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往事
是個女孩。
慕青絲頭發都被汗水打濕，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望着新生出來的孩子，眼中的神色漸漸的黯然。
孩子很小，又因為是早産，瘦小的跟小貓一樣，發出幾聲低低的哀鳴。
“為什麽是女孩？為什麽是女孩？”
慕青絲喃喃說道，神色有幾分癫狂，一個女孩子，又怎能在這樣的家族中立足？她渾身顫抖着，緊緊咬着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
穩婆對風嬷嬷這一手的推拿絕活很是崇拜，望着風嬷嬷的眼神都與開始不同，連忙從她的手中接過孩子，輕輕用溫水洗幹淨，又用綿軟的錦被包了，才遞到了慕青汐手中。
穩婆有些擔心的說道：“孩子太小，只怕不好将養。”
慕青汐點點頭：“辛苦大嫂子了，剩下的我們來處理，你出去喝杯茶歇歇吧。”一面喊了蘭香好生将穩婆送出去領賞錢。
慕青汐将孩子遞到慕青絲身邊，輕聲道：“你看看她吧，這是你掙了半條命才生下的孩子。”
慕青絲含淚看了孩子一眼，孩子的臉皺皺紅紅的，眼睛還沒有睜開，如此的瘦小與無助。頓時不忍再看，側過了臉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如雨下。
慕青汐輕嘆，只覺得這個孩子的未來，未必就能一帆風順，父親是那樣的一個人，母親年紀幼小，對她是女孩的結果，更是心灰意冷，只怕以後這個孩子的前途會很坎坷。
她搖搖頭，無能為力。這個孩子的将來，只能由她自己去争取，誰也幫不了她。
将孩子交給墨香，“抱出去讓世子看看吧。”
墨香依言去了，慕青汐來到床邊，沉聲說道：“世子方才對着我發了誓，等我離去後，就會讓你做世子妃，無論孩子是男是女，他都會永遠對你們好。”
她無聲冷笑：“雖然我對他所說的一切都不相信，但是我仍然希望，他能對你和孩子能有一份真心。雖然這個是女孩，但是你還年輕，今後有的是機會生育。我只對你說一句話：萬事留有餘地，不僅是為你還是為了孩子，多積些陰德，總沒錯，否則傷了陰翳，後悔終身的，只會是你！”
她朝慕青絲望去，只見慕青絲頭朝裏，閉目而躺，也不知道她能否将自己這話聽進去，只微微一嘆：“無論如何，你我是親姐妹，你我若真的自相殘殺，父親又怎能承受得住呢？他年紀已大，莫要讓他在為我們操心了。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出了房門，撲面而來一陣空氣中的泥土清香，不禁長長呼出一口氣。房內的血腥氣味太重，也太壓抑，真是令人不痛快。
望着遠處，一想到立刻就要離開這裏，心情不禁又好了起來。
風嬷嬷走過來，輕聲說道：“小姐，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們什麽時候走？”
慕青汐彎眸一笑：“風姨也不想在這裏多待片刻了嗎？”
風嬷嬷淡笑：“既然決定了要走，那就不要再拖拖拉拉的，這也不是小姐你的行事風格。”
慕青汐輕笑出聲，将惜香和墨香招了過來，對她們說道：“我已與世子和離，這是你們的賣身契，今後你們就是自由之身，想回家也好，想嫁人也罷，我都不阻攔你們。”
說罷，将她們二人的賣身契遞了過去。
惜香和墨香眼中露出驚異之色，但二人跟在慕青汐身邊久了，也不多話，相互對視一眼，倒是極有默契的将賣身契随身放好。墨香對惜香使了個眼色，兩人掩唇一笑，墨香開口道：“既然我們都是自由之身了，那我們就可以随意選擇去哪裏了？”
慕青汐笑着點頭。
惜香撲哧笑了出來：“您去哪裏，我們就跟到哪裏，您可要說話算話的。”
慕青汐好笑的搖搖頭，笑罵道：“兩個小壞蛋！”
惜香、墨香吐了吐舌頭，相視一笑。
蘭香和墨棋也趕了過來，但是她們的賣身契卻在王府，而不是在慕青汐手中，不是自由之身，只得含淚朝她叩別。
慕青汐雖有不舍，卻也無法，“我會想辦法在臨走之前，調你們去伺候朗少爺。只要你們今後盡心服侍，王妃和朗少爺都不會虧待你們。”
兩人恭謹的答應了。
最後，要告別的就是王妃。
在這個王府中，若說對她仍有一份真情的，就是王妃。
慕青汐來到馨安閣前，此時已是暮色降臨，想必此時王妃應該用過了晚膳，在小佛堂吧。
