,那香味卻依舊被鎖在這片屋子裏。
然而屋內與外邊相比,幹淨許多,沒有灰塵蛛網與蟄伏的蟲子,一點兒陽光自門口照進來映在屋子裏格外的亮眼。游弋仿佛聽見不遠處的轟鳴聲,像是樓房倒塌,更像是有什麽東西從地底升起——不過如今這些都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之內。他瞅着屋內,一方木椅,一方小桌,桌上有茶壺瓷杯,厚書九冊,牆角一鼎香爐。不過最令游弋感到吃驚的,是木屋一角處那方看起來格外壯觀的書架。
他幾乎不敢去估算書的數量。且這麽些日子放下來,這些書面看着格外的完整,幾乎如新。
他下意識繞過翁軍向前,倏忽被一層禁制似得靈氣蕩開,踉跄着退開幾步,眯了眯眼。安撫着還有些後怕的跟班兒,游弋扶着邊緣的牆,側過身子一點點挪過去,最終來到了書架邊。
他沖着書架繞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又照着原路退了回來。順手拉開了木屋一側的大窗。少年拽着翁軍出了此間,而後翻出藥園的空間眼,将這份木屋收了進去。
翁軍目瞪口呆。
游弋卻仿佛從那間屋子裏邊的壓抑氣氛裏回過了神來,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往某個方向走。
翁軍還有些迷茫,只跟在少年的身後一個勁兒的問:“少爺?那些東西到底咋回事?”
被他問煩了的少年一巴掌蓋在大個子的頭上——還好這家夥彎着腰要不然連肩膀都拍不到——嘴裏緩緩地咬字:“天機不可洩露。”而後再也不給翁軍問的機會,拽着他一路往方才聲音震動的方向而去。
——對于木屋,他結合文裏邊的一些內容有個大致的猜測,不過這個猜測太不負責任,他還不敢确信……待他走遠一些,再說罷。
也許大師兄也知道一些?不過這話不能現在問,得等到後來——至少是兩人喜結連理……呸,是把話說開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