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八
說起來也是件奇怪的事,李往之明明比徐青山要小個幾歲,可卻先一步的比這個年長他的人早生出了白發。
這個發現對于徐青山來說,是有些意外的。他盯着李往之鬓角的灰白出了會神,等他回神後,他的視線便從李往之的發移到李往之面龐上。他盯着身旁的人,原想叫一聲對方的名,可他張了張嘴,要說的字眼卻更哽在了喉口,一下子吐不出來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知道對方是誰,可卻怎麽都想不起對方的名字來。面前這個和他朝夕相處的人在這一刻變得陌生,幾乎就像是從未相識的過路人。
“就快到家了。”李往之察覺到徐青山的目光,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徐青山點點頭,無聲了。
馬車停在村口,兩人攙扶着下了馬車,背好包袱後朝村子走去,路上徐青山和李往之說話。
他和李往之說:“我剛才在車上看你,忽然有那麽一下子就跟不認識了一般……就是怎麽都想不起你是誰。”
李往之聽完笑了,打趣道:“那你現在跟誰走着呢?”
徐青山搖搖頭,糾正道:“是你跟着我走才是。”
李往之聽罷後不自覺的一挑眉,朝徐青山道:“哦……那我可得問問清楚,徐先生打算帶我去往何處?”
徐青山一本正經回道:“豬肉鋪子是也。”
“倒是個好去處。”李往之略做思慮的模樣,又問出口:“你說我這一身精肉能值得幾錢?”
徐青山看看他,随後就上了手,從對方的後背一路摸到股後,順勢又拍了拍李往之的屁股,裝作不甚滿意的道:“軟虛虛的一把骨頭,哪裏是什麽精肉,值不了多少了。”
“既然這樣,那徐先生還是把我留下多養幾日吧。”李往之背着包袱,一手拉住徐青山的手,轉了口吻說道,“就要到家了。”
就要到家了,李往之在心中松了口氣。幾日的勞累和疲倦在推開門的一剎那仿佛從他身上墜地化成塵煙,随着他前進的步子被他落在了身後。家中養着的家畜聽到兩人進門的動靜後叽叽嘎嘎的叫騰了起來,李往之放下東西後,立刻就去喂食去了。
當年的那幾只圈中夥伴現如今只剩下了大白鵝,新來的幾只似乎因為年歲的關系,不大願意和大白鵝擠在一處。李往之見狀,便專門給大白鵝編了個草框,單獨的放置在角落。他曾問過徐青山大白鵝的年紀,徐青山說的模模糊糊,不是很詳細,但大約該是徐青山剛做先生的那幾年裏,學生的父母送來的。這樣一來李往之也就有了數,怎麽算,這只鵝也都活了有二十來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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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二十年的鵝已經不再那麽的兇悍,它大多都是窩在自己的角落裏眯着眼,胸脯一吸一放的起伏。就連李往之給它喂食的時候也只是緩緩的睜了眼,慢悠悠的撐起它的蹼,敦實又搖晃的從草框裏出來……它已經活到了不需再為吃食而激動的年紀。
李往之蹲下來看它,它搖晃的走到食槽前并不急于進食,而是彎曲了長頸去理順它窩了太久的羽毛,理了沒幾下後還要抖一抖,要将全身都抖抖利索,才要去吃它的吃食。
李往之放置了自己一會,就維持着蹲着的姿勢看着大白鵝進食。徐青山在屋裏等不到李往之回屋,只好去後院找他。走到後院時,就看見李往之蹲在圈欄前,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家的那只老鵝。
“不去躺一會嗎?”徐青山沒走過去打擾,他站在李往之五六步遠的位置出了聲,李往之聽到聲音後扭頭看,然後招了招手,示意徐青山來到他身邊。
他對徐青山道:“來瞧瞧。”
徐青山便走便道:“瞧什麽。”
李往之說:“你蹲下來,瞧瞧它,它要不行了。”
徐青山“啊”了一聲後立即明白了過來,也和李往之一樣蹲了下來,他左瞧瞧右瞧瞧,忽然指了指鵝道:“眼睛是不是瞎了?”
李往之點點頭。
大白鵝聽到徐青山的聲音後震了震身子,立刻昂起了頭,叫喚了兩聲後,東西也不吃了。
徐青山伸出手摸摸了大白鵝的頭,一下一下的輕撫着,随後就和李往之聊起了以前的事。
他道:“這家夥剛來的時候還啄過我……本來想着的是養個一年半載的如肉多了就給宰了。”
李往之接道:“那後來是養出感情,就不吃了?”
徐青山搖搖頭道:“這到不是,我那時刀都提起來了……”話說到一半給停了。
李往之等着後文,徐青山扭頭看了看他,又扭回頭看了看鵝,随後才吐出後半句。
“結果它當着我的面下蛋了……”
于是就逃過了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