進了馨安閣，先去看了朗兒。朗兒坐在燭光下，很認真的描紅寫着字。看着朗兒認真的樣子，慕青汐不禁輕輕一笑，這個孩子長大後定然是有出息的。
她不想驚動朗兒，因為她無法解釋自己離去的原因，只得徒惹傷悲。想必過些時日，這些記憶就會在這個五歲的孩子腦海中，慢慢褪去。
王妃果然在小佛堂，慕青汐靜靜地走進來，王妃側首淡淡望了她一眼，似是毫不驚訝她的到來。只将手中經卷放置在一邊，輕聲說道：“你來了。”
慕青汐答應着，上前行了一禮：“婆婆，媳婦要走了，感謝婆婆這些日子的照顧。以後媳婦不在您身邊的時候，請多保重身體。”
王妃眼中露出傷感之色：“你還是決定要走了嗎？”
“是。”慕青汐說道。
王妃輕嘆，用絲絹拭了拭眼角的淚：“聽我說個故事好麽？”
慕青汐略有不解，仍是點了點頭。
王妃輕輕說道：“十八年前，你的父親救了一個神秘女子，驚為天人，不顧所有人的阻攔，向當今皇上上表，要求娶那女子為侯府夫人。皇上一向大度，但仍是命王爺去細細調查那個女子的出身來歷。王爺調查回來，對皇上說，這個女子只是是一個富商的女兒，因為父母早亡，投靠親戚，路遇強盜，被安樂侯救下，才會以身相許。皇上聽信了王爺的話，也就不再追問。”
王妃眼中露出譏諷：“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女子的真實身份，說出來竟然令人大吃一驚。她竟然是晉國的長公主，宿玉砂。當初晉國皇叔發動政變，謀奪皇位，長公主一路逃了出來，卻被安樂侯所救。一路雖然隐姓埋名，但仍被王爺查了出來。”
“王爺讓我故意與宿玉砂交好，成為了莫逆的手帕交，只為從她的身上，得到一個大秘密。晉國人人都知道，長公主逃出來後，随身攜帶了晉國歷代埋藏寶藏的藏寶圖，以及開啓寶藏的秘鑰，一只青銅獸首。”
王妃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痛楚：“宿玉砂不知道王爺曾經秘密查探過她的底細，安樂侯只一心的愛慕于她，對于她的身份來歷一概不管。他們也只以為璠陽王與王妃當真與他們交好，願意與她們結兒女親家。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因為王爺的大事還未成氣候，所以将這個計劃往後延長了十八年。王爺又怕以後兩家人斷了聯系，就幹脆用了毒計，以此來牢牢抓住安樂侯府。”
慕青汐的心中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聲音顫抖起來：“什麽毒計？”
王妃望着她，定定說道：“就是你。在你兩歲生辰宴上，我故意遣開你的身邊的小丫頭，将你抱到一邊去玩，然後給你吃了一塊桂花糕，之後的事情..想必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慕青汐心中一片冰冷，“我變成這個模樣，就是因為那一塊桂花糕？”
王妃深深呼吸，強自鎮定自己不穩的情緒：“是，那塊糕點是被做了手腳的，裏面是一種無法解去的一種蠱毒，吃了以後，會讓人變得極胖，即便如何減肥，也無法瘦下來。這樣做的目的，只是想讓你長大以後，無法再嫁旁人。”
慕青汐自嘲的一笑：“所以我長大以後，父親曾來王府退親，可是王府不同意，堅持守信，曾被傳為美談。”
王妃默然垂淚：“這些年，我每次看到你的樣子，都忍不住心中難過，內疚到了極點，這都是我一手造的孽。”
慕青汐淡淡一笑：“所以你才會對我好。”
王妃點點頭：“是。該說的我也都說了，這些你該知道。你既然要走，想必明夷已從你手中得到了那兩樣東西，是嗎？”
慕青汐臉上閃出一抹諷刺，“是，那我就在此提前恭祝王爺與世子，有朝一日大事可成。”
王妃沉默半晌，忽然面色一變：“孩子，你快走，你願意恨我也罷，惱我也罷，王府不是你久留之地。明夷的為人我清楚，只怕你知道的太多，我怕他會對你下毒手！”
慕青汐臉色微微一變，輕輕說道：“我這就要走了，只是來跟你告個別。無論如何，這些日子你對我的好，我終身都記得。”
她輕輕抱了抱王妃，不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風嬷嬷背着包袱在門口等她，旁邊站着惜香和墨香，慕青汐大步朝她們走了過去，長笑一聲：“我們走！”
(本章完)